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伏妖传 第10节

庞独是那种不怒而威的人,不仅我怕他,俘虏也怕的不行,身子一哆嗦,就不吭声了,小眼睛滴溜溜的乱转。

“你是药神庙掌灯的儿子,对不?”我知道这个俘虏没什么本事,也不怎么防他。

“对啊,我姓楚,楚年高。”

“你爹是南方人?”

“不是啊。”俘虏愣了愣,挤着小眼睛笑了笑:“真会开玩笑,我这个年高,是有志不在年高的年高。”

“我有急用,拿了你们家一些药,怕你家寻仇,你就先在船上呆着吧。”

“不是我说。”这个叫楚年高的俘虏瞅瞅我,又抽抽鼻子:“你从我家拿走的这些药,不一定都合用啊。”

“怎么说?”

“要是我瞧的不错,你身上有毒。”楚年高的眼睛虽然小,但真睁圆了,目光倒是烁烁生光:“是什么毒,我瞧不出,但这个毒透过皮肉脏腑,直接渗到骨子里去了,凝而不发,你想拿老药吊命,这是没错的,可不知药理,什么药都乱用,只能适得其反。”

说着话,楚年高从我们抢来的药里选了几样,跟我说,用这些才对我有好处。

“你懂这些?”庞独手脚麻利,短短片刻,就扶正了断骨又包了起来。

“不是我吹。”楚年高一说起这个就眉飞色舞:“我不是大夫,瞧病这些的我不在行,但说起识材辨药,放眼整个大河滩,强过我的,怕真是没有。”

“你有这本事最好。”庞独冷冰冰的说:“我这个兄弟恰好时常用药,你就先不要走了,跟着我们几个月,他什么时候安然无恙,什么时候再放你走。”

“这个……”楚年高一下晕了,结结巴巴干笑了两声,扭过身子就给了自己一嘴巴:“我的嘴怎么他娘的这么贱……”

小船顺流行驶了有二十多里,我想着,药神庙的人就算想追也追不上了,所以放慢了船速。庞独闭着眼睛靠在船帮上养神,楚年高归置药材。

“哥,你饿么,咱们还有干粮……”我扭头跟庞独说了一句话,他闭着的眼睛陡然睁开一条缝,冲着我轻轻摆了摆手。

庞独半截身子探出了船舷,望着小船旁边滚滚的河水,我看着他的神色不对,赶紧加意提放。

常年行船走水的人,都知道在什么季节,河水是什么流速,我好歹有些经验,庞独的脸色一变,我突然就觉得,小船附近的水波,有些异样。

顺流而下的河水,在小船边一圈一圈的打转,水花翻滚的很猛,那样子,就好像水下面有什么东西,正在上浮。

“哥,水下有东西!”

哗……

我这句话还没说完,小船边的水面哗啦一翻,随着水花的滚动,我一下子看到水下浮上来一张已经被泡的发烂的脸。

“浮尸。”我稳住心神,自己安慰自己,在河里行船,遇见浮尸是常事,

哗啦……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一圈一圈打着转的水中,接二连三的咕咚咕咚冒出来一具又一具的浮尸,有些浮尸在水里泡的太久,身子胀大了许多,和一个灌满了水的皮囊似的,很瘆人。

一转眼的功夫,从水下至少浮上来十五六具浮尸,这些浮尸聚而不散,围着小船浮了一圈,船在行驶,浮尸也跟着船一起漂浮。

我有些慌了,因为这不是尸抱船,十几具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浮尸紧紧跟着我们的小船,那诡异,言语无法形容。

我心里没底,楚年高更害怕,直接抱着头趴到船上,只有庞独,眯着眼睛不动声色的望着左右两边上下起伏的浮尸。

轰!!!

就在我六神无主的一刻,本来还算平稳的小船突然开始左右猛烈的晃动,我是掌船的人,一下子就察觉出,这一层浮尸之下,还有别的东西,想要弄翻我们的船!

