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塔撬开施工现场栅栏门上的挂锁，金属碰撞声被呼啸的风吞没。
他缓步穿行在停滞的施工现场，每一步都避开散落的钢筋与建材。手中的肘拐随着步伐开始变化。金属部件在咬合中重组，握柄撕开插入扳机，消音器拧在肘拐头部。
当纽约高空的气流，穿过未封装的幕墙框架时，吹起贝塔的衣角。普通的助行器已经完成它的蜕变，一把.244口径的定制狙击步枪出现。
贝塔在混凝土横梁前屈膝半跪，悬挂在外部的安全网，被狂风掀起猎猎作响。他的手指抚过.244口径的枪身，将枪管稳稳架在横梁凹槽处。
透过高倍瞄准镜，中央公园演讲台上那个“玉米须红鼻子”的身影正好嵌在十字准星中央。
风掠过贝塔挺直的背脊，将最后一丝佝偻老人的伪装彻底吹散。此刻跪在这里的，只剩下一个杀戮机器。
远处的中央公园里热闹非凡，贝塔的食指搭上冰凉的扳机。
第121章 一枪
瞄准镜中，那个顶着标志性玉米须发型、酒糟鼻通红的目标人物正踏上演讲台。他夸张地挥舞双臂，台下立刻爆发出海啸般的欢呼声。
中央公园里人头攒动，数万民众中既有独立日音乐会的观众，也有专程为他演讲而来的支持者。人群上方，无数星条旗在夏日的热浪中翻飞，汇成一片跃动的红白蓝海洋。
安保人员呈扇形展开布防，墨镜后的目光不断扫视躁动的人群。其中两名贴身保镖始终与目标保持三步距离，随时准备用身体阻挡任何方向的袭击。
目标人物站在演讲台中央，双手轻扶讲台边缘，面带微笑地注视着台下沸腾的人群。他微微昂起头，享受这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中央公园四周的制高点上，所有狙击小组已完成布控。有的小组负责监视公园内的可疑目标，有的负责监视周边建筑物。
在五公里外的自由大厦87层，瞄准镜正稳稳地锁定，那个醒目的玉米须发型的目标。
这个超出常规警戒范围的制高点，此刻成了整个安保体系中的漏洞。
——
目标身后一位安保人员上前，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目标微微颔首，随即向前迈了一步，双手稳稳按住演讲台，调整着话筒高度。
台下躁动的人群，喧嚣声渐渐平息。无数面星条旗仍在微风中晃动，但挥舞的幅度明显收敛，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那个标志性的开场白。
“我亲爱的纽约！”目标富有磁性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中央公园：“下午好，中午好，晚上好！”
这句标志性的问候点燃了现场气氛。
人群爆发出欢呼，原本静止的旗帜再次翻涌，五颜六色的标语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目标缓缓抬起双臂，向四面八方挥手致意。这个动作立刻让人群的欢呼声，又再次拔高。
几秒钟后，他双手向下轻压，躁动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目标满意地环视全场，目光扫过每一张仰望着他的面孔。
“我们战胜了所有对手。”他的声音在扩音系统中回荡：“成功拿下了纽约议会多数席位。”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这不仅是我的胜利，更是属于每一位的胜利！”
现场再次爆发出欢呼声。
——
贝塔的呼吸逐渐放缓，瞄准镜中的菱形预瞄框随之收缩，最终凝聚成中性笔尖大小的光点，稳稳锁定在目标脸颊。
一阵突如其来的强风，穿过87层未完工的窗框，安全网在风中剧烈抖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空旷的楼层里，风声呜咽着回荡。
贝塔屏住呼吸，耐心等待这阵风的尾声。
当最后一丝气流掠过窗框。
“嘟！”
一声沉闷的枪响在空旷的楼层中回荡。
经过消音处理的狙击步枪微微后坐，贝塔的肩膀随之轻轻一震。枪口冒出的淡淡白烟，转瞬就被高空的强风吹散得无影无踪。
——
“我们将再次启程！”目标高举右拳，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带着纽约人民的期望！我将再次向党内候选人席位发起冲击！我要让美利坚.”
