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凯发现跟着中年军官走的这条道路明显是一个中上层干部的专用通道,这里没那么多机仆——但在某些需要做重活的地方,还是有机仆随处可见。
想到机仆,冷凯就想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最近他收到的关于谢庸和米兰达的通话记录,但录音方只来自米兰达。
谢庸好像已经做过了某种手段,让当时一起植入进万用工具的暗门被完全拆掉了——当然,考虑到现在他是帝国在这边的总代理,权势滔天,自然有的是手段清理掉通讯暗门。
米兰达不是没有发表过她对机仆的看法——在星堡住过一个月,想不看到都难。
为此她还接受过一次心理辅导,事实上冷凯觉得过不了多久他也得申请一次。
录音的时间是来源于心理辅导之前,那时感到三观被完全震撼的米兰达直接去寻找谢庸,质问他帝国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撕心裂肺地问这样做有什么意义?这样的合作只会败坏塞伯鲁斯的名声!
但谢庸的回答更加直接:“你觉得我们连累你们塞伯鲁斯的名声?你怎么不考虑考虑,没有我们的掀屋顶,你们怎么开窗呢?”
这话顿时让米兰达也哑口无言——确实,随着帝国开始在银河系活动,塞伯鲁斯一下子从KB组织,变成了所谓的激进组织了——论KB有谁能KB过帝国啊!
但不死心的米兰达直接询问为什么要如此大力发展“机仆”这种不人道的手段?
但谢庸只是问了一句:“神堡议会是不是禁止AI研究?”
在得到了肯定回答后,谢庸又问了一句:“但你们是不是在解决繁琐而重复的劳力时使用了智能机械?”
米兰达只能同意这一点,于是谢庸就问了米兰达一个令人哑口无言的问题:“你们保证这些VI完全没有进化成AI的可能吗?”
聪明的女特工很想用其他的话题转换概念,但这不是辩论,因此她只能表示确实无法保证。
于是谢庸一句话就解决了答案:“机仆却能保证这些半机械半有机的工具永远,永远无法引发智械危机的可能。”
“就为了这个原因?!”米兰达几乎无法相信,她的话语里几乎是破音的。
“还有就是在人类完全统治了银河系后,什么都缺,可就是不缺人口。”说到这里,谢庸的语气里也充满了无奈,“人……已经成了一种可以肆意使用的资源。”
“最便宜的机械都不一定比巢都几十亿的人口廉价。”
自此之后,对话就不欢而散了,当然谢庸还是在米兰达离开前说了一句话。
“也就是看在你的份上,不要再对帝国的其他人说这些话,这是一万年来的陋习——任何对其有评论或者有改变之心的人,都没有好下场的。”
为什么冷凯知道这是米兰达离开前说的,因为这句话的声音是越来越小的,直到一个时刻才稳定下来。
那就是说到“都没有好下场”这个时刻。
冷凯虽然有些不喜欢米兰达,但是他也佩服这个女特工敢于发问的勇气——搁他自己可不敢这么质问对方。
像机仆这种东西,既然帝国敢堂而皇之地推出来,就肯定有他们的道理,说不定这里有很多非常黑暗的故事呢。
不过,他也更佩服知道真相的米兰达在接受过一次心理治疗后,就继续投入工作了。
当然,这应该也有形势上的无奈——帝国既然发现了这里,就代表着短时间赶不走了。
哪怕干掉谢庸也一样——要知道,谢庸当时是怎么消失的,到现在都还一直没查清楚呢!
就算,塞伯鲁斯拼着不过日子了的代价,自我牺牲式地联合银河系一切的力量赶走了帝国现在的力量又怎么样?
谁能保证帝国下一波更强大的远征力量不会来?毕竟,击沉一艘暴君级巡洋舰,在塞伯鲁斯众多的武器专家看来,都需要付出最少十几艘无畏舰的代价才能做到。
银河系现在有几艘无畏舰啊?
现在,既然赶不走帝国,就该考虑如何限制帝国那残暴的杀心和暴虐的意志。
“哒!”就听一声立正肃立声,冷凯发现前面的中年军官立定站好,伸出手,对着一扇铜色的大金属门敲了敲。
这扇铜色的金属大门被铸造得十分厚实,而且周遭还镌刻了不少精美的哥特式花纹,以及骷髅头浮雕。
但最能吸引人目光的,莫过于金属大门正中央一个巨大的字母“I”与骷髅结合在一起的显著符号。
这个符号就代表了谢庸背后所在的具体组织——审判庭。
“请进!”门内传来了谢庸的声音。
中年军官随即向后转身,躬身对着冷凯告别道:“阁下,我已经带您来到了审判官大人的办公室前,接下来的路,请您自己进去了。”
冷凯几乎也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向中年军官敬礼,随即也是心中暗骂一声:玛德,这整个环境都快要把我给同化了!
