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来吧!”海玛尔来到了尸体淀粉面前,伸手邀请冷凯,“观众已经等不及了,还等什么呢?”
冷凯也只能深呼吸一口气,也跟着走了上去。
第589章 吞噬粘稠,举杯毒火
冰冷的金属长桌旁,空气仿佛凝固,又仿佛被周围星界军士兵粗重的呼吸和压抑的催促声灼烧得滚烫。
两堆小山般的白色膏状物——尸体淀粉——堆砌在冷凯和海玛尔面前,散发着工业清洁剂般的微弱气味,毫无生命的温度。
“开始!”海玛尔的声音不高,却像刀子一样切开了喧嚣。
他没有看冷凯,只是用一柄简陋的金属勺,精准地剜起一团淀粉膏,送入口中。
冷凯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深处因“第二好”残留刺激和淀粉本身概念带来的翻腾感。
胃里空空,这或许是唯一的优势——他模仿着海玛尔的动作,同样剜起一团,塞进嘴里。
咀嚼。
尸体淀粉的口感极其怪异,粘稠、胶质,像在嚼一块浸透了水的劣质橡皮泥。
它没有味道,或者说,那是一种彻底的“无”,一种对味蕾的彻底否定。
它不抗拒牙齿,只是被动地变形、延展,顽固地附着在口腔的每一个角落,需要反复、用力的咀嚼才能勉强将其聚拢,形成一团可以吞咽的物体。
“咕噜!”随着搅动完成,冷凯和海玛尔将第一口淀粉膏吞咽了下去,步调一致的动作发出了比平时更大的动静。
两个人的每一次咀嚼和吞咽都像完成一次小小的工程。
那团冰冷、滑腻、毫无生气的膏体艰难地滑过食道,带来一种沉甸甸的异物感。
冷凯强迫自己专注于机械性的动作:剜起、送入口中、咀嚼十次、十五次…直到它勉强屈服后,再缓缓地吞咽下去。
他能感觉到海玛尔的动作与速度虽然一致,但频率稍有不同——六次快速咀嚼、一次缓慢咀嚼,然后再六次快速咀嚼,一共十三次咀嚼后就可以将之咽下。
唯一奇怪的是,每次都是十三次咀嚼,似乎这已经成了下意识的,非常精准的咀嚼次数。
纠结一个十三有什么意义吗?
内心疑惑的他动作却依旧稳定,但绝不快,每一次咀嚼都力求彻底,避免那粘稠的膏体在食道里造成任何可能的堵塞或反流。
胃壁和喉管似乎都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团冰冷的“营养”落下。
而对面的海玛尔,卡塔昌的恶魔,此刻也化身为一台高效的进食机器。
他的动作甚至比冷凯更流畅,带着一种经过无数恶劣战场口粮磨砺出的精准和漠然。
他同样咀嚼得很认真,腮帮子有力地运动着,眼神平静地注视着面前减少的淀粉堆,仿佛在计算着某种弹药消耗。
他的速度与冷凯惊人地同步,不快一分,不慢一毫。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沉默的节奏。
周围的喧嚣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士兵们拍打着大腿,敲击着武器,嘶吼着诸如“快吃!”、“干掉那堆垃圾!”、“为了帝皇,打败那个塞伯鲁斯佬,别怂!”。
但这狂热的声浪丝毫无法穿透两人专注的进食壁垒。
他们的世界只剩下口腔里粘稠的蠕动、喉结的滚动、胃袋的逐渐填充感,以及对面那个同样沉默进食的对手。
时间在粘稠的咀嚼和冰冷的吞咽中流逝。
两堆尸体淀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却又极其缓慢地减少着。
没有狼吞虎咽,没有争抢速度,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的耐力比拼。
汗水从冷凯的额角渗出,并非因为费力,而是精神高度集中对抗生理不适带来的压力。
海玛尔额角同样有细密的汗珠,但他古铜色的脸上只有岩石般的坚毅。
当各自面前只剩下大约四分之一堆时,两人几乎在同一瞬间停了下来。
动作整齐划一,仿佛排练过无数次——又似乎像一个在棋盘厮杀甚久的老手,知道何时该撒手时就撒手,绝不贪恋犹豫。
不过,冷凯却觉得对面可能更有余力。
冷凯此刻唯一的感觉就是胃里沉甸甸的,像塞满了冰冷的铅块。
他估算到再吃下去,这沉重的负担绝对会影响接下来的武斗,更别提还要喝那要命的野蛇酒。
他只能抬眼看向海玛尔。
海玛尔也正看着他,这位卡塔昌人的目光锐利依旧,但冷凯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评估?