第十三章 弃船而行

小船如同一片树叶在水中摇曳,愈发的不稳,我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左右扫了一眼,那些漂浮在小船四周的浮尸,时不时砰砰的撞击在船上,船速顿时减慢,我估摸着,最多几个呼吸,小船就要翻。

我害怕,楚年高更是吓的面无人色,只有庞独镇定自如,他眯着眼睛,一手扶着船舷,颠簸的小船里,他稳如泰山,在身边的水面扫视了一下,眯着的眼睛骤然睁开。

“出来!”

骤然间,庞独一声断喝,上身一探,一只手唰的就扒开水面上的一具浮尸,他的腿受伤了,但两条手臂依然臂力过人,在水里一放一收,哗啦一声水响,一道影子被庞独硬生生从水里抓出来,甩到了船上。

这团影子被甩上来的一刻,我一眼就看到,这是一个穿着鱼皮水靠的水鬼。那个年头,靠河吃饭的人很多,不管是捕鱼,还是在水里做营生,难免要下水,像三十六旁门这样财大气粗的势力,专门养着一批水性精熟的人,身穿辟水的鱼皮水靠,被称作水鬼。

这个水鬼被庞独抓上来,我心头顿时雪亮,药神庙说是放我们走,但一直没有罢休,派了水鬼下水,引出来这么多浮尸围着我们的船。

水鬼水性好,而且灵活,活脱脱就是一条一人多长的大鱼,被庞独抓上来还要扑腾。但是我的眼睛一花,只看见庞独的拳头闪了一下,一拳正砸在水鬼的胸口。

这一拳头简直有千百斤的巨力,拳头砸下去的同时,我就听见咔咔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水鬼噗的喷出一口血,眼神也随即涣散了。

“三十六旁门,只会这些微末伎俩?别叫人小瞧了你们。”庞独抬手就把这个垂死的水鬼丢下河:“有什么手段,只管使出来。”

探手下水抓人,一拳碎骨毙命,这是何等的威势。垂死的水鬼一落水,眼见是不活了,在水中沉浮。

随即,小船就恢复了平稳,我趁着这个机会,不管那么多,直接掌船冲向前方。

我估摸着,庞独杀了一个水鬼,其他水鬼就不敢再跟来,十几具浮尸全都被甩开,小船如脱缰的野马,顺河行驶出去十几里。

我一点都不敢大意,小船整整开了一天,到了天色擦黑,已经不知道开到什么地方了。三个人不能总呆在船上,庞独的腿伤重,得有个安稳的地方养伤。所以,我选了个合适的地方靠岸,想就近找个落脚处。

我在前头开路,楚年高哭丧着脸扶庞独走在后面。这段河滩很荒,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黑灯瞎火的。走出去能有二里地我就后悔了,后悔不该下船这么早。

就在我满肚子苦水的时候,突然在前面很远的地方,隐隐约约看到了几点灯火。天都黑透了,有灯火就说明有人住,我很高兴,不管我和楚年高怎么样,起码要给庞独找个能住的地方。

我一下来了精神,噔噔的在前头小跑着领路。那星星点点的火光,的确就是灯火,颠颠跑了好久,终于在夜幕中看到了两进耸立在土丘荒地中的院子。

当时的河滩,每年都得决堤,大水一过,农田就都被淹了,等水退之后,会有人重新开垦无主的沙土地,然后雇几个长工干活耕作,这样的孤院在河滩并不罕见。

我赶紧带着他们俩朝院子那边跑,等跑到院子跟前,我就愣住了。

院子的大门外头,挂着两盏白灯笼,河滩的规矩,门口挂白灯笼意思就是家里死了人,在办白事。

我为难了,要是放在平时,遇见这样的情况肯定转身就走,可周近除了这个院子,就再没别的住户,我牵挂庞独的伤势,想了想,硬着头皮到院子里面去询问。

果不其然,一进正院我就看到了里面平放的一口寿棺,寿棺是红的,上面描着金字,棺尾刻浮云莲花,老年间的规矩,如果死者岁数大了,无疾而终,那就是喜丧,不算晦气事。

院子虽然大,但守灵的人很少,有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迎过来,斜眼瞅瞅我。

“大叔,我是赶路的,我哥哥路上摔了腿,实在是走不动了,能不能行个方便,给我们找个柴房住一晚。”我赔着笑脸,跟对方说明了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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