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谁在引人填河!说句话!”我一巴掌把一个壮汉子打晕在地,扭头继续喊道:“我是六斤!”
轰隆!!!
我这句话刚一喊出来,河面轰然掀起了一片波澜,空船在河心滴溜溜的打转,船头悬挂的王钟也停止了响动。
这样一来,我好像看清楚了,空船上一个人都没有。
但没有人,那到底是谁在拉人填河?
王钟的余音消散,那些被驱使到浅水中的人,缓缓的停下了脚步,但他们还未苏醒,就那么直挺挺的站在水里。我松了口气,丢下身边的人,朝河里走了走。空船上尽管没有人,我却不怀疑是外人捣鬼,除了我们七门的人,无人可以驾驭这口王钟。
“谁在?出来说句话。”我放低了声音,想把隐藏在附近的人喊出来,我已经认定了,肯定是七门的人在引人填河。
轰……
话音一落,刚才掀起的那片波澜刚刚停息,又涌起了一股水波。水波中,有一团很大的影子,从水下浮了上来。
我的眼睛一直盯着河面,当这团巨大的影子浮出的时候,月光洒落下来,河面仿佛荡起了一片黄金一般的光芒。
这时候,我的心开始砰砰的乱跳,我还没有真正看清那团巨大的影子,但这片黄金般的光芒一闪起,我的脑子里,立刻蹦出来莲花神木的浮影。
从河下浮出的,一定是莲花神木,世间仅有一株的莲花神木。
空船王钟出现了,现在莲花神木也出现了,我搞不清楚,到底是谁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拉这些普通老百姓填河。
“是我……”
正在我冥思苦想的时候,骤然听到有人说话,这声音来的太突然了,把我吓了一跳。
“是我引他们填河……”
第三百六十章 落在陈家
这声音把我吓了一大跳,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一个人也看不见。可是回想着这声音,我觉得好像有些熟悉。
“你要去何处……”那道声音又一次传到了耳边:“不妨同行一段吧……”
“这!!!”我惊呆了,因为这一次我明显的察觉到,声音是从水中漂浮的莲花神木里传出来的。
而且,这声音仿佛是莲花神木中那个人的声音。上一次听到这个人的声音还是在一片朦胧的幻境里,可我记得清楚,永远都不会忘记。
我愈发的震惊,莲花神木里的那个人,不是已经永远消失了?道无名夺走了神木精粹,神木里的人又和白骨马车一场大战,烟消云散,我只以为,世间不会再有这人的存在,可此时此刻,我又一次听到了他的声音。
“等等我!!!”我鬼使神差一般,不顾一切的跳入了水中,朝着莲花神木游了过去。我的心神有那么一点恍惚,可心里还是很明白,这个本已经消失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又出现,他既然出现,就一定有他出现的原因。
我游动的很快,莲花神木静静漂浮在河面,没多久就游到了跟前。我翻身从水里爬到神木上,这么大一株莲花木,像是一条稳稳的大船,站在上面,丝毫感觉不到任何颠簸。
等我爬到神木上,再转头看看,悬挂着王钟的空船似乎渐渐漂远,河岸边那些本已经要被填河的人呆在原地,估计过一会儿就会苏醒。
我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把这些人从鬼门关给救了回来。
“你的心地良善,不忍看着这些无辜的人送死,是么?”
