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就正式告退了。”
“好,你也远道而来,是应该休息休息。”谢庸准许了冷凯的告退,“当然,要是参与欢迎仪式的话,海玛尔他们会给你安排一个充满星界军风格的盛大仪式的。”
“哼!哼!”想到这里,冷凯还是不由得一声冷笑,“我会去的,我会让他们明白N7在这里代表了什么。”
“你得去了才知道。”谢庸没有搭茬,只是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对了,你来之前吃饭了没有?”
“没有。”冷凯摇了摇头,但心中已经升起了十二分小心,不知道谢庸肚子打得鬼主意。
“没吃饭挺好的,可以尝尝我们星界军的伙食。”谢庸露出了一副幸灾乐祸的笑容。
“包你会以后记忆犹新的。”
在冷凯阴沉着脸离去后,谢庸马上给奥米龙发了个联系方式:“科技神甫,我送一个巨大的,包含多种情报的压缩包,请帮我整理归纳,并更新到外包情报代理数据库中,供有权限之人方便订阅。”
“收到!”奥米龙立刻开始了他的准备工作。
而谢庸只是玩味地看向了门口,冷凯那头也不回的背影,脸上只是嗤笑一声。
“冷凯啊,冷凯,你以为限制我们行动的枷锁是星联或神堡?亦或者是你们的智慧和善良人性?”
他嗤笑着将手上的数据面板一把拍在了大理石的石桌上,“啪嗒”作响。
“天真!其实一直都是收割者的功劳啊!”
“这根悬在银河系脖子上的绞索,早被收割者系在灭绝计时器上了!”
第578章 当憋屈的理性撞上理所应当的神龛
等冷凯从审判官谢庸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时,他又闻到了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混合着机油、消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焚香气息。
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巨大的帝国双头鹰徽在惨白的灯光下投下威严的阴影。
冷凯阴沉着脸,大步流星地走在通道中,他已经摸清了从格纳库道审判官办公室的大致方位,现在只需要原路返回即可。
谢庸最后那句关于“星界军伙食”和“记忆犹新”的幸灾乐祸犹在耳边,像砂纸一样摩擦着他的神经。
刚才与审判官的交锋,表面看似情报传递完毕,实则处处受制,那股被帝国蛮力与强权压制的憋闷感几乎要破胸而出。
他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艘散发着铁锈、机油和狂热气息的钢铁巨兽,回到塞伯鲁斯为游侠骑士战团建立的小型要塞里。
那里虽然有讨人厌的海玛尔o德沃斯和暴风忠嗣军,但最起码还算是个相对“正常”的空间。
一路上,他注意到先前还堆在宽大的道路两旁本应该有机仆、蓝炮军官和黑袍仆人。
但现在,整个通道都被净空了——但冷凯却没感到被埋伏的危险,他们就好像全都不待见自己这个外来人,选择远离罢了。
玛德……不过这样也好。
冷凯心中怒火中烧的同时,心中却也释然了不少。
就在他转过一个布满粗大管道的拐角时,一个身影几乎与他撞个满怀。
来人是一名身着笔挺,穿着蓝色海军军官制服的年轻男子,宝蓝色制服熨烫得一丝不苟,领章显示着中尉军衔。
与之前那个满口拉丁语、举止夸张的贵族军官截然不同,这位看起来更……正常。
他面容清癯,带着一种下层出身者通过自身努力爬升后特有的、小心翼翼的干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眼神里没有那种世袭贵族的傲慢,反而有种务实和警惕的光芒——就像一个典型的、从底层挣扎上来的奋斗者。
看到冷凯,年轻军官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迅速调整姿态,“啪”地一声,行了一个标准到无可挑剔的海军军礼,动作干脆利落,带着军人特有的硬朗。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冷凯身上的塞伯鲁斯黑色作战服,眼神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但姿态依然保持着下级军官应有的、不卑不亢的礼节性恭敬。
“阁下!”他的声音清晰有力,带着点地方口音,但吐字清晰,“我是哈维中尉(Lieutenant Harvey)。”
“奉审判官阁下命令,护送您安全离舰。”他侧身让开通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动作简洁高效。
冷凯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丝。
总算遇到个看起来正常点、懂规矩的帝国人了。
他心里暗忖,甚至对这位哈维中尉生出了一点微不可查的好感——至少,对方没有用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贵族腔调和繁复礼节来折磨他。
“有劳。”冷凯点了点头,声音依旧冷淡,但比之前面对谢庸和那个贵族军官时缓和了些许。
他迈步向前,哈维中尉则保持着落后半步的距离,沉默地随行。通道里只剩下两人规律的脚步声和远处机械的低吼。
然而,这短暂的、近乎“正常”的宁静仅仅维持了刚好十三分钟。
就算在这“平静的”十三分钟里,冷凯也见识到了一个看上去正常的帝国人身上诸多古怪的怪癖。
比如,在经过其他带有他们帝国独特信仰的标志性装饰时,冷凯能敏锐地注意到哈维目光短暂停留,神情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虔诚和坚定。
而冷凯自然也可以注意到哈维的手指经常无意识地触碰着制服腰间部分的一个小匣子——匣子里有什么不好说,但如果真是冷凯所预感的那样……他不敢再继续细想了。
而就在他们经过一个悬挂着小型的壁龛时,冷凯眯眼辨认壁龛里那个被精心供奉起来的物件——按资料库的说法,这里面是什么帝皇半身像?