但在随着中年军官离去后,认识到自己不能再浪费时间的冷凯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沉重的金属大门前。
在触碰到大门时,门中央的审判庭徽章那骷髅头黑洞洞的双眼凝视着自己,让冷凯心中莫名一颤。
随即心中更是感到羞愧:我踏马在怕什么?!
“嘎吱”一声,冷凯黑着脸用力地推开了大门。
第575章 冷凯的到来:腰刀与王座之间的交锋
“嗡……”
当门被开启时,一股冰雾般的冷空气冲向了冷凯,这里还裹挟着浓烈熏香与金属电离味。
等到冷凯走进了办公室时,就看到一堆古色古香的羊皮卷堆在左右两面墙上,而一个古老的大理石办公桌面对着正前方的自己。
而谢庸,身穿一件巨大,厚重,但没戴头盔的白色重型动力甲,因此冷凯可以第一时间看到他那硕大的欧格林人脸庞。
此刻他深陷在形似钢铁祭坛一样的指挥王座中,数据缆线如荆棘缠绕着王座,而他的上半身正伏在大理石石桌上使用着数据面板批改着文件。
真令人难以置信,这么厚重的动力甲竟然还可以让谢庸这个体型的人坐在宽大的金属王座上——这王座还真是坚固啊。
在看到冷凯的到来后,谢庸露出了一丝怀念的笑容:“好久不见啊,冷凯,一下子一年就过去了。”
冷凯可不想念谢庸,相反,他踏入冰冷的空气,脸上挂起一丝毫无温度、近乎程式化的微笑,直视着谢庸那双隐藏在欧格林人粗犷面庞后的眼睛,用平淡却清晰的声音说道:“确实‘好久不见’,审判官阁下。”
“托您的福,一下穿梭机就领教了贵方‘无微不至的待客之道’——那位卡塔昌的德沃斯中士,真是把贵帝国的‘热情’展现得淋漓尽致。”
“可惜米兰达女士过于‘体贴’,没让我有机会完全沉浸在这份独特的‘欢迎仪式’中,实在遗憾。”
“遗憾的话,你待会汇报完工作,可以继续参加欢迎仪式。”谢庸晃了晃手指,表情依旧轻松,“这不是对你的教训,更像是一种考验,试炼,同时还有对我方军事力量的交流。”
“别告诉我你没胆子,或者你想跟星际战士进行一对一交流?”
说到这里,谢庸表情甚至有些揶揄。
“噢,那你可得小心,别让你的侍僧受到了损伤了。”冷凯依旧脸色虚伪地阴笑着,“听起来,有些人大言不惭地谈起星际战士的时候,还大方谈起共同指挥呢?”
“你依旧可以代表塞伯鲁斯指挥星际战士,我保证我的话语依旧行之有效。”谢庸用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但迎接欢迎仪式,也是我认为你接手指挥权的必要流程之一。”
“毕竟,贵方的诉求在我们绝大多数人看来是反传统的,这就是帝国正式大规模介入的一大问题之一——约定俗成的传统,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改变的。”
“而马鲁姆的问题在于,他是极限战士,而问题在于,极限战士是一万年来星际战士这个政治团体的无冕之王,他们的话某种意义上代表了主流声音——尤其是在他们的原体基里曼回归帝国统治圈子的时候。”
“这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冷凯认为这不是塞伯鲁斯的责任,“组建这个所谓的战团,塞伯鲁斯是花费了巨额投资的。”
“你不考虑这个问题,我可以请示马鲁姆让他们把组建游侠骑士的耗费,以三倍利润转还给贵方。”谢庸的回答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如果他不想给,我可以给——一艘五公里长,跟暴君级巡洋舰差不多的殉道者号怎么样?价格够不够回本甚至大赚?”
“但你得想好了,三倍利润转还给贵方后,游侠骑士战团将不对你们有一丝一毫的义务——而现在这个战团大势已成了。”
殉道者号现在正在战锤宇宙中的亚空间里遨游呢!
当然,要找到那艘船也不是问题,只需要定位一下阿尔法级不可接触者就好了——说不定人家小姑娘也愿意过来呢。
唯一的问题是,要修缮殉道者号达到可用的状态嘛……那就是需要塞伯鲁斯自己掏钱修缮了。
当然谢庸对此毫无心理负担——一艘殉道者号,再怎么残破,价值也比一个连的星际战士高多了!