“咻！”
靠近舞台的所有人，都在嘈杂的声响中，听到了一声短促的鸣叫。
——
卡塔莉亚蜷缩在沙发里，手指漫不经心地按着遥控器。当频道切换到中央公园的公开演讲直播时，她的手指微微一顿。
屏幕上，那个顶着标志性玉米须发型、酒糟鼻通红的老政客正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喊道：“我要让美利坚.”
话音未落，画面中的老政客一个趔趄，右手猛地捂住右耳。卡塔莉亚从沙发上弹起，瞪大眼睛盯着电视屏幕。
直播画面顿时陷入混乱。
安保人员将老政客按倒在演讲台后方，更多的保镖迅速围成人墙，便携式防弹盾牌“咔嗒咔嗒”地接连展开，在讲台上筑起一道屏障。
直播摄像机疯狂地向前推进，在警察驱赶前捕捉到了关键画面：老政客的指缝间渗出刺目的鲜血，染红了他标志性的酒糟鼻，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看向摄像机镜头。
随着警戒线拉起，直播画面最终只剩下讲台上密不透风的防弹盾牌阵，和不断增援的安保人员。
——
贝塔冷静地拉动枪栓，金属部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他取出第二枚子弹，推入枪膛。
贝塔的第一发子弹命中目标右耳，在穿透目标耳廓后余势未减，继续向后飞行。
“噗”的一声闷响，站在目标正后方的安保主管踉跄后退。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右胸，轻型防弹衣上出现一个冒着青烟的弹孔。主管张了张嘴想要下达指令，却只呕出一口暗红色的血沫，随即重重跪倒在地。
——
贝塔透过瞄准镜，观察着混乱的现场。
各个建筑物顶部的狙击小组，已经进入高度戒备状态，狙击镜的反光在各处楼顶闪烁，他们正疯狂地扫视着每一栋可能是射击点的建筑，试图锁定子弹来源。
贝塔微微调整姿势，将瞄准镜的十字线落在自由大厦东南方向，那是距离自由大厦最近的狙击小组所在的方向。两名狙击小组的成员，正调整着观测设备，其中一人已经转动观靶镜，开始排查可能的射击点。
贝塔的手指在扳机上微微收紧，又缓缓松开。第一枪是隐蔽的，第二枪就会暴露位置。这些训练有素的反狙击小组，完全有能力通过弹道，在数秒内锁定这个位于自由大厦87层的射击点。
现在每一秒都弥足珍贵，每多停留一秒，撤离的风险就增加一分。
——
贝塔从窗边后撤，单膝跪地开始快速分解武器。
拧下尚有余温的消音器，金属螺纹在转动时发出细微的“嘶嘶”声。瞄准镜从卡槽中弹出，镜片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光。这两个部件在他指间旋转对接，螺纹严丝合缝地咬合在一起，转眼重组成一支普通的肘拐。
接着他拉动枪栓退膛，取出的子弹在地板上滚动半圈后，被他一把抄起。插入式扳机轻轻拔出，防滑胶垫覆盖住机械接口。最后将橡胶堵头塞进枪管，固定枪栓的“咔嗒”声标志着武器分解完成。
不到三十秒，狙击步枪已经重新变回那对毫不起眼的肘拐。
第122章 撤离
贝塔将肘拐握在手中，快步走向来时乘坐的残障人士专用电梯。
他按下按钮，随着电梯开始攀升，他的目光紧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同时刻意调整呼吸，让自己重新进入角色状态。
84、85、86，数字每跳动一次，他佝偻的背脊就弯得更低一分。
电梯发出“叮”的提示音，机械女声播报“87层已到达”。
走进电梯里的，已不再是那个在窗边冷静开枪的杀手，而完全变成了一个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的受伤老富豪。
贝塔按下88层的按钮，电梯平稳上升，将他送往88层的画展。当电梯门缓缓开启，他拄着肘拐，神色自若地走出残障人士专用电梯。
电梯口不远处，他瞥见阮文正与吴复生低声交谈，两人背对着他，丝毫没有察觉他的经过，两人说着中文，贝塔完全听不懂他们在交谈什么，只能听懂一个名字-——李问。
贝塔不动声色地从他们身后穿过，缓步走进画展厅内，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折返，朝另一部刚刚打开、正有人陆续走出的电梯走去。
