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清晨,陈浊所在的营帐内里。
其人正盘膝而坐,双目微阖,心神沉浸在那门【大日琉璃心经】的修行上。
经过几月时间的揣摩以及修行,他对这门精神武学的理解已是日益加深。
心神观想之下,那一轮虚幻的煌煌大日愈发凝实。
澎湃的气血化作燃料,支撑起丝丝缕缕的琉璃心火不断灼烧着自己的精神意志。
不断焚尽杂念,使其变得愈发坚韧与通透。
整个过程便如同有人一根根细针不断往脑海里扎,那种滋味何止一个酸爽了得。
但每每痛到极致之时,便会又有一阵极致的舒爽从脑海深处涌动而出,顿觉清凉。
可谓是痛并快乐着,叫人欲罢不能。
咚!咚咚!
忽而阵阵急促响亮敲门声,十分突兀的从营帐外面响起,打断了陈浊的修行。
他缓缓睁开双眼,一道如有实质的精光自眸中一闪而逝,将这有些昏暗的营帐照得微微一亮。
“谁啊?”
随口应了一句,起身下床,脸上带着几分被打扰清净的不悦。
“陈兄!快醒醒,是我,方烈!”
门外传来道熟悉的声音。
陈浊闻言一愣,脸上顿时露出几分讶然。
随后也懒得多想,快步上前,一把拉开厚重的帐帘。
只见方烈那张熟悉的脸庞,此刻正带着几分风尘仆仆之色,笑嘻嘻地出现在他面前。
“方兄?你怎么回来了?”
陈浊有些意外的将他迎了进来,顺手为其斟上一杯热茶。
“不是说好了休沐十五日吗?
这才过去几天,你不在家里好生歇着,跑回来做什么?”
“嗨,别提了!”
方烈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端起茶杯便是一饮而尽,脸上露出一抹无奈苦笑。
“我倒是想在家里多待几天,可这次回去才发现,我那老爹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疯。
一天天的,不是逼着我相亲,就是拉着我考教武功。
这几天下来,我实在是同他相看两厌,互相厌恶的很。”
他抹了把嘴,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家里实在待不住,还不如回咱们这大营里来得清净。
这不,我索性就起了个大早,动身直接回来了。”
他这番话说的半真半假,陈浊听着也是哑然失笑。
这大家族的公子哥看似风光无限,实则也有着自己的烦恼。
果然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谁也不是风平浪静。
比起他来,自己这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倒难得算是个优势了。
“不过嘛,我这一路回来,倒是撞见了一桩奇事,你猜是什么?”
方烈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笑意。
一边说,还一边朝着陈浊挤眉弄眼。
“你说巧了不是,我今天早晨回来的时候,遇到一行船队,上面人头攒动的。
我还以为是哪家不要命的,想去试试自家的脖子硬还是海寇的刀子硬。
却没想到,他们居然是和我一道顺路,直接来了咱这海巡司大营!”
“哦?”
陈安心头一动,有所猜测。
估计是关缨之前说的匠人什么的到了,就也不知道水平如何。
方烈见他一脸平静,故意压低声音引起他的注意。
“你再猜猜,我看到谁了?”
“谁?”
“清河郡城里匠作坊的大匠欧平子,欧师傅!”
放眼望去,方烈神色里闪烁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惊奇。
“那可是咱们清河郡成名已久的人物!
一双‘炼铁手’威名赫赫,据说早已臻至化境。
便是百炼精钢在他手中,也如同面团一般,可以随意揉捏!
其人更是天下为数不多能打造神兵的大匠,身份地位不一般,便是郡守见了也得问声好。”
陈浊眼睛顿时一亮。
虽然早就知道关大统领不会糊弄人,却不曾想居然这么给力。
虽然不知道方烈口中能打造神兵的大匠类比武夫的话,又是个什么水平。
但听起语气,显然也是差不了。
能请来如此人物,足以证明关缨对于火炮一物的重视
“就也不知道,这位大匠能不能帮我打造出一台火炮神兵......”
心里瞎想着,耳边方烈的声音继续响起。
“平日里,这位欧师傅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等闲人想见上一面求上一把趁手兵器那是难如登天。
却也不知道今天是吹了什么风,竟会亲自跑到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他说着,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
一双眼睛在陈浊身上上下来回打量,脸上升起几分后知后觉的恍然。
“不对...陈兄,此事,不会是与你有关吧?!”
......
陈浊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帐外便又响起一阵脚步声。
一名负责传令的士卒在帐外躬身行礼,朗声道:
“陈队主!齐主簿有令,请你速至南山!”
陈安顿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些人正是为了铸造大炮而来。
当即也不耽搁,朝方烈歉意的笑笑,便随着那名传令兵,朝着大营之外,岛屿深处的一片僻静山峦而去。
而方烈瞧着他离去的身影,站在原地琢磨。
半晌后,终究是没忍住心头好奇,快步追了上去。
“陈兄,你可真是神了!居然能请得动欧师傅这尊大佛?”
“我哪有那本事,是关大统领的手笔。”
瞧着不请自来的方烈,陈浊瞥了眼前面的传令兵,见他没什么动静,自己便也不做那个恶人。
左右这事也瞒不住,大家迟早都会知道。
便是笑着打了个哈哈,转而又向他打听起那位欧师傅的情况。
方烈也不瞒着,跟在他身旁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道了个分明。
“说起这位欧师傅,那可是咱们清河郡的一位传奇人物。
其人不仅打铁技艺冠绝全郡,一身武道修为更是深不可测。
据说早在十多年前,便已是三练大成的顶尖高手,距离那四练之境,也不过是一步之遥。
只可惜,其人一生痴迷于锻造之术,始终没有跨过四练的大关。
而且其人膝下无子,惟有四个亲传弟子。
都是一等一的铸造打铁好手,寻常都是他们代替欧师傅出手。
旁人想要请一个都是千难万难,更别说,像今日这般,师徒五人齐齐出动了!”
不得不说,方大少打听情报的能力那当真是有点东西。
“知道的不少啊!”
陈浊打趣。
“那可不!当年我爹为了求欧师傅打上一把千锻宝兵,那可是求爷爷告奶奶,能用的关系都用上了。
可到饿了最后,那也没能遂了心意,最后还是退而求其次,找了他的二徒弟。
这事我爹现在还怀念在心里,时不时就要拿出来说一说。”
方烈似是这番在家里受了不少气,说道自家老爹也是调侃不断。
随口一解释,又回过神来死死盯着陈浊。
“陈兄,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是使了什么神通?竟能让关大统领为你做到这般地步?”
其实陈浊心里也是暗暗咋舌。
他虽然早就料到关缨手腕不凡,但谁能想到她老人家直接将人家给一锅端了。
“还能有什么?”
陈浊白了一眼明知故问、装傻充愣的方烈,没好气道:
“就是你想的那东西,不过看现在这架势,大统领怕是要大操大办了。”
两人说笑间,已是随着传令兵出了大营所在,来到了一片群山环绕的僻静山谷之前。
放眼望去,只见那原本荒芜的山谷,此刻赫然是变了一番模样。
土地平整,乱世草木清扫一空
更有一座座崭新的营房与工坊拔地而起,雏形已现。
数以百计的工匠与士卒正穿梭其中,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与呼喝声此起彼伏,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而在山谷一侧的山崖上,主簿齐砚正与一个身着灰色布袍,身材矮壮的老者并肩而立,俯瞰下方一切,不时低声交谈着什么。
“来了。”
齐砚察觉到二人的到来,笑着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