冷凯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抿着嘴说道:“你吃干抹净就翻脸不认人的样子,真不符合你现在的脸。”
游侠骑士战团项目可以被止损,但绝不能在他手上被止损——不然这是一个巨大的污点。
“冷凯,我依旧在努力兑现诺言。”谢庸用手指虚空点了点这个塞伯鲁斯特工,“但是,帝国毕竟不是我的,是帝皇的,同时现在也是摄政基里曼在看管着。”
“从他老人家派了他的人,他的部队甚至禁军和寂静修女来这里,我猜他就对你们介入星际战士感到不满——”
“星际战士的方案可是你提出的!”冷凯直接点破道。
听到这句话,谢庸也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对,所以一部分手段是在针对我的。”
紧接着谢庸露出了严肃的神情:“但是我毕竟对他还有用,因此只是小惩大诫,可是对于你们……他过去是个专门负责搞后勤运营的原体,最喜欢让人在程序上和流程上痛苦不堪的同时还不得不继续被他推着走。”
“你可以把现在的问题,汇报给幻影人——现在帝国的官方力量进入了游侠骑士战团,这是一个预备役级别的战斗连力量,跟眼下的一连大差不差,相反完全能制止一连。”
“如果让帝国拿出来效率和技术,一年时间再拿出100个星际战士不是问题,经过两年的扩充就可以上升到产出200个星际战士,五年甚至可以产出一千个!”
“五年的时间,”谢庸直接摊开了手掌,展示一个五的数字,“帝国就可以扩充出一个正式战团规模的星际战士战团。”
“现在,请你把这个问题转达给幻影人:你还投不投资一连,你觉得你的投资力度能不能让一连也整出一个战团级编制?”
说到这里,谢庸的神色也显得异常诚恳:“只有并驾齐驱,游侠骑士战团才能在话语权上对贵方有所偏颇,同时一个战团级的千员星际战士能起到什么作用,你可以让幻影人自己去估计。”
“毕竟,选择权在他手上。”
冷凯对此只能说出一句话:“我会将这一切告诉给他的。”
“嗯,尽快汇报吧。”谢庸点了点头,但紧接着又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但是,我也不是个不替朋友着想的人,联合指挥权问题先放一边,你完全可以抽调帝国的星界军、暴风忠嗣军为你而战。”
“哼!”冷凯直接冷笑一句,“这样的军队,在塞伯鲁斯这里有的是!”
“欸!话可不能这么说。”谢庸伸出手掌打住冷凯的话,“你要是把星联陆战队和我们的星界军相提并论……我确实某种程度上无言以对。”
“但你说,同样的部队在塞伯鲁斯有的是?”
“你去参加一下欢迎仪式,我保证你刮目相看。”
紧接着,谢庸还不忘提醒道:“而且我跟你说了:你想指挥星际战士,第一步得先折服星界军,然后是暴风忠嗣军。”
“你得证明你某种意义上比他们强,是更强的人类,他们才能对你刮目相看,才能对你越界逾矩的行为视而不见。”
“然后你才有这个话语权去和马鲁姆交涉,然后洛肯和伽罗才能某种意义上配合你。”
“我现在就传授给你一个和帝国人打交道的道理:只要你能打,你就能获得帝国的尊重,这算是肺腑之言了。”
“这么看来,这个欢迎仪式我还非去不可了?”冷凯忽然感到一阵心动。
冷凯的指尖无意识摩挲放在腰腹间的带有磨砂纹的刀柄——这动作曾让他全面地思考过幻影人的招揽,此刻却刺痛般提醒:眼前之人比任何骗徒都危险。
若暴力真是帝国通行证……
他随即压下了心动,冷眼注视谢庸:“既然尊重靠拳头争取——请审判官阁下亲自示范如何折服死亡天使?毕竟您指挥他们时……似乎也不需要角斗?”
谢庸直接歪着头,含笑地看向冷凯,用手指了指自己问道:“我不能打吗?”
冷凯随即沉默无言,他这才想起来,当初就是谢庸一个人压服了刚刚苏醒的洛肯。
“不过,我能打确实不代表审判官就一定要靠武力压服星际战士才能指挥他们的。”
谢庸靠在王座的靠板上,巨大的身体却丝毫没有让王座发出形变的呻吟,证明这金属王座的质量真的出色:“审判官也没有直接指挥星际战士的权力,他们一般靠的是荣耀债务和个人友谊。”
“真正能够施加直接影响力的是帝国军务部的一纸公文——但是那从来都不是能够及时到达的东西。”
“我只能说,之前的合作,我是真心的,现在我也是真心的,但是帝国却是需要回报和遵循传统的,主观意志不得不为客观现实让步。”
“这话你自己跟幻影人说去。”冷凯对于这些政治勾兑和蝇营狗苟不感兴趣。
但谢庸只是无奈地摇摇头:“自帝国的力量来到这里开始,你有见过我去过你们的空间站,他要求见我一面吗?”
“从我再次回归的那天开始,我就不只是单纯的我了。”
冷凯现在只觉得不耐烦。
谢庸也看出了冷凯的不耐烦,暗叹一声年轻人还得需要多历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