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大体上,那些被她杀的人各有各该死的地方。
你说他们真死的不冤?那就是说假话了。
故而,他们只要同赵元德一同好好藏起来,叫关缨抓不到把柄的话,自然也无关紧要。
一时间,厅内众人心思各异。
却又不约而同的举起了手中的酒杯,脸上带着玩味笑意,一饮而尽。
......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东荒边境。
连绵起伏的山脉如同巨龙的脊背,横亘在天地间,将大周的疆土与东荒国度所在的地界隔绝。
面对山脉所在的一侧,大周的军寨连营百里,旌旗蔽日,金戈铁马之气冲霄而起。
而在对面的山脉上,一座座壁垒森严的巨石山城如同狰狞的凶兽,死死扼守住每一处险要的关隘。
山城之下,尸骸遍野。
双方士卒所流下的殷红鲜血融化了积雪,浸透了这片黑褐色的土地,凝结成块。
浓烈的血腥气冲天而起,便是连天上的秃鹫都不敢轻易落下。
自大周皇帝下令东征以来,从一开始的小规模试探,再到现在的大军对峙,战事已持续近两月。
起初,大周天兵依仗着精良的军械以及对开疆拓土荣耀的向往,一路势如破竹,连下十余城。
只是当战线不断推进,渐渐深入到东荒腹地时,让大周军队头痛的东西出现了。
面对到这些依山而建、地势险峻的城池、坞堡,大周军队势如破竹般的攻势终于是被遏制了下来。
东荒人体魄强悍,悍不畏死。
但由于国力的差距,正面野战,他们绝非大周精锐的对手。
可一旦据城而守,便如同刺猬一般,让人无从下口。
这意味着大周军队想要拔除这些死死钉在他们前进路上的钉子,都需要用成百上千的人命去填。
进展极为缓慢不说,耗费的人力物力更是惊人。
东荒第一雄关,天狼关。
此关矗立于两山之间,地势险要,城墙高达数三十余丈,通体由黑曜石铸造而成,坚不可摧。
此刻城墙之上,正有一位身着黑色重甲,身形魁梧如山峦的男子。
负手而立,视线遥望着远处连绵十数里,旌旗蔽日的大周军营。
其人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有一股使得风云色变的恐怖气机弥漫开来,仿佛与整座雄城都融为了一体,坚不可摧。
此人,正是执掌东荒上百万兵马的大都督,拓跋宏图。
一位货真价实的武道大宗师!
在他的对面,数十里外的大周中军帅帐上空,同样有一股浩瀚磅礴的气机冲天而起,搅动风云。
遥遥与之对峙,丝毫不落下风。
其人则是大周此次东征的主帅,平东大将军,卫擎。
作为当今皇后的父亲,其人也是周天子的心腹。
虽然卫擎眼下已经年余八十,可作为一位闯过周天采气的武道大宗师而言,这般年龄正当壮年。
两位大宗师的气机在半空中无声交锋,引得风云色变、虚空生电。
城墙上的东荒士卒们,在这股强烈气机冲撞下,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大都督!”
一名亲卫脚步匆匆,硬着头皮上前禀告。
“南边...传来消息。”
拓跋宏图缓缓收回视线,周遭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转瞬间烟消云散。
他转过身,露出一张轮廓分明、写满风霜的脸庞。
“说。”
“是大周濂州清河郡的一伙商人,通过我们的暗线渠道递过来消息。”
“他们说是想要与我们合作,为您献上一份大礼!”
那亲卫不敢怠慢,赶忙将从清河郡传来的密信内容,一五一十的禀报了上来。
“哦?”
拓跋宏图闻言,眉头微不可查地一挑,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玩味。
“关缨...北境关天龙的那个宝贝女儿?”