但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个罩在兜帽里的骷髅头雕塑,用闪着耀眼金光的金属粗劣浇铸而成——唯一值得称道的估计就是原材料了,看起来应该是精金。
话说精金不是他们宇宙最昂贵的金属材料之一吗?不拿来做武器或者装甲,竟然拿来做神像……切,真是浪费又低效。
而一旦来到了所谓的圣龛区域,冷凯就会注意到哈维的步伐在经过圣龛区域时,会不由自主地向圣龛过去一点,就好像要让自己更靠近神像一样。
当两人快要走完圣龛区域,经过一盏幽幽的钷素灯时,身旁的哈维中尉忽然开口了。
他的语气不再仅仅是公事公办,而是带上了一种……近乎虔诚的柔和与热切,仿佛在分享一个不容置疑的真理:
“阁下,您知道吗?在浩瀚星海与无尽黑暗之中,唯有一位真神的光芒永恒不灭,照耀并指引着迷茫的人类。祂即是人类的救主,不朽的守护者,万军之主——神圣的帝皇(God-Emperor of Mankind)。”
“嗡!”冷凯的脚步猛地一顿,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侧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哈维中尉。对方脸上那副务实干练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专注和期待,眼睛紧盯着冷凯,仿佛在等待一个共鸣。
一股荒谬感和强烈的厌烦瞬间涌上冷凯心头,以至于他目光扫过一下对方腰间那把可笑的、落后的实弹武器。
根据谢庸提供的资料,这叫海军手枪——你能相信吗?这踏马竟然是一把落后到让人发笑的实弹武器,只是通过特殊的装药让子弹的破片不具备穿甲性——明明有更好的激光武器,欸,我就是不用!
这群愚昧而狂热的疯子!
又来?!
他刚刚才从一个充满神权政治和宗教狂热的审判官办公室出来,现在连一个看起来还算正常的底层军官也开始向他布道了?
帝国的人脑子里除了战争和帝皇,就没点别的了吗?
他强压下翻白眼的冲动,用一种极其疏离、近乎冰冷的理性口吻反驳道:“哈维中尉,据我所知,在这个银河系漫长的历史记载中,从未出现过名为‘帝皇’的神祇降下任何可被观测、被证实的‘神迹’。”
而且,一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躁狂感突然让冷凯根本压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就想发泄一下。
尤其是,对面不过是一个中尉,而不是那个动动手指,就让自己异常难受的审判官!
“而且……神迹?哈哈哈哈!多么荒谬的名词!”冷凯的声音像淬了冰一样,不屑地嘲弄一句,“你们的‘帝皇’在这个银河连个影子都没留下!但我们依旧成为了令人尊敬的星际种族,我们靠的是什么?是脑子和枪!而不是跪拜一尊泥偶!”
“啊不,我说错了,”冷凯甚至还伸出了手掌好像礼貌地道歉一样,“这应该是一尊用珍惜金属材料粗劣浇铸而成的神像,但这宝贵的金属更应该出现在装甲和载具上;而不是浪费在供奉这毫无意义、只配在战场上被轰成渣滓的金属疙瘩上!”
