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一连六响轰鸣,齐齐响起。
就见黝黑的炮口处,一团团橘红色的火焰裹挟着滚滚浓烟喷薄而出。
澎湃的力道推动五斤多重的实心铁弹,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黑影,呼啸着撕裂长空。
仅仅只是片刻的功夫后,众人视线远处那坚固无比的山壁,就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山石崩裂,烟尘弥漫。
待到烟尘稍稍散去,众人定睛一看,只见那石灰画出的圆圈范围内,赫然出现了一个个硕大的狰狞窟窿!
场面一片寂静,都有些看傻了。
经手的工匠看看远处的狼籍,再低头瞧瞧自己的双手。
任他们怎么想,都想不到眼前能造成如此破坏力的恐怖造物,居然是出自自己的双手?
神了!
“好!”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反应过来,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声。
下一刻,整个工坊就被一阵嘶吼欢呼声淹没。
欧平子拽着自己的胡须,一双老眼里同样也闪过几分得意。
那位余前辈的锻铁的手艺很强,但很大程度上是靠其四练的实力撑起来的场面。
而自己眼下,可就不一样了......
后面,一直静静观察这番动静的关缨,在炮弹落地之后,那张平淡的脸上也终于是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满意笑容。
缓步上前,摊手在那尚自滚烫的炮身之上轻轻抚过,感受着那股灼人的热量,眸中精光一闪。
“欧师傅。”
转身,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欧平子身上。
欧平子心头一凛,暗道这煞星难道不满意?
“大...郡守大人。”
“先前之事,是本官情急之下,多有得罪了。”
想象中的苛责没有传来,反倒是响起一阵温声话语。
关缨竟是朝着他,微微一抱拳,语气里带着几分歉意,
“实在是事出紧急,方才出此下策,还望欧师傅海涵。”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直叫旁边偷摸分心观察这边动静的陈浊目瞪口呆。
这还是我家那个说一不二,威风凛凛的大统领?
不管你是谁,赶紧从她身上滚下去啊!
欧平子更是受宠若惊,连连摆手,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不敢!不敢!郡守大人言重了!
能为朝廷效力,乃是草民的本分!”
他心头跟明镜似的。
别看自己声名在外,好似像个人物一样。
可仔细盘算起来,他也不过就是一官方匠作营里的匠人,平日里靠着手艺接些私活,上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也无事。
可若是当真耽误了朝廷的大事,就算他顶着“大匠”的名头,怕也是照杀不误。
君不见,崔家何等辉煌?
盘踞清河百年,权势滔天,不也说没就没了。
自己这点身家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关缨看着他那像是吓到的模样,对于他的回答倒也满意,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欧师傅言重了。往后若是不嫌弃的话,你便安心在此地待着便是。”
她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说道:
“本官可是听说了,欧师傅平生最大的心愿,便是再铸一柄传世的神兵。
你且放心,只要是在这清河郡的地界上,你缺什么材料,便只管与本官说。”
欧平子闻言,更是心头涩涩,只当是上面人说的场面话,画的饼。
平日里听一听就得了,千万别真当回事,不然倒霉的绝对是自己。
“行了行了,别搞以前官府里的那一套,来了我这海巡司的大营里,便都是自己人,别见外。”
关缨摆了摆手,自也能看出欧平子的顾虑。
但以她的骄傲显然也是懒得解释,事实胜于雄辩。
“而且诶哦是欧师傅往后当真能再锻造出一柄神兵,本官脸上亦是有光。
届时,说不得还要亲自拜托您老人家,为本官也量身打造上一柄呢!”
一番话,恩威并施,推心置腹。
直说得欧平子心潮澎湃,那点因被强迫而来此的怨气,早也就散了个一干二净。
仔细想想,这里又有寻常匠人求而不得的地火,又没有像是钱家这类人的骚扰。
就待着这里的话,似乎......
“也不错?”
......
陈浊站在一旁,将这二人的一番互动尽收眼底。
惊叹之余,心头更是暗自咋舌。
“我的乖乖,这就叫上位者的权术吗?果然人不可貌相。”
他心中嘀咕着,只觉得自家这位大统领的手段,当真是滴水不漏,叫人防不胜防。
尽管有着超越世上百分之九十之人的武力,但该说场面的话的时候,同样一点也不含糊。
先是以雷霆手段强行将人“请”来,再敲山震虎,用崔家的下场让其心生敬畏,生不起反抗的心思。
最后又以礼贤下士的姿态,牢牢拿捏住欧平子的“弱点”。
这么一套组合拳下来,也就是欧平子这种人老成奸的老头子了。
若是换了个涉世不深的年轻人,怕是当场就被收拾得服服帖帖,心甘情愿地为她卖命。
“这般手段,我却是要好生学学。”
陈浊暗暗嘀咕,只觉得今天不白来,免费上了一趟“为官之道”的讲座。
往后自己也能用的道,算是提前预习了。
敲打了一番欧平子过后。
在众人敬畏、钦佩的目光注释下,关缨收回落在滚烫炮身上的手掌,转而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陈浊。
“干得不错。”
她点了点头,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不加掩饰的赞许。
“不过,此事事关重大,后续的铸造与火药配给,更是重中之重,你切不可有半分懈怠。
务必保质保量,完成任务。”
“末将遵命!”
陈浊连忙抱拳躬身,自是不敢有半分反驳。
关缨“嗯”了一声,也不再多言。
将陈浊等人处理后续事宜,便径直转身,在齐砚以及一众亲兵的簇拥下,大步流星的回返营地
......
返回水寨的路上,齐砚紧随在关缨身后,两眼瞧着她莫名有几分轻快的背影。
非但自己开心不起来,脸上反倒是布满了挥之不去的忧虑。
犹豫再三,终是没忍住,上前一步,低声劝道:
“将军,郡城眼下虽是暂且稳定了下来,可那些剩下来的十三中人,怕是终究口服心不服,未必就真的驯服了。
您此刻便要对南海群寇动手,是不是...急了一点?”
而瞧着对自己所说的话没什么反应的关缨,齐砚语气里更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关切。
“更何况,您如今的武道修为已至瓶颈,距离那一步不过是临门一脚。
依末将之见,倒不如先暂缓行事,安心突破,等到他日功成后,再行清扫南海之事,岂不是更为稳妥?”
“突破?”
关缨没忍住轻笑了下,脚步不停。
“齐砚,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还不懂我的性子?”
她转过头,瞥了一眼这位忠心耿耿的下属,那双轻凉的眸子里满是不屑。
“郡城里那些土鸡瓦狗,翻不了天。
他们在我离去时安分守己便罢,若是当真敢趁机作乱......
哼!本官正愁平日里找不到什么由头料理他们,这却是把刀子递到手里。
等待回返,正好就将他们一并都给砍了,也省得留在城里污了本官的眼。”
至于齐砚所说的最后一步,哪有那么简单?
周天采气、点燃命火。
这一关过往时日里不知道拦住了多少才情出众的武行中人。
就算她关缨自诩天赋远超常人,可面对到此一关卡,当下也说不上有百分百的把握。
摇了摇头,语气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别说是我了,就连十多年前那个纵横南海,七大寇排行第一的家伙,蹉跎了这么些年,不也还是被死死地卡在这一关?”
她眼下还年轻,这些寿元将近的老东西都不着急,她又着急个什么?
不说有完全的把握,怎么也得有个九成九再去闯这一关。
说着无意,听着有心。
齐砚此刻心头大震,脸上更是涌出几分骇然。
“您...您和那位赤水龙王,还有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