他心中念头急转,脸上却是没什么神色变化。
对于关缨此人,作为时刻关注大周情况的拓跋宏图自然也不陌生。
这位将门虎女在北境闯下来的赫赫威名,便是远在东荒的他,亦是如雷贯耳。
年纪轻轻便已是四练大成,更是凝练出了关家一脉相传的武道真意。
一身天赋才情之出众,绝对是大周年轻一代最有希望突破至大宗师的人物。
“有意思,当真有意思。”
拓跋宏图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笑意。
“大周朝廷内部,果然也不是铁板一块。
这场仗还没打多久,就有人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想给自家人背后捅刀子了。”
他心中冷笑,对那些商人的小算盘看得一清二楚。
无非就是想借刀杀人,既能除去这位杀的人头滚滚的煞星,又能将脏水尽数泼到他们东荒和海寇的身上。
“大都督,那...咱们是否要......”
“要什么?”
拓跋宏图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精光,语气悠悠。
“这关缨是关天龙的女儿,大周军中的后起之秀,除此之外,更是那位新君手中的一柄利刃。
她若是死在了濂州,你猜那位远在神都的陛下,会作何感想?”
亲卫心头一凛,不敢多言。
拓跋宏图缓缓踱步,语气幽幽。
“大周朝堂,党同伐异,积弊已深。
关缨此番南下,名为整顿海防,实则是那位新君投石问路,意在敲山震虎。”
“如今,这帮蠢货自己跳了出来,正合我意。”
他转过身,忽而笑了笑。
“不过嘛,这事咱们虽然不能真的去做,但装装样子,给大周的后院添上一把火,也是顺手的事。”
拓跋宏图顿了顿,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去找个机灵的人,想办法将这份‘大礼’原封不动的送到那位关郡守的手里。”
“啊?”
亲卫一愣,满是不解。
拓跋宏图瞥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蠢货。
“驱狗咬狗的道理,都不懂?”
他心中发笑。
“那关缨是何等人物?
骄傲得如同孔雀,更是出了名的杀伐果断。
若是让她知道了有人在背后暗算她,你猜她会如何?”
亲卫的双眼亮起,只觉自家大人神机妙算。
“届时,她定然会将那些阳奉阴违的跳梁小丑,一个个亲手碾死!
而那些商人又不是傻子,会坐以待毙,肯定会尝试搬出来身后的人来同她打擂台。
到时候作为给大周前线供给粮草、军械的濂州一乱,对于我们而言,自然也是件好事。”
“大都督英明!”
亲卫脸上满是钦佩,连忙领命而去。
拓跋宏图重新转过身,目光再度投向了远方那座杀气腾腾的大周军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笑意。
“卫擎啊卫擎,等到你后院起火之时。
本督倒是要看看,你这盘棋还怎么继续下下去!”
……
又是数日过去。
海巡司的船队在茫茫大海上,终于看见了那片熟悉的海岸线轮廓。
归航的旅途枯燥而平淡,众人心头的那股轻松的心态,也渐渐被归心似箭的期盼所取代。
战舰甲板上,陈浊结束了一上午的操练,只觉通体舒泰,气血奔腾不休。
与罗屠一战后,他对【烘炉镇海经】的感悟日益加深,六次换血的根基也已彻底稳固。
如今一身气力到了极其恐怖的地步,便是与所谓的九牛二虎之力,怕也是相差不了多少。
“还是慢了些。”
陈浊心头嘀咕。
虽然这般进境速度若是传了出去,足以惊掉一地眼球。
可一想到关缨那惊天动地的一刀,以及自家声名在外的白叔,他便也觉得自己眼下这点成就,依旧不值一提。
前路漫漫,道阻且长,还得练!
“营主!”
正感慨间,周始的身影快步从船楼上走了下来。
“大统领让您打出旗语,等到回营之后,众队主在码头上议事。”
“哦?”
陈浊心头一动,不知道关大统领又搞什么幺蛾子。
随手把身上的汗水擦干净,披上外袍,便将关缨的命令同其他人传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