或者说是某种了然。
海玛尔的目光扫过冷凯面前剩余的量,又瞥了一眼自己面前的,竟然差不多,甚至也许上称后发现各自留下的量是精准地齐平。
最后,他的视线似乎不经意地掠过了旁边桌上那两瓶墨绿色的野蛇酒,以及面前这条即将当做象征武斗舞台的长桌。
海玛尔突然咧开嘴,露出一口在卡塔昌丛林中磨砺出的、略显狰狞的白牙,但那笑容里似乎没有多少恶意,反而带着一丝……玩味?或者说是某种“够了”的宣告。
他“啪”地一声将金属勺子拍在桌子上,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周围的嘈杂。
“呵。”他嗤笑一声,声音带着卡塔昌人特有的沙哑,“塞伯鲁斯的家伙,胃口倒是不小。不过,再吃下去,怕你一会儿在桌子上站都站不稳,更别说挨揍了。”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骨节发出轻微的爆响,眼神锐利地投向冷凯,“也省得你找借口说吃撑了影响发挥。算你运气好,这局……就算你赢了。”
他这话说得极其自然,带着一种卡塔昌战士特有的、近乎傲慢的自信和对“弱者”的“施舍”感。
仿佛承认平局,哪怕可能略占优势后主动停止,不是因为自己吃不下或怕影响状态,纯粹是“大发慈悲”地给了冷凯一个不在食物上丢脸的机会,好让他保留体力在真正的战斗中被自己揍得更惨。
但冷凯觉得,这是一场屈辱的,施舍性的退让,但他还不能感到屈辱,甚至事后都不能——因为他确实极度需要一场胜利。
周围的士兵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喧哗,有吹口哨的,有大笑的,也有为海玛尔这“豪迈”放弃叫好的。
“中士大气!”
“让他赢一局又怎样?一会儿揍得他满地找牙!”
“就是,武斗见真章!”
“海玛尔大人是怕他吃吐了弄脏桌子吧?哈哈哈!”
就像冷凯怀疑的,没有人怀疑海玛尔是“吃不动了”或“怕了”。
他那轻松的姿态、对后续武斗的迫不及待、以及那骨子里透出的、对冷凯体能的轻蔑,都完美地诠释了“骄傲的放水”。
他主动告负的行为,在星界军士兵眼中,非但不是示弱,反而是强者对即将到来的、更有趣的“正餐”的期待,以及对“猎物”保持活力的“体贴”。
冷凯沉默地看着海玛尔,胃里的冰冷感和喉咙的粘腻感仍未散去。
他没有争辩,也没有感谢。他明白,这看似“送”的一分,代价将在接下来的长桌上加倍偿还。
海玛尔的眼神已经像刀子一样钉在了他身上,那里面只有对战斗的纯粹渴望。
正巧,他也想痛痛快快地打一场,把从谢庸身上享受到的屈辱,哈维身上享受到的歇斯底里,所有的不快都发泄到这场武斗里。
海玛尔不再看冷凯,他伸手抓过一瓶野蛇酒,用牙齿咬开瓶盖,墨绿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危险的光泽。
“行了,开胃菜结束。”他舔了舔嘴唇,目光灼灼地投向了眼前这条象征最终舞台的长桌。
“该喝点提神的,准备上桌了。塞伯鲁斯的,别让我失望。”他的语气里,已经充满了对武斗的迫不及待。
冷凯也抓起放在他身边的那瓶野蛇酒,仔细端详着。
整个瓶身微凉,上面隐约还能看到半截浸在酒液里的蛇皮,暗棕鳞片在琥珀色酒液中若隐若现。
这就是野蛇酒最大的卖点——里面含有毒蛇的生物组织。
他抬手打开了瓶盖,一股远比“第二好”更纯粹、更尖锐的辛辣气息猛地冲进鼻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苦。
