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船上除了他们三人,显然也再没了别的客人。
等最后到的陈浊落座没多久,船便缓缓开动,破开清晨薄雾,朝着清河郡城的方向平稳行去。
入了武行,不管男女就没个胃口小的。
更别说现在这坐在桌旁的这三,都是武道修行小有成就,正是能吃的时候。
若是放开了肚子,寻常的五谷杂粮、牲畜肉类来多少都不够填的。
一天吃一顿,一顿是一天也不是什么冷笑话。
故而什么食不言的规矩,也就没人当成个回事。
吃饭的空当,自是随意说笑个不停,没那般多顾忌。
只见厉小棠三两口解决掉手里的羊蹄,骨头吐也不吐,就那般嘎嘣嘎嘣的嚼碎吞进肚子里。
微微把身子探前寻觅下一个目标的同时,还不忘对陈浊挤眉弄眼:
“陈师弟,我可得提醒你一句。
不比咱们珠池县,大猫小猫两三只,平时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家也都没什么过不去的事。
可这清河郡城就不一样了,城大人多、鱼龙混杂,关系错乱复杂的很。
尤其是那些个武馆道场,平日里自诩高人一等的,却在当年被余师傅那般打脸,这仇肯定忘不了半点。
待会儿进了城,你最好就老老实实跟在我们俩人身后,哪也别去,免得被那些不长眼的家伙逮到机会找你麻烦。
虽然说以陈师弟你的本事,不见得会怕了他们,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别忘了,咱们这行是来干什么的,正事要紧!”
正埋头干饭的陈浊听到这番半是提醒半是玩笑的话语,心中顿时一暖,连连点头称是:
“师姐说的是,师弟我这还是头一遭进这清河郡城,属实是乡巴佬进城,两眼一抹黑。
正要请教下两位,这郡城里...有什么说法没有?”
“说法?”
厉小棠探出魔爪抓向一个外表烤的金黄酥脆的猪肘,眨了眨眼,视线不由自主地瞥向了身旁的秦霜。
秦霜见状,心头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厉小棠这货就是长了个天生不装事的脑袋,除了练武之外,心心念的也就是些吃吃喝喝了?
你若是问她清河郡城里哪家老字号的吃食最好,又有哪条街的馆子最新奇,她保准能给你说得头头是道。
可要问这些正经事,那属实是对牛弹琴。
放下手里的餐具,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她这才缓缓开口。
声音淡淡,不过却也难得带了几分玩味笑意:
“郡城嘛,也无非就是城大了些、人多了些,有实力有家世的人同样也多了些。
若真说什么禁忌,怕也大多都是以讹传讹,当不得真。
所以陈兄你也不用想太多,就当一个大一些的珠池县便是了。”
顿了顿,似也想到陈浊的情况,便是强忍住笑意,复又补充了一句:
“就算是那些武馆道场之流消息灵通,当真打听到了陈兄你是余师傅的弟子,当街拦路想要找回当年的场子。
可只要陈兄你不意气用事,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一概置之不理的话,他们也拿你没什么办法。
毕竟堂堂郡城,代表一地脸面,可容不下什么当街斗殴的恶事。”
心道声还怪守规矩的。
陈浊便也收了脸上笑意,一本正经的说道:
“好叫两位知晓,我陈浊生性纯良,最是良善不过。
学武也是迫于生计,只是为了强身健体罢了,打打杀杀什么的,那是不沾半点。”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心里泛着嘀咕。
余师傅当年这是闹出了多大的事?
怎么搞的好像世人都知道清河郡城武馆道场里的人,同其有仇又有怨,还是轻易化解不了的那种。
可偏生的,就我这个做徒弟的被蒙在鼓里的样子?