“是……”我能听见那道声音,仿佛是从莲花神木里面传来的,我不由自主的慢慢挪动身体,一点点挪到神木前端,这里有一道很窄的裂痕,透过裂痕,能看见里面的人。
轰……
骤然间,莲花神木好像在河面上飞驰了起来,激荡起一片一片蒙蒙的水雾。水雾飘在四周,我一下子感觉像是身在云霄之上,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漫天的雾在缭绕。
“人世间,没有可以两全的事,一个人这一生,所要面对的,无非两个字,一个舍,一个得……”
我正沉浸在这种仿佛腾云驾雾的感觉里,冷不防身边有人说话,我唰的转过头,一眼就看见那个莲花神木里的人,不知何时坐到了我的身旁。
他还是原来的样子,头发和胡须,如同霜雪,穿着一身溅满了泥水的粗布衣服,他的眼睛,有淡淡的光,脸庞上挂着一丝任谁都看不出的表情。
“你……你……”我大吃一惊,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一刻,我的视线模糊,我已经分不清楚,坐在我身边的,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一道淡淡的影子。
没有谁直接告诉过我,莲花神木里的人是谁,但我知道,上古的禹王,九生九死,最后一次逝去,他被安葬在了世间仅有一株的莲花神木中。
这个人,必定就是禹王。禹王早已经去世,这只是他一道千万年不曾消散的英灵。
“没有舍,就没有得,你要得到什么,势必要失去什么。”老人的影子在我身边,语气温和,如诉家常。
他说了很多,他告诉我,在他年轻时,很多道理都不懂,长大成人之后,接替了父亲未完的事业,去治理危害四方的大洪水。他心怀怜悯,想要把每一个被洪水吞噬的人都救出来。
有一次,他亲眼看见一个只有十多岁的孩子,为了躲避水患,爬到了高高的树上,最终没能坚持住,被大水冲走。他着急了,想要救这个孩子。可身边那些有经验的老水工告知他,在这样滔天的大水里,人被冲走,绝无生理,不可能救的回来。
可他不信,一意孤行,那些跟随他的人没有办法,一个接着一个的下水救人。
“他们都死了……”老人的影子有一点怅然,有一点悲戚,那双历经了所有沧桑和岁月的眼睛,似乎朦胧着一层水汽:“为了救一个人,而死去了那么多人……”
可能就是从那一次之后,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有人要活着,那么,就一定有人会死去。这是谁也更改不了的,谁也更改不了。
我沉默不语,似乎也明白过来。河凫子七门的祖训,一向都是天道为公,救济贫弱,绝不允许滥伤无辜。但从古至今,河凫子七门的人,不知道把多少无辜的百姓引入河中填河,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秉承了上古圣王的训示。
“刚才,那三四十个百姓填河,你心里不忍,千方百计的想要救他们,可是,你想过吗?”老人的影子接着说道:“若救了这三四十人,可能就会死去十倍百倍乃至千倍的人。”
我低头不语,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想要救人,究竟是对,还是错。但我自己想了一会儿,感悟颇深。我终于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做大事的人。
我的目光短浅,只看眼前,却不管以后。上古的圣王,之所以被称之为圣王,并非他怜悯众生,而是因为他眼光深远,胸怀博大,绝不会因小失大,也绝不会因为一个人两个人,而让更多的人为此死去。
或许,这才是救世的真谛。
“你,就如当年年少时的我,很多道理不懂,也怪不得你。”老人的影子渐渐收敛起了所有的悲哀和愁绪,对我说道:“总有一天,你会懂的。”
“老人家,你……”我知道他说的有理,人不跌倒,又怎么会知道疼痛,又怎么知道该如何爬起来继续前行,人都是在磨砺中一点点长大的。只不过,我还是觉得,老人的影子突然出现,不是为了点化我这些道理。我想直接问一问,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天崩,持续了上千年了,它一直在,谁都抹杀不掉。天崩只要在一天,旷世大劫就不可避免。”老人的影子转过头,朝四周那如云如烟的水雾望了一眼,说道:“上千年了,天崩,总要到图穷匕见的时候,一个甲子之内,天崩必有结果。”
“一个甲子之内,天崩必有结果?”我陡然明白了过来,天崩,那或许是这世间最大的天机,不仅人推算不出来,就连上古的圣王也说不清楚。
一个甲子之内,天崩必有结果,它会彻底爆发?还是彻底终结?这是天机都无法涵盖其中的隐秘。
“这一夜,将要注定世间千万人的生死。”老人的影子转头望向我,说道:“孩子,我与你,有一点缘,天崩或无解,或终结,全都会落在陈家身上。”
“都会在陈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