但好就好在野蛇酒没有第二好那种令人作呕的化学混合怪味。
这气味更“干净”,当然也更“野性”。
他不再犹豫,仰头一饮而尽——酒液灼喉而下,瞬间燃起一股炽烈的辛辣,像无数微小毒牙在食道里打转。
那感觉比他曾经喝过的克洛根烈酒更猛烈,辣意迅速攀上鼻尖,眼眶微热。
酒渣里果然留有细碎的蛇鳞与蛛丝般的筋膜,咬上一口,更添野性与苦涩。
“够劲。”冷凯轻呼一声,喉头滚动间,一抹淡淡的醇甜却又在烈辣之后浮现。
他闭上眼,任微醺的暖意在胸口蔓延,浑身血脉被点燃——正合武斗前那一刻的亢奋与清醒。
海玛尔在一旁沉默,眼中闪过满意的光芒:“准备好了么?真正的较量,现在开始。”
冷凯深吸一口气,调整站姿,冷静中带着危机四伏的锋芒。
酒劲与肾上腺素合流,他的世界,只剩下眼前的长桌与等候搏击的对手。
第590章 钢铁之桥上的死亡探戈:逆光獠牙与分子刃
只见海玛尔一个轻盈的小步跳跃,一下子就跃上长桌中央。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没有站在相对作为守擂者的背光位,而是选择了站在需要迎接射灯炽光的迎光位。
库房里的灯光是光源强烈的工业射灯,而且是由里向外,也因此他的位置是面灯光。
炽热的白光不仅将他的脸庞烘得通红,而且必须得眯着眼睛以防被光线完全妨碍了视觉。
这一下,海玛尔的站位顿时惊诧了所有人,也包括了冷凯。
“哗!老大牛逼!”几个星界军士兵顿时陷入狂热的崇拜情绪。
就连几个暴风忠嗣军都显示出了对海玛尔这个行为的极度兴趣。
冷凯也瞬间“阅读”到了这种情绪,他通过冷读术得出个很沮丧的结论:在这些暴风忠嗣军的眼里,如无意外,自己竟然是死定了的吗?
反倒是因为海玛尔给自己设置了困难,让对决变得有趣了一点。
好!好!好——都瞧不起我是吧,这次我一定要打败他,给你们看看!
倒是也有几个星界军士兵嘀嘀咕咕着什么“这本该是挑战者的位子啊……”却很快被热烈的喝彩声淹没。
就好像帝国不喜欢弱者的哀嚎一样,没人喜欢应该是什么,或者必须是什么——只要你够强,你就可以来定义什么是应该!
冷凯也不在意海玛尔占据了原本属于自己的挑战者位置——他才不会傻到认为应该感谢海玛尔的让步。
他更应该担心这个卡塔昌恶魔对自己的杀人手艺到底自信到什么地步——哪怕地理劣势位置都不会减弱他的胜率。
既然他只有一个守擂者位置可以挑选,那就上守擂者位置吧。
随即他也用轻巧的一个箭步直接跃上了长条桌的另一端。
一上桌,他就感觉到这些用金属方形桌拼接在一起的长条桌并不能维持一个相对水平的平面。
也就是说一个不注意的倾斜就可以让原本稳妥的架势突然出现漏洞,从而站立不稳让人有可乘之机。
又是一个于无声处听惊雷,细节决定成败,不能有任何大意的竞技场。
不过,相比任务中尔虞我诈,龙潭虎穴的环境而言,确实已经公平公正了。
这种击剑场地一样的比试区域可以说正好是为搏击水平很高的人准备的。
“欻”地一下,冷凯就如顺滑流水一般地带出来了自己的短刀——这是一把胁差样式,但没有刀镡的单分子短刀。
在把短刀抽出后,冷凯反手握柄,将之护在胸前,看着倒像是想做后发制人的状态。
“唷……”冷凯丝滑而看不清过程的拔刀倒是吸引了一波眼光。
很明显,无论冷凯的刀术如何,这拔刀的风采倒是镇住了一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