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师傅瞪了他一眼,手指用劲敲了敲桌子。
“你小子练武又不是给我练!
学艺不精,出门在外被人打死那就是活该,老夫又能如何?
最多在你坟头多烧二两纸钱,好让你在下面打点,下辈子去投个好胎。”
“是是,您说的对。”
陈浊笑笑,没把老头子的毒舌放在心上。
都多少天过去了,那能还不知道这小老头就是个笑骂随心的脾气。
也不待他赶,便自己主动走人。
不过就在他转身离开,准备回后院继续练习武艺的时候,却听得老头子背对着他,低声嘟囔了一句:
“哼,苏老鬼这杀千刀的,手伸得倒是够长!
老子的墙角,你也敢撬?!“
声音不大,却也足够让耳聪目明的陈浊听了个真切。
他强忍着笑意,脚下却是不停。
对于余师傅这番“贬低”,陈浊自然是当做玩笑一般,一听而过,并未当真。
心里清楚余师傅这般说,除了确有几分对手下败将的轻蔑以外。
更多的还是真心为自己考虑,怕他走了弯路。
至于转投他门之事,他陈浊从未有过半分动摇。
不过,无论是今日同方烈的一番试手也好,还是苏馆主后来的一些话语,都提醒到了他。
阿福的实力太强,平日里帮自己刷劲的时候,虽然在劲力方面的进步神速,效果显著。
但终究不是双方正面对抗,难以清楚衡量自己在同辈武者中的真实水准,也难以积累真正的临战对敌经验。
而镇海武馆那些内门弟子,乃至亲传弟子,实力有高有低,参差不齐。
仔细说起来的话,倒确实是绝佳的陪练对象以及检验自身武学进度的磨刀石。
“但这都是后话了。”
陈浊眼神微凝,心中不由得又浮现出沈良才的身影。
“算算时日,那老狗最早明日便会从郡城归来。
虽然今日在镇海武馆小试牛刀,知晓自己实力,多了几分底气。
但沈良才毕竟是珠行三掌柜,成名已久的练劲武者,手底下更不知有多少阴私手段,绝非方烈那等温室花朵可比。“
定了定神,眼眸中寒光一闪。
“我与他之间,已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想要趁此机会,同他做个了断,拿回余师傅所传的武学。
至少,要将那三叠浪的技艺彻底纯熟,乃至于将眼下所掌握的三种碑手劲叠加一处。
如此,方能再多几分胜算!“
第69章 杀招掌握
夜色如墨,深沉且静。
铁匠铺的后院里,偶有几声夏虫的低鸣,越发衬得四下里空旷无人。
陈浊躺在自己那简陋的硬板床上,却是翻来覆去,毫无半分睡意。
白日里从镇海武馆里归来之后,便一直琢磨着那道【船拳】中成之后得到的杀招。
虽然按照余师傅的说法,劲力贪多嚼不烂,无益于往后武道修行。
但三叠浪不同,其非单纯某一劲力修行之法,而是运用的技巧。
若能将其完全掌握,纯熟于心,对于自己的实力增幅绝对非同小可。
恰如其杀招之名,必能成为他自己压箱底的底牌。
可饶是他在之前就已经能做到叠加两种劲力于一拳一掌之间。
但距离想要将三种,乃至更多的碑手劲力完美融入其中,进而形成真正的惊涛骇浪之势,始终就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肉眼可见,却未能捅破。
“不行!
几次试探之下,沈良才已经无所顾虑。
等到其归来之后必然要再度出手,到那时定非之前的小打小闹可比。
再加上其又有诸多珠行打手之助,我的胜算便是少之又少。
倘若不想在余师傅这铁匠铺里龟缩日久,明日其从郡城归来之时,就是最后的机会!”
想到这里,陈浊霍然从床上一跃而下。
眼中那里可见有半分的困顿,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熊熊燃烧如烈焰般的汹涌奋发之意。
他不想往后被逼的只能困束于此一地之间,出不得门,下不得海。
更不想久久取不回自己应得的东西,因此耽搁了修行。
故而,唯有奋进!
