今天正是珠池县三年一度的珠神祭,也是那最为热闹的庙会开幕之日。
而他则是要代替镇海武馆,去参加那场备受瞩目的开池取珠会。
“来了!”
扬声回应一句,转身快步回屋。
打来清水,将身上汗渍简单擦拭干净。
先是取出一件入手冰凉滑腻,却又坚韧异常的深灰色贴身软甲穿上。
而后,又在外套上了一身早已备好的月白色锦缎长衫,腰间束着一条青玉丝绦,再配上一双踩着舒服的软底皂靴。
一番收拾下来,盆中水面里倒映的少年郎,已然是没了半分渔家子的寒酸气,反倒像是多了几分世家公子方才有的俊逸与武者特有的英气。
“不错不错,人靠衣装马靠鞍,古人诚不欺我。”
陈浊分外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才推门而出行至村口小码头,坐上了周始早已备好的乌篷船。
船行河上,一路朝着珠池县南城而去。
沿途所见,皆是些挂着彩旗、张灯结彩的往来船只。
密密麻麻,络绎不绝,、。
显然,这都是去赶那珠神祭庙会的。
喧嚣的吵闹人声与锣鼓声隔着老远就传来,落在耳里,汇成一片热闹的海洋。
“浊哥,好多人啊!”
周始撑着船,望着眼前这片百舸争流的壮观景象,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都是来赶庙会,凑热闹的。三年一次,难得嘛。”
陈浊稳稳立于船头,迎着海风,语气平静。
上辈子见过了赶庙会,人山人海的场景也不稀奇罕见。
再看眼下这些,除了风俗略有些差异外,倒也没什么好惊奇的。
“往些年里,只听说有这么个珠神祭,可哪里和咱们这些渔夫有关?
便是去庙会里凑热闹,也是苦哈哈的去卖鱼,挣钱补贴家用,哪里说得上有什么开心与否。”
周始语气满是舒畅与感慨。
今年沾了陈浊的光,终于能大摇大摆的进去,瞧个究竟。
顺带,也能看看那所谓的七大珠池,又是何等风光?
“浊哥,听说往年珠神会场前都会有个开池会,各家派人下去捞蚌,比拼谁能开出好珠。
你是不是今日也要去?”
周始想到便问。
“承蒙苏馆主看重,我就去凑个热闹。”
陈浊淡淡一笑,也没瞒着。
只不过对于是否要拔得头筹,他心中依旧有些犹豫。
无论怎么说那是六大家族的自留地,自己一个外人,去玩玩便算了。
若是太过张扬,终究是落了人家的面子,不好看。
可若是不争,又无法对苏馆主有个交代。
“罢了,到时候再看吧。”
……
不多时,船便行至南城大码头。
和陈浊已经颇为熟识的方家管事方安,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眼下见到他来,便是连忙迎了上去,引着二人换乘了一艘华丽宽敞的高大楼船。
接到来人,得了吩咐,便也不再等。
楼船开动,破浪而行。
很快就将珠池县城的轮廓远远甩在身后,朝着内陆的方向,驶入了一片烟波浩渺的广阔水域。
几刻钟后,两岸风景渐变。
意识到自己怕是到了地方的两人,纷纷放眼望去。
身在珠池县多年,他二人却也是直到今日,方才有幸能一睹这传说中七大珠池之一——【红梅珠池】的真容。
只见此地乃是一片由低矮群山丘陵环绕而成的巨大天然内湖。
湖水清澈见底,岸边遍植着成片的梅林。
据传,珠池七大珠池的命名,皆因其内盛产颜色各异的宝珠而得名。
这红梅珠池,便因其内特产宝珠之色,一如熟透了的梅子般娇艳欲滴,故而闻名于世。
……
红梅珠池一角,一处隐蔽的山崖上。
刘凌川一袭宝蓝深衣,负手而立。
居高临下的望着下方那片一扫往日清净,变得人声鼎沸的自家珠池,眼神冰冷如霜。
多美的风景,多好的宝地。
“可惜。
今日之后,一切便都将不复存在了。”
一道黑衣身影悄无声息的登山山峰,几个提身纵越之间便轻易跨过上百丈的距离。
不到片刻间的功夫,就来到了他的身后。
来人面黑不高,五短身材,浑身上下却带着一股精干凶悍的气势。
不是旁人,正是海寇“黑潮”的大当家,黑三。
“刘少,我的兄弟们已经一切都准备妥当,趁夜藏在了附近的芦苇荡里。
只等你一声令下,便能把珠池搅的个天翻地覆。”
黑三声音沙哑,面上带着几分轻疑。
“不过,你可莫要是在耍我们兄弟。
到时候若是一头闯进珠池,却陷了口袋阵里,哼哼......
莫怪我黑三把丑话说在前头,珠池县里的高手虽多,可没有四练出手,我想走谁也留不下。
可到了那时,刘少就也别想好过了。”
刘凌川闻声也不恼,甚至都没产生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海寇是什么性子?
生性猜忌、多疑,眼里只有利益无有信任之说。
作为曾今也是他们一员的刘家继承人,他却是再了解不过。
也不多做解释,只是伸出手指,轻轻划过下方的山崖:
“你可曾听说,神都近些年流行有一物,名曰:‘三味粉’?
贵人们把它当做取乐之物,将其制成烟火,于夜空中绽放,绚烂无比。
可又有几人知晓,这平凡之物中,却蕴含着毁天灭地之力?”
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眼下,整个红梅珠池的各处水眼要道,都已埋藏了巨量的此物。
一旦点燃,所产生的爆炸足以将这里彻底毁掉。
届时,这便是你们的讯号,同样也是机会。”
黑三闻言,瞳孔骤然一缩。
饶是以他的凶性,此刻也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没怎么听说过“三味粉”,但却听过由其制作而成的“霹雳子”凶名。
这些年,一些从内陆逃亡到海上的亡命徒,就不止一次的用此物制作成爆炸物,于两船遭遇之时投掷而出,威力惊人。
许多在南海上驰骋的老海寇们,便是一时不察,吃了此物的亏。
其中,甚至还有一位三练的大武师。
却不曾想到,眼下这刘凌川竟是如此疯狂,如此狠毒!
珠池的利益他刘家拿不到手,索性便将其彻底毁灭,不给旁人留下半分。
如此行径,啧啧......
黑三神色变换,心头惊疑不定,却又暗自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兴奋。
如此一来,一旦此物彻底爆炸,所带来的动静必然是惊天动地。
自己那边所需要承受的压力,无疑便会立减。
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此事如此重大,你家那边......
家父重病,兄长外出求学不得归。
眼下的刘家,由我一力做主!”
刘凌川抬手打断,再不复往日里那般装出来的纨绔姿态。
“不然的话,你以为其余五家缘何这般近乎撕破脸地压迫我刘家?
不就是想趁人病、要人命,欲将我刘家彻底吃干抹净吗?
呵呵,他们却也是想得太美了些。”
他转过头。
那张俊秀的面容上,此刻满是病态的癫狂。
“我今日,便要拼着这刘家数十年的基业不要,也要叫他们知道知道——
什么,才叫做痛!”
第133章 我佛不渡痴愚,吉时已到
日上三竿,暑气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