几位准备乘电梯的宾客见到他拄着拐杖、步履迟缓的模样，主动让出了靠近电梯门的位置。贝塔微微颔首，向这些身着高定奢侈品、佩戴名贵首饰的绅士淑女们致意，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激与谦逊。
电梯平稳地降落到一层，金属门滑开。
贝塔拄着肘拐，第一个迈出电梯。余光中，他注意到，先前引导他使用残障人士专用电梯的安保人员，正皱着眉头，困惑地盯着专用电梯旁跳动的楼层指示灯。
贝塔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随着熙攘的人流，缓慢而稳健的穿过自由大厦宽敞的大厅。他的拐杖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规律的轻响，完美融入周围的脚步声中。
旋转门将他送出大厦时，热浪扑面而来。
贝塔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阴影处的莫妮卡。她正焦躁地来回踱步，不断地看着手机屏幕。贝塔知道她在等谁，但他只是不动声色地从她身旁经过，连脚步都未曾迟疑。
路边，一辆亮着空车灯的出租车停下。贝塔费力地拉开车门，将肘拐先放入车内，然后缓慢地挪进后座。
当出租车驶离自由大厦时，后视镜里，莫妮卡仍在原地张望，浑然不知她要等的人永远不会出现。
——
卡塔莉亚套着外出时的外套，手中的宝马钥匙被攥得发烫。她站在电视机前，眼睛盯着屏幕上不断闪回的新闻画面。
总统候选人遇刺的突发新闻已经占据了所有频道，刺眼的“BREAKING NEWS”字样在每个电视台的角标上跳动。
直播画面不断切回事发现场，有些频道已经开始循环播放模糊的刺杀录像。
主持人急促的解说声在房间里回荡：“.目前警方正在全力搜捕”
但卡塔莉亚根本不在乎那个倒霉的总统候选人是死是活，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贝塔这个疯子怎么还没回来？
新闻画面每切换一次，她的心脏就跟着漏跳一拍。生怕下一秒屏幕上就会跳出“枪手落网”或是“嫌犯被击毙”的标题。
那个该死的贝塔到现在还没回来，而她也万万没想到，这个疯子接的活竟然疯狂到这种地步。
卡塔莉亚再也坐不住了，她要去找那个还没回来的王八蛋。
她“啪”地一声关掉电视，冲向玄关。就在她的手指刚碰到门把手，门锁突然传来“咔哒”的转动声。
门开了。
贝塔站在门外，他看着卡塔莉亚整装待发的模样：“要出门？”
卡塔莉亚盯着他，胸口剧烈起伏。
贝塔侧身让开门口：“你去忙吧。对了，要吃晚餐吗？”
这句话像是点燃了炸药桶，卡塔莉亚猛地摔上门，门板“砰”地一声巨响撞上门框。
“我吃你妈的晚餐！”她几乎是吼出这句话。
贝塔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爆发中回过神，卡塔莉亚已经扑了上来。她冰凉柔软的嘴唇，狠狠堵住了贝塔的嘴，来自卡塔莉亚的拥抱，勒得他肋骨生疼。
这个吻既像惩罚又像确认，混杂着愤怒、担忧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两人之间的空气都变得滚烫。
1秒、2秒、3秒。
三秒钟的漫长拥吻。
他们的唇瓣紧紧相贴，灼热的呼吸在咫尺间交织缠绕。体温在攀升，心跳在加速。
就在情欲即将冲破理智的临界点时，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卡塔莉亚如梦初醒，猛地推开贝塔，后退两步。她的脸在发烫，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嘴唇。
贝塔故作镇定地掏出手机，借着查看屏幕的动作掩饰自己紊乱的呼吸。
来电显示闪烁着“吉安娜”的名字，贝塔的母亲。这个来电，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方才旖旎的氛围。
空气凝固成尴尬的实体。
贝塔晃了晃手机，声音有些干涩：“我得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