含着胸膛一口不甘的执拗之气,他轻手轻脚地来到后院之中。
夜风微凉,带着几分露水寒意。
陈浊却浑不在意,甚至都没有去点亮院中的灯火。
只是借着那透过那稀疏云层洒下的朦胧月色,站定在了平日里练功用的那根粗壮硬木桩之前。
没有去琢磨【大摔碑手】中其他那些尚未完全掌握的劲力法门,而是将全副心神都沉浸在了那三叠浪发力技巧之中。
由于怕惊扰到前院早已歇下的余师傅和阿福,陈浊并未真正去发力击打木桩。
只是深吸一口气,凝神聚意,对着虚空一次又一次地隔空出拳、拍掌。
同时脑海一遍遍地回忆着三种劲力迥异的特性,想要将它们如臂使指般精准掌控。
然后按照三叠浪那层层递进、浪催浪叠的法门叠加拍出。
可其难度之大,远远超出他最初的想象。
时而力道分散,三种劲力如同三股互不统属的散兵游勇,各自为战,根本无法形成合力。
时而劲力冲突,刚猛与阴柔难以调和,在掌心间便已相互抵消,甚至隐隐反噬自身,使得发力的大筋一阵酸麻。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汗水顺着他赤裸的上半身上那日益明显而流畅的肌肉线条,一滴滴的滑落。
古铜色的肌肤在朦胧的月色下泛着淡淡的光泽,每一块肌肉都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起伏、绷紧,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陈浊眉头依旧紧锁。
体力在飞速消耗,精神也因高度集中而疲惫不堪。
但三劲齐出的那道窗户纸依旧十分顽固的横亘在眼前,未曾被捅破,
“不对,还是不对。
震劲为表,印劲为里,断劲藏锋。
如何才能让它们如浪潮般连绵不绝,层层递进?”
陈浊口中喃喃自语,双掌不断的在虚空比划、推演。
整个人,都仿佛陷入了一种魔怔般的状态里。
时间在这一次次的尝试与失败中,悄然流逝。
天边远处,夜幕里最浓重的一抹黑色,开始渐渐被一丝极淡的灰白所取代。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天色将明。
一夜苦修,汗水干了又湿。
陈浊此刻的精神陷入疲倦,体力也几乎透支到了极限。
他扶着身旁的木桩,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上青筋毕露,脸上更是布满了倔强与执拗。
“难道...真的不行吗?”
就在他心中几乎要升起一丝放弃念头之际——
脑海当中,却是猛然划过数日前在那风波诡谲的断望凶池边缘,所见到风浪狂涌的场景:
漆黑的礁石嶙峋如同兽骨,无尽的深蓝近墨色的海水深不见底。
而那连接着天与海的崖壁之下,汹涌的海浪以雷霆万钧之势,一波接着一波,狠狠地拍击在坚硬的礁石之上。
前浪方落,余势未消;后浪已至,更添凶猛!
一浪推动一浪,一浪叠着一浪。
那看似散乱无章的浪潮之力,却能在一次次的蓄积与叠加之中,最终爆发出足以撼动山岳、撕裂钢铁的恐怖威能。
“浪潮之力,并非单纯的蛮力叠加,而是顺势而为,层层蓄积。
以前浪为引,将后浪为继,使得力道在传递与叠加中不断攀升,最终......
方才能做到一掌落,劲力如潮,连绵不绝!”
刹那间,一点灵光如同闪电般划破了陈浊脑海中的迷雾!
之前所有的困惑不解,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福至心灵!
他那双因疲惫而略显黯淡的眸子里,此刻骤然爆发出两团璀璨耀眼的明光。
猛地深吸一口气,不再刻意去追求那三种碑手劲力的生硬叠加以及平均发力。
而是以自己掌握最为纯熟、也最具穿透性的【震碑劲】为引,就如那拍击礁石的第一道浪涛。
看似力道不显,实则暗藏玄机,为后续劲力铺平道路。
随后把雄浑厚重的【印碑劲】做基,如同紧随其后的第二道浪潮,承接前浪之势,将力道沉淀、凝聚,化作坚不可摧的根基。
最终,则是将那无坚不摧的【断碑劲】隐藏于这重重浪涛的最终端。
就一如那席卷一切的第三波怒涛,将前面所有蓄积的力量,在最后的一刻彻底引爆!
三股劲力,不再是生硬的拼凑。
而是依照那海浪起伏、潮汐更迭的自然之势,巧妙地连接、流转、叠加。
“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