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军帅帐。
许是太久不来的原故,以往感觉分外压抑的环境。
此时看起来居然倒也还好,甚至还有几分久违的新奇。
帐外寒风呼啸,卷起帅帐顶上那面巨大的“关”字大旗,发出猎猎作响的雄浑之声。
声音穿透厚重的帐帘传入帐中,倒是平添了几分肃穆。
陈浊、方烈、秦霜等几位队主被叫来时便是有所猜测,此刻见眼下场面便更是确定几分。
不过毕竟关缨当面,也不好低声交谈。
只是各自按着身侧的道兵,垂眸不语。
帅案之后,关缨松松垮垮的坐在后面,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册。
陈浊余光看过去,依稀可以辨认出春秋两个字。
只不过......
咳咳,却也不敢说您老人家拿倒了。
好半响之后。
关缨似是回过神,把手里的书往桌子上一扔,打了个哈欠。
旋而眸光往下面几人身上一打量,眉眼微挑,难得打趣一句。
“怎么了这是,一个个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起身走下高台,踱步到众人身前。
“看你们最近巡海操练,一个个无精打采,是不是都闲得发慌了?”
众人闻言一愣,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应。
谁也没想到,这位素来不苟言笑,像是个冷面煞神的大统领,今日竟会主动开起玩笑来。
关缨似也只是自己说说,并不想听到他们的回答。
随手从桌上抽出一份盖着朱红大印,由火漆封口的朝廷密令,逐一在他们几人面前闪过。
“眼下,事情来了。”
话语陡然严肃,没了方才开玩笑的意思。
“几日前,朝廷密令我海巡司负责押送粮草、秘密出海,前往东海前线,支援东征大军!”
“十日之后,准时出发!”
果然!
众人齐齐一震,神色微变。
饶是他们心里早就有所猜测,可当真从关缨口中听到这道不容置疑的军令的时候。
一时间,依旧是有些难以置信。
不约而同的将眼神投向旁边的方烈,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个乌鸦嘴!
“这十日,算是给你们最后的休整时间。”
关缨也没在意下面几人的小动作,继续平静分说:
“不过有一点要注意,除过你们几个队主之外,其余士卒不经允许,一律不能出入大营!”
“便是尔等需要外出,也需得提前三日归来,进行战前整备,违令者,军法处置!”
“末将遵命!”
众人心中纵有万千思绪,此刻也只能将所有念头压下,抱拳轰然应诺。
陈浊立于队列之中,心中了然。
这哪里是什么休整,分明就是怕军情泄露,将所有士卒变相软禁起来罢了。
而给他们这些队主十日假期,一来是让他们处理好家中后事,免得上了战场还有牵挂。
二来的话,恐怕也是给他们背后的家族势力一个准备和表态的时间。
当然,这和自己也没多大关系。
说的肯定是方烈这几位在珠池家有产业的大户少爷小姐。
只是如此看下来的话,这场席卷整个大周,关乎国运的东征之战,而今怕也是箭在弦上了。
正暗暗嘀咕着,就看到关缨又有所动作。
只见其展开一副巨大的海图,平铺于前面的长桌之上。
那是一副囊括了整个南海乃东海,两片海疆的详细舆图。
上面用朱砂清晰的标注出了预定的航线,以及沿途可能遭遇到的危险海域。
“此行路途遥远,加之海寇环伺,东蛮虎视眈眈,并不安稳。
但此乃军国大事,不容有失!”
关缨伸出修长手指,沿着海图上殷红的航线缓缓划过。
“不过,此番航线大多是沿岸行走,除过几处必须穿越的凶险地界外,风险尚在可控范围之内。
届时本官亦会亲自随军坐镇,你们倒也无需太过担忧就是了。”
听闻此言,方烈几人那颗高悬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了几分。
有这位煞神爷亲自跟着,就算是那七大寇主力亲自前来,恐怕也讨不了好!
况且,正如他所知晓的信息中所记载的一般。
东荒之地,小民寡国,本就没什么油水。
能拿出些财货收买七大寇做出这般禁海的举动,不知道就已经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想要让那些嗜血贪婪、唯利是图的海寇们为他们拼死卖命,恐怕是异想天天开了。
这些人只会在吃干抹净之后,毫不犹豫的掉头将他们们卖掉。
节操?信用?
呵呵,你和海寇说这些?
所以这趟军务听着凶险,但有这位大统领在,估摸着也没什么太大的危险。
而此行最难熬的,反倒是别在海上遇到那些毫无道理可讲的风暴。
似那般龙王爷发怒一样的恶劣天气,方才是每一个在海上航行之人心头的噩梦。
如此想着,场间几人凝重的神色便也渐渐缓和,心态安稳了下来。
想来这一趟任务,最多不过是有惊无险。
随后又听关缨徐徐说道:
“当然了,有劳便有功,若是做的好了,自然也有赏。”
抬起头,目光再度从几人脸上扫过。
“都听好了,此行凡有立功,本官绝不吝啬!
顺利完成任务者,官升一级,赏功法、丹药!
若有斩获,所得功劳翻倍!
倘若不幸阵亡,家属由官府三倍抚恤。
其子嗣无论出身,皆可脱去贱籍,入我军中,得一世安稳!”
前面自然是说给他们这些队正听的。
至于后面那句,则是叫他们转达给麾下那些出身贫苦出身的士卒听的。
萝卜加大棒,恩威并施。
关缨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众人哪里还有什么退路?
况且他们眼下也没有退出海巡司的想法,无论愿不愿意,军令如山,也只能轰然应下。
“我等听令!”
……
众人领命之后,便是相继离开了那座中军帅帐。
想通了其中关节之后,倒也没了昨天晚上初听消息时的那般凝重。
“他娘的,白白吓了本公子一晚上,都没睡个好觉!”
赵广第一个开口抱怨,脸上却带着几分如释重负的轻松。
“早说有关大统领亲自压阵,我昨晚还担心个什么劲!”
厉小棠则是白了方烈一眼,没好气道:
“我们方大少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什么凶险非常,什么要遭遇海寇......
你说,这事怎么算?”
“我的错,我的错!”
方烈见状,连忙抱拳告罪求饶。
却也知道众人都是打趣,也没什么真怪罪的意思,最多不过是想讹他一顿饭罢了。
“等回头回去了,我再请诸位去郡城最好的酒楼大吃一顿,这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几人说笑打趣,方才有些肃杀的气氛一扫而空,再度变得轻松起来。
陈浊和众人笑谈几句,也没有直接返回自己的营地。
而是随便寻了个另有事情的借口同方烈等人告别,独自一人转身离去。
辨明方向,快步朝着主簿齐砚所在的文书帐走去。
十日后的一行,有关缨坐镇,大体上应当是稳妥。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多准备上一手,他也准没错。
......
文书帐内,光线略显昏暗。
方一走进其中,便有一股浓郁的墨香与陈旧竹简特有味道扑面而来。
放眼望去,一排排顶到天花板的书架上,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公文卷宗,几乎将这不大的空间彻底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