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陈浊,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就得靠陈统领你去发力了。
你之前在信里提到的那个许留仙,是个关键人物。
孙伏威是只想当太平官,不想惹事,但他女婿许留仙可是个实干派。
慈母教在珠池搞出这么大动静,孙伏威可能装聋作哑,但许留仙身为总捕,绝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只要能撬开他的嘴,这慈母教的底细,还有孙伏威到底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自然也就一清二楚了。”
“撬开总捕的嘴......”
陈浊摩挲着下巴,这倒是和他之前想的不谋而合了。
想当年,他不过是个下海采珠的贱户,见了许留仙这种身穿官衣的大人物,那是得低着头走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可现在......
风水轮流转啊。
“行,这事儿交给我了。”
陈浊一拍桌子,应承下来。
“不过,事出无名可不行,还得主簿给我行个方便。”
“早给你准备好了。”
齐砚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随手丢给他。
“军管司特使,便宜行事。
拿着这个,你在珠池县地界上,除了不能直接砍了孙伏威,其他的...都随你。”
“敞亮!”
陈浊接过令牌,在手里掂了掂,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有了这玩意儿,他先前的考虑的事便也不用担忧。
虽然眼下整个清河都是关缨做主,自己就算不走章程办事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既然当了这个官,且也并不想就此止步。
该有的规矩,多多少少还是要遵守的。
......
送走了齐砚,陈浊也没多做耽搁。
简单收拾了一番,换了一身常服,便独身一人离了陈家港,直奔珠池县城。
正午时分,珠池县城内最大的酒楼——福满楼。
二楼靠窗的一间雅座内,陈浊独自一人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桌上摆着几碟精致的小菜,还有一壶上好的花雕,却都没怎么动过。
他的目光,透过半开的窗户,看似在欣赏街景,实则一直留意着楼下的动静。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顺着楼梯传了上来。
陈浊放下茶杯,嘴角微微上扬。
“来了。”
房门被轻轻推开。
一名身着便服,腰间却习惯性地挎着一把朴刀的中年男子,一脸疑惑地走了进来。
这汉子面容丰俊,英气十足,只不过眉眼里却也隐约流露出几分晦暗神色。
也不是旁人,正是珠池县的总捕头,许留仙。
他本来正在衙门里当差,突然接到下面弟兄的传信,说是有人在福满楼设宴请他,有要事相商。
本来这种不知根底的宴请,他是从来不去的。
可传信的弟兄却塞给了他一块腰牌,只看了一眼,许留仙的脸色就变了。
旁的也就算了,唯独却是清河郡守府的牌子。
带着满肚子的疑惑与忐忑,许留仙推开了雅座的门。
然而,当他看清坐在桌后的那道年轻身影时,整个人眼睛一瞪,似也万分没想到。
“是你?!”
许留仙脱口而出,声音讶异。
就在来的路上,他想过无数种可能。
甚至想过会不会是那位关郡守派来的特使,想要调查孙伏威。
却唯独没想到,坐在这里等他的,竟然会是......
“陈浊?!”
“许总捕,别来无恙啊。”
陈浊缓缓转过身,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坐。”
许留仙站在门口,足足愣了好几息的功夫,才终于回过神来。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迈步走进屋内,在陈浊对面坐下。
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了足足一轮,却已然是一副上位者气度的年轻人。
许留仙内里的心情当真是百感交集,复杂难言。
曾几何时,这陈浊不过是他治下一个微不足道的采珠人。
若是犯了事,只需他一句话,便能抓进大牢,生死由他拿捏。
可这小子硬生生的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一步步爬了上来。
海巡司代统领,关郡守的心腹红人,清河郡年轻一辈第一高手......
这一连串光环加身,早就让陈浊成了他需要仰望的存在。
“呼......”
许留仙长出了一口气,苦笑一声,抱了抱拳。
“陈...陈统领,没想到竟然是你。”
“许总捕客气了。”
陈浊提起酒壶,亲自给他斟了一杯酒。
“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今日私下会面,不必拘礼。”
“多谢陈统领。”
许留仙双手接过酒杯,却没敢喝,而是小心放在桌上。
他抬起头,目光有些闪烁地看着陈浊,试探着问道:
“不知陈统领今日百忙之中,拐着弯把卑职叫来,究竟是...所为何事?”
他可不信陈浊是专门来找他叙旧的。
两人虽然以前有过几面之缘,但也谈不上什么交情。
甚至于,当初在码头上还有些冲突,差点刀兵相见。
虽然最终也没动成手,但在双方心里多少都是个疙瘩。
如今身份悬殊,陈浊突然找上门来,必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许总捕是个爽快人,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
陈浊放下酒壶,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换做一抹平静。
“我今日来,是为了慈母教。”
“果然!”
听到这三个字,许留仙心头动了动。
若说眼下珠池能有什么事引起这位的注意,恐怕也就只有这个了。
不过其中有些猫腻,他也不好详说,试图含糊过去。
“陈统领,这慈母教,不过是些民间自发的祈福组织,卑职也不是很清楚啊......”
“不清楚?”
陈浊轻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视线着落的同时,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许留仙。
“许总捕,你觉得我是三岁小孩吗?”
“这慈母教近些日子在珠池县大张旗鼓地传教,又是刀枪不入,又是换粮施粥,闹得满城风雨。
你身为珠池总捕,负责一县治安,你会不知道?”
“我......”
许留仙讶然,说不出半句辩解的话。
“行了,别装了。”
陈浊屈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许留仙的心头。
“我既然来找你,自然是已经查到了些东西。”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幽幽:
“这事儿,郡守大人已经知道了。”
“而且......”
陈浊眼中精光一闪,抛出了杀手锏。
“大人十分关注,叫我务必查清、料理。”
“什么?!”
许留仙闻言,眉头青筋一跳。
这事儿,居然都捅到关缨那边了?
当初有幸陪着孙伏威见过关缨几面的他,对其人可是记忆犹新。
那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就连十三行那样根深蒂固的地头蛇都被她连根拔起,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小小的县衙官吏?
若是让她不高兴了,那是要掉脑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