话音落下的瞬间,通道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哈维中尉脸上的所有温和、所有热切、所有期待,如同被极寒风暴瞬间冻结、然后狠狠砸碎!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骤然收缩,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亵渎、最不可饶恕的言语。
那清癯的脸庞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涨红,脖子上青筋暴起,一只手猛地按在了腰间手枪的握柄上;另一只没有按枪的手,下意识地、紧紧地攥住了腰间那个小匣子,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仿佛那玩意是他此刻对抗眼前这对他自己而言滔天亵渎的唯一锚点。
而烦闷到极致的冷凯啼笑皆非之余同时感受到的是对面一股实质性的、冰冷的杀意如同出鞘的利刃,毫不掩饰地刺向自己!
但冷凯的反应更快。
在哈维气息变化的刹那,他的身体已经本能地进入了战斗状态,重心微微下沉,肌肉绷紧,右手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滑向肋下隐藏的单分子短刀。
他甚至感到一丝病态的兴奋——终于!他正需要一个宣泄口,一个光明正大教训这些狂热帝国佬的机会!
来吧,动手!让我看看你这所谓信仰武装的骨头究竟有多硬!
两人的目光在狭窄的通道中激烈碰撞,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一触即发。冰冷的金属墙壁似乎都因这无形的对峙而呻吟。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数秒。
第579章 被当做秽物的冷凯和被帝国风物包围的米兰达
但最终,还是哈维中尉先有了动作。
他那只按在枪柄上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在进行一场天人交战。
他死死地盯着冷凯,那眼神不再是看一个需要护送的访客,甚至不是看一个异端——而是像在看一堆散发着恶臭、玷污了神圣通道的不可降解的垃圾!
充满了最深沉的鄙夷、憎恶和……一种高高在上的、彻底的否定。
他最终没有拔出枪,也没有挥出拳头。
那只颤抖的手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从枪柄上挪开,仿佛每一个动作都在撕裂他的信仰和骄傲。
他不再看冷凯的脸,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污染自己的灵魂,只是僵硬地抬起手臂,用一根绷得笔直、仿佛沾染了污秽般的手指指向通道尽头升降平台的方向。
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冷、生硬、不带一丝人类情感,只剩下履行命令的机械感:
“升降平台。直通格纳库。您的穿梭机在等。”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砸在地上。
说完,他迅速收回了手指,放下了手臂,仿佛哪怕多指一秒都会被未知的污秽所玷污。
同时他的身体只是保持着那个指向的动作,身体挺得笔直,如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但那对淡漠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冷凯脚下的地板,仿佛要用目光在那里烧出一个洞,好让这个“亵渎者”掉进舰船反应堆的核心熔炉里去。
冷凯看着哈维中尉这副模样,心中那点病态的兴奋瞬间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荒谬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这种因信仰被“亵渎”而爆发出的纯粹憎恨,比直接的暴力更让他感到不适。
他明白了,在这个疯子遍地的帝国战舰上,没有所谓的“正常人”。只有程度不同的狂热和偏执。
他嗤笑一声,不再理会那个如同石化雕像般散发着憎恨的年轻军官,大步流星地走向升降平台,将那令人窒息的目光和冰冷的通道甩在身后。
升降平台门缓缓关闭,终于将哈维中尉那如同实质的、看垃圾般的冰冷目光隔绝在外。
冷凯靠在剧烈震颤的内壁上,鼻腔里似乎还残留着那股机油、钷素与狂热信仰混合的、令人作呕的金属气味。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感觉比经历了一场高强度的潜入任务还要疲惫。
这艘船,这个地方,连同它上面这些被帝皇洗脑的疯子,都让他感到无比的压抑和格格不入。
他现在只想快点离开。
“嗡!”
短暂的等待后,冰冷的升降平台门滑开,格纳库特有的混合着金属、臭氧和推进剂燃料的气味扑面而来。
冷凯深吸一口气,试图将刚刚过道上那股机油、钷素与狂热信仰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息彻底从肺里置换出去。
他快步走向送他过来的穿梭机,舱门早已为他开启好。
但整个过程,格纳库里的帝国机仆、红袍的技术神甫、乃至持枪警戒的卫兵,都对他视若无睹。
没有敌意,没有警惕,甚至没有好奇,只有一种彻底的、冰冷的无视。
仿佛他不是一个刚刚离开审判官办公室的活人,而是一团需要被暂时移除、以免污染工作区域的废气。
这种被当作“不存在”的真空感,比之前在通道里净空时更甚,也更让他心头堵得慌。
至少那时,他能感觉到那些回避的目光里带着排斥和厌恶,那至少是一种情绪,一种针对他存在的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