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前几步,蹲下身子。
面无表情地在沈良才那身早已被鲜血浸透的锦缎衣袍内里仔细搜寻起来。
果不其然,不多时便从其怀中掏出了一叠银票。
展开一看,数目着实不小,粗略估计一下,少说也有两三百两之巨!
这对于目前的陈浊而言,无疑是一笔巨款了。
正好,可以还了余师傅的欠账。
“沈三爷搜刮多年,随身所带居然只有这些,却是有点寒酸了。”
将银票收入怀中,心中却并无多少波澜。
这些本就是搜刮来的不义之财,如今取之于彼、用之于己。
倒也勉强算是替天行道,物归其用了。
而除过银票之外,沈良才身上还有一些零散的金银锞子,以及几瓶瓶身精致,看起来便知不是凡品的伤药。
陈浊自然也不会客气,一一笑纳。
“可惜,没有那【十二横桥铁马功】的秘籍。”
清点完这些,他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略有些遗憾。
不过也并不出人意外。
出门在外还把自家压箱底的武功秘籍带在身上,生怕敌人拿不到的,终究是少数。
沈良才这狗东西,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以后如何取回此物,倒也是个问题。
但那也是往后再考虑的事情了,现在不用多想。
又翻找了一遍,就在陈浊以为再无其他收获,准备将沈良才的尸身连同那晕死过去的打手一同处理掉之际。
他眼角的余光,却忽然瞥见沈良才那被血迹染红的左臂衣袖当中,似乎还隐隐约约揣着什么材质略显坚硬的物件。
心头一动,俯身伸手一掏。
竟是摸出了一卷用防水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入手颇有分量的圆筒状文书。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油布,将内里的文书缓缓展开。
只见那文书所用纸张非同一般,隐隐透着一股檀木清香。
而在其上,更是赫然盖着两枚鲜红夺目的大印!
一枚是“清河郡海巡司总兵都督大印”,另一枚则是“濂州清河郡太守印”。
而文书的内容,更也无比的简单明了。
就是一张任命珠池县巡防营第五队小统领的——
空白任命书!
其上官职、权责,乃至调用兵员粮饷的条目都已写得清清楚楚。
唯独在受任之人的姓名一栏,留着一片空白。
只需填上姓名,画上押,便可即刻生效。
陈浊打眼瞅着这张分量十足的任命文书,先是微微一愣。
旋而,眼中便爆发出一抹情不自禁的惊喜之色。
他低声念叨着上面那“巡防营第五队小统领”的官职,再回想起沈良才之前在船头那副小人得志、不可一世的嚣张模样。
以及,之前不久同周始闲谈时他曾提及,有关海巡司糜烂不堪、官府欲借地方势力剿寇的种种言语......
心中顿时一片雪亮!
“这沈良才,怕是在郡城里不知跑了多少门路,花费多少钱财。
求爷爷告奶奶,方才换来这张任命书。
然而眼下,估计都还没来得及焐热乎,人就走的安详。
这下,却是全都便宜了我......”
第76章 摇身一变,我为官差
清凉的河风吹过,带起几缕血腥气,又迅速将其吹散。
陈浊手持那卷分量不轻的空白任命文书,目光在船舱内沈良才尚自温热的尸身、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老船家,以及那瘫软在地的珠行打手之间缓缓流转。
他心中的思绪,一如这脚下这滔滔河水般,奔流不息。
原本,他是打算将沈良才的尸身与那名珠行打手一同处理掉。
绑上石块,沉入这黑水河底,喂了鱼鳖。
再给些封口银两,恐吓一番那老船家,让他三缄其口。
也不需要瞒多久,只需过个三五天便好。
毕竟珠行里勾心斗角,想上位的野心家不要太多。
沈良才一死,他那三掌柜的位置自然会空出来,有的是人抢着去坐。
而为了彻底坐稳位子,新上任之人也必然会主动的替他将所有手尾都料理干净,不留半点痕迹。
这本是他先前盘算好的,最为稳妥,也最为干净利落的法子。
可现在,事情出现了一点变故。
陈浊低头看了一眼手中那沉甸甸的官凭,眼中精光闪烁,忽而多了几分坚定。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这空白官凭,当真是来的巧,却也来的妙。
若是能善用此物,非但能免去诸多手尾麻烦,更能借此为自己搏一个身份。
到那时,改换贱籍,摆脱这世代采珠的卑贱命运,岂不是轻而易举?
如此,也算是全了陈父他挣扎了一辈子的夙愿了。
沈良才啊沈良才,你这倒也算是为我送上了最后一份大礼!”
一念及此,陈浊心他原先那点因为斩杀强敌而带来的疲惫与杀伐戾气,竟也消散了不少。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子难以抑制的亢奋与激动。
他已然是有了主意!
深吸一口气,不再迟疑。
上前几步去,也懒得去分辨那珠行打手是真晕还是装死,直接抬起脚,照着其肋下不轻不重地便是几下。
“呃啊!”
那打手吃痛不过,惨叫一声,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
一睁眼,便看到陈浊那张年轻异常却带着几分冷峻的面庞,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
明明五官也还算端正俊秀,可落在他眼中,却比那索命的凶神恶煞还要恐怖三分!
他“噗通”一下便跪倒在地,也顾不上旁的事,顿时磕头如同捣蒜一般,声泪俱下的求饶:
“陈爷饶命,饶命啊!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陈爷。
可那些都是迫于沈...沈良才这狗东西威势之下的无奈之举。
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儿,家里都指望小的一个。
求陈爷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把小的当个屁给放了吧!”
陈浊看着他这副涕泪横流、丑态百出的模样,只是轻笑一下,不为所动。
他缓缓蹲下身子,双目直视此人,徐徐说道:
“沈良才身为珠行掌柜,却暗通海寇,劫掠商船,罪大恶极,罄竹难书!
本官奉海巡司密令,前来追捕,他竟敢拒捕行凶,已被本官当场格杀!
此事,你可看清楚了?”
“啊?”
那打手闻言,先是神色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然而当他的目光往下一移,看到陈浊手中那卷半展开,露出内里盖着的朱红官印的文书,尤其是注意到上面那“海巡司”三个醒目大字时。
眼睛一瞪,满是错愕。
但感受着此刻陈浊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以及先前所展现出来,三拳两脚便将沈良才打杀的恐怖实力后......
他眼珠子急速一转,哪里还敢有半分质疑?
甭管这小子之前是什么身份。
现在,当下。
他就是海巡司的小统领,大周的官差。
便是天王老爷来了,他也改不了。
登时心念一转,强烈的求生欲望涌上心头。
就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连滚带爬地凑到陈浊脚边,满是谄媚的连连附和道:
“看.....看清楚了,小人看得清清楚楚。
是沈良才那狗娘养的暗通海寇,罪该万死!
陈大人您奉命除贼,乃是为民除害,为我珠池县除去了一大祸害啊。”
陈浊见他如此上道,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继而话锋一转,语气也稍缓了几分:
“你既是珠行的人,想必也清楚,珠行与那些杀千刀的海寇,素来是势不两立,有不共戴天之仇。
沈良才此举,无疑是背叛了珠行,背叛了所有靠海吃饭的兄弟,死有余辜!
你且帮我将此间后事料理妥当,自当记你一功。
日后若是运气好了,归于我之麾下,做个巡海水师的兵丁,吃上一份皇粮,也并非是没有可能之事。”
“若是不然!”
陈浊的声音陡然一凝,视线凝沉几分。
那打手感受着身上如有实质般的视线压力,哪里还敢有半分犹豫?
一边是死路一条,一边是光不光明暂且不知道但最起码是能活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