不过,嘀咕归嘀咕,陈浊也没什么拒绝这般好意的想法。
无它,听人劝,吃饱饭。
而听着他这般解释话语,无论是素来便大大咧咧的厉小棠也好,还是平日里总板着一张脸维持清冷形象的秦大小姐。
此时此刻,都有些绷不住,差点没呸出声。
就你?还良善。
那眼下不知躺在那里的沈良才和刘凌川又算什么?
虽然这两个也算什么好东西,死有余辜。
你陈浊打杀了他们也算是为民除害,值得夸赞。
可无论如何,却也都是和良善这个词搭不上关系的。
心里吐槽,面上强忍着不表。
时间流逝,船行渐远。
而在出了珠池县所在的水域之后,两岸的视野便也渐渐开阔起来。
只不过看惯了海上那份无边无际的浩瀚,再回到这般内陆河道之中,难免就会生出几分身在小池塘里扑腾般的错觉,略显拘束。
陈浊松了松身子骨,正准备埋头继续对付桌上的美食。
就看到对面的厉小棠似也吃饱喝足,正剔着牙的同时,一双满是好奇的眸子落在他身上:
“对了,陈师弟。
你可想了没有,等进了武库之后要挑些什么宝贝?”
陈浊动作微微一顿,僵在原地。
还真让她给问住了。
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怎么仔细想过。
武功?
自己当下有【鲸吞百骸功】,足以支撑自己修行到三练之境,暂时不缺。
至于三练之后,自家有个四练的师父,还有个三练大成的二师父苏馆主,想来应该也不会让自己没武功练。
就算真没有,大不了再去师伯盛千玄那里薅一薅羊毛,凑一凑总不会断了传承。
杀法、打法?
若是以前刚入武行的时候,或许还会追求一下。
可现在伴随着对武道的了解日渐深入,便也渐渐觉得不那么重要了。
说到底,与人搏杀这事,一看力气、速度,二看胆色。
只要这两样不差,便是不会什么精妙杀法,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毕竟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的技巧都是花架子。
就像在关缨大刀下直接丧生的那些黑潮海寇。
你若说那三位当家的不精通武道杀招,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可那又如何?还不是照样死的干脆。
至于兵器、甲胄之流。
远程方面自己则是刚得了一口五石大弓,目前还算趁手。
而且之前在码头分别的时候,吴振山这小子还悄悄邀请自己得空了去他家做客。
挤眉弄眼的,就差没明说“我家的箭术秘法,可以给你瞧瞧”。
所以这个,陈浊也暂时不缺。
甲胄的话,还是之前的原因,不在前面的考虑范围之内。
那还能剩下什么?
天材地宝、灵丹宝药,像嚼铁功一样的武道秘法。
还是说,找一门闻名已久的炼气士法门,尝试下道武双修?
陈浊胡乱想了半天,只觉得两眼发懵,毫无头绪。
索性也不再不懂装懂,老老实实地朝着两位见多识广的大小姐拱了拱手,虚心请教:
“还请两位师姐教我。”
“嘿嘿!”
厉小棠见状,顿时得意的笑出声来,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
“原来还有你陈浊不知道的东西哩!”
她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小先生的架势,凑到陈浊跟前。
“咳咳,且附耳听来。”
……
清河郡城。
往日本就时分清冷的郡守衙门,今日越发冷寂。
偶尔有两个进出的官吏,也都是神色谨慎、步履匆匆,似也生怕发出什么大的动静,叫人听见。
后院,那座在平时里专供郡守大人休憩赏玩的园林内里。
关缨正与一位年约五十余岁,须发黝黑、面容白净的男子并肩而行。
“青雀,不是我不想帮你。”
中年男子,也就是当今的清河郡守崔潮生,诉苦般说道。
关缨却是目不斜视,语气平淡的纠正。
“郡守大人,公务在身,还请称呼职务。”
崔潮生闻言脸上神情微微一怔,很快又恢复了原状,从善如流地改口:
“哦,是本官失言了。
关统领,不是本官不想帮你,而是......”
“而是此事没有先例?”
关缨替他将话说完,虽是问句,语气平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