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倘若说的真像是这般,那怎么当年还能闹掰了?
听听就行了,自家师父嘴里的话那是半点也信不得。
“乖徒儿,你放心就是了!”
他又是嘿嘿一笑,从怀里摸出一个漆黑的玉瓶,得意的晃了晃。
“贫道我可是为此专门去了一趟西域,从那西方魔门的崽子们手里,抢来了这么一瓶可以据说是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黑玉断续膏’!
足以将你师叔那条断腿接续,想来以此换他那门【大摔碑手】的上篇,好叫你凝练劲力摘取天关,应当是有着八成把握的。”
“那就是说,还有两成可能不成?”
清源的心顿时又凉了半截,心道果然如此。
“哈哈...”
老道人尴尬地笑了笑,老脸微红。
“当年年少轻狂,做事...是绝对了些。
不过为了咱们三绝门未来的传承延续,想来你的好师叔,也一定不会拒绝的!”
“但愿吧......”
清源低声嘀咕一句,对于自家这个小心眼且极度不靠谱的师傅,已然是没了半点信任。
师徒二人就这般拌着嘴,一点点地迎着如血的残阳,朝着远方行去。
......
珠池县,镇海武馆。
往日里各种操练器材齐全,总是热闹非凡的内院演武场上,此刻却是另一番景象。
一副由数张八仙桌拼接而成的巨大席面,摆在了最中央。
武馆大门敞开,一排排高大的火把将整个武馆内外都照得如同白昼。
馆主苏定波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之上,身旁则是厉沧海、秦如是、方正清等一众珠池县有头有脸的人物。
方烈则站在门口,亲自迎接前来宾客。
“怎敢叫方公子亲自屈尊远迎,多礼了、多礼了。”
珠行二当家费鸿远与山场三当家熊开山联袂而至。
两人皆是面色沉沉,露出一派劫后余生的庆幸。
“苏馆主,厉堂主,秦馆主,方家主。”
费鸿远团团一揖,兴叹道:
“今日海寇这一把火,当真是烧得我等心惊肉跳。
横来遭此一劫,想来珠池的大户们,怕是要些年头才能缓过劲来了。”
先前一番厮杀,皆是冲着六大家而去,他们两家毫发无损。
眼下里说这话虽是安慰,却也难免带着几分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味道,叫人不喜。
方正清客气几句,也不跟这二人多谈。
左右不过是传声筒罢了。
又不是那位躲在郡城里舔崔家的脚后跟,心心念念想求个练炁法门的珠行大当家,又或是山场那位老把头。
点个头,意思一下,便已经是给足了面子。
倒是苏定波同其寒暄了几句,招呼人坐下。
没几句话的功夫,屁股还没坐热。
远处的夜色里,便又亮起了一连串的火把。
县令孙伏威正在县衙里与那位新来的关大统领唱对台戏,自是无心赴宴。
便打发总捕头许留仙代表其前来,而其后跟着的,则是赵家、秦家等几位家主。
唯独吴家的家主吴德,此刻身着一袭白衣,在自家儿子吴振山的搀扶下,缓缓走进。
短短一日不到的功夫,这位在珠池也算是一方人物的吴家家主。
脸上竟然是瞧不见往日半点的意气风发,头发更是悄然花白了一片。
白日里诸多乱像,无心关注。
眼下里借着火光一看,顿时便引来一片唏嘘。
便在这时,坐在主位之上的苏定波却是猛的站起身来。
身旁众人见状,也都下意识的“哗”一下跟着起身。
尽管有几人心头尚有些疑惑,区区一个吴德能叫他们一同相迎?
别说他家今天只死了点外人,便是死了全家怕也不够资格。
但也没说话,只是随着苏定波一同朝门外走去。
一道道打量的视线落在吴德身上,直叫他以为众人是在前来迎接他。
心道一声这些老狐狸们今天怎么转性子了,赶忙眼里挤出了一抹感动的泪痕。
推开了身旁吴振山的搀扶,便要蹒跚着迎上前。
却见苏定波直愣愣的从他身旁走过,看也不看。
紧接着方正清、厉沧海、秦如是......
吴德摊着一只尚且完好的手僵在原地,夜色都掩不住其急速泛红的面容。
心头又气又怒,正在强压火气之时。
“咚、咚——!”
却听得身后有一阵极其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响起。
他下意识的扭头一看,便见一少年郎撞破黑暗,大步而来。
“哈哈哈,陈小兄弟,你可是叫我等一阵好等啊!”
方正清抚掌大笑,朗声赞道:
“先前听闻小儿说起,我尚还有几分不信,今日一见方知何为英雄出少年!
陈小兄弟此番于危难之际挺身而出、阵斩首恶。
当为我珠池年轻一辈楷模!
当浮一大白!”
第141章 排排坐分果果,练炁四境
一方大桌,囊括珠池豪杰。
上到六大家剩余五家的家主,下至三大武馆的当家人,乃至于珠行、山场的代表。
眼下里,尽数汇聚一堂。
别看县太爷是这珠池的上官,占据大义。
可若是缺少了眼下这些人的配合,怕也只能在那县衙里当个盖印的工具人,半点力都使不出。
哪怕是控诉到郡城里,也只会得到“废物”两个字的评价。
连这点同豪绅大户打交道的本事都没有,你还做什么官?
而同这些大佬们比起来。
一同列席当中的许留仙和陈浊便有些格外扎眼。
许留仙便也不说,明眼人都知道他不过是个县令孙伏威的传声筒。
可陈浊此子,分明年岁最小、资历浅薄、武功也不见得有多出众。
可偏生的,他却也是列席当中。
虽然排位并不算靠前。
可落在一旁站着的方烈、吴振山眼中,便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曾几何时。
这位还是靠着方烈的提携,方才能进了听澜水榭,有资格同他们坐在一个桌子上谈笑风生的“同僚”。
可这才过去几天?
这姓陈的小子竟然就一步登天,同他们的父辈同列一席。
而他们,却也只能如同那些个寻常的武馆弟子一般。
恭恭敬敬的垂手立于自家父辈身后,连个落座的资格也混不上。
这般巨大的落差,便使得方烈和吴振山心头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百味杂陈。
有羡慕,有嫉妒,有佩服。
但更多的,还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陈浊自然也察觉到了那两道投射在自己身上的复杂视线,心头也升起几分有趣。
只是此刻却也不便说,只是神色平静地端坐于席间。
心里想的通透,更也无半点拘束不安。
今日他陈浊能坐在这里,靠的不是旁人。
而是自己一拳一脚,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地位。
任谁嘴里,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眼见席间的冷厉的气氛渐渐散去。
身为东道主的镇海武馆馆主苏定波,这才缓缓从主位上站起身来。
他那魁梧如山岳般的身子一立,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席间便瞬间安静了下来。
“诸位!”
苏定波声若洪钟,如狮子般威严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今日邀诸位前来,想必大家伙儿心中也都有数。
今日这场大乱使得我珠池县元气大伤,百业待兴。
这些杀千刀的海寇固然是可恨,但那勾结外敌、祸乱乡里的刘家,更是罪该万死,死不足惜!”
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杯盏齐齐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