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猩红袍袖下的机械触手猛地一缩，覆盖着呼吸器的头颅艰难地转向马鲁姆的方向——那只幽蓝的肉瞳和闪烁红光的义眼同时聚焦在极限战士标志性的白色鸟喙头盔上。
他僵硬地抬起两只袍袖下勉强能辨认出的、包裹着金属的手，在胸前做出一个精确到毫厘的齿轮手势——这是机械修会对阿斯塔特修会力量的承认，也是对更高序列权威的礼节性回应。
这突如其来的、整齐划一的致敬行为，瞬间将机库里原本就泾渭分明的气氛推向了更尖锐的对立。
挤在一起的塞伯鲁斯雇员们彻底懵了！
他们像一群被惊散的羊羔，慌乱地互相看着，眼神里充满了不知所措。
跪？向这个非人的三米钢铁怪物下跪？他们从未接受过这样的训练，内心也充满了抗拒。
但不跪？看看那些如雕像般跪地的士兵和行礼的技术神甫吧！这巨大的压力几乎让他们窒息。
然而，就在这片尴尬的僵持中，有人动了！
杰克几乎是凭借着侍僧手册扉页上那几行关于“帝国礼仪”的模糊记忆和一种强烈的求生本能，无师自通地做出了反应。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将一直紧抱在胸前的侍僧手册小心地夹在左臂下，随即双手抬起，在胸前交叉合并——一个略显生涩但姿态标准的帝国天鹰礼！
她的光头在冷光下微微反光，脸上刻意维持着模仿谢庸的漠然，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绷紧的肩膀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而杰克的动作如同一个信号。一直紧盯着她的崔佛·菲利普，这个老练的生存专家，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判断。
他没有丝毫犹豫，学着旁边星界军士兵的样子，右膝“咚”地一声重重砸在冰冷的合金地板上，头颅深深低下，动作甚至比一些新兵还要标准——在街头和太空的夹缝中摸爬滚打多年，他深知在何种场合该扮演何种角色才能保命。
生存，高于一切尊严。
韦德茫然地看着崔佛跪下，又看看杰克的手势，他那迟钝的思维似乎终于捕捉到了“模仿”的指令。他也“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姿势笨拙，眼神依旧空洞，但至少动作是跟上了。
小罗的反应则慢了一拍，他抱着笔记本，神经质的眼神在马鲁姆巨大的身影和周围跪倒的人群间飞快扫视，似乎在评估风险系数。最终，在崔佛时不时严厉的眼角余光逼视下，他才不情不愿地、慢吞吞地单膝点地，但依旧紧紧抱着他的“宝贝”笔记本，仿佛那是他最后的堡垒。
这“四人组”的反应，尤其是杰克那标准的天鹰礼和崔佛那干脆利落的跪礼，与那群呆若木鸡、站也不是跪也不是的塞伯鲁斯雇员形成了刺眼至极的对比！
他们的格格不入，在此刻被无限放大，如同白纸上醒目的墨点。
当然也让刚刚站定、正准备开口的马鲁姆·凯多，那覆甲的头颅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此刻，他白色鸟喙头盔下的目镜，冰冷的光泽似乎在那群僵硬站立的塞伯鲁斯雇员身上多停留了零点几秒。
那目光中没有愤怒，没有谴责，甚至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只有一种纯粹而彻底的……漠视。
就像扫过机库角落里堆积的无用零件。这种漠视，比任何斥责都更具压迫感，让那几个雇员瞬间脸色惨白，冷汗浸透了后背。
随即，马鲁姆极其轻微地点了点他那巨大的头盔，动作幅度小到几乎难以察觉，甚至没有说话，但这已足够。
下一刻，跪地的星界军士兵如同精密的发条人偶，“唰”地一声整齐站起，激光步枪重新紧握胸前，恢复成肃立的钢铁雕像。
技术神甫也放下了行齿轮礼的手臂，机械触手无意识地轻微扭动。
杰克放下了交叉的双手，重新紧紧抱住她的侍僧手册。
崔佛、韦德和小罗也相继站了起来，崔佛还不动声色地拍打了一下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机库内短暂的礼仪环节结束，气氛重新回到肃杀，但此刻的焦点已经完全集中在了马鲁姆和技术神甫之间——以及那个被夹在中间的“侍僧杰克”。
马鲁姆那覆甲的头颅转向技术神甫，白色鸟喙仿佛指向目标，冰冷的男性雄浑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明确的目的性：“技术神甫。汇报：此地状况。为何停滞？”
每一个词都像冰冷的钢珠砸落，直接质问对方为何没有按计划执行舰船评估任务，反而在这里引发了骚动。
技术神甫的处理器似乎又过载了一瞬，散热背包发出一声更响的嗡鸣。
他那覆盖着鳃式呼吸器的面部转向马鲁姆，幽蓝的肉瞳和闪烁红光的义眼在杰克和手册上飞快扫过，电子合成音带着一种竭力维持平稳却依旧透出逻辑紊乱的语调：“尊敬的极限战士一连肃卫老兵，游侠骑士战团代理第二连长，马鲁姆·凯多大人。”
“解析目标：个体杰克。”
“状态：持有审判庭侍僧身份标识物，验证初步有效。”
接着他指向了杰克手中的手册。“逻辑冲突：检测到该个体具有极高异能活性，判定为珍贵研究样本。当前解剖研究指令优先级与审判庭直属人员豁免权优先级发生严重冲突。”
“核心指令：寻求逻辑仲裁与权限确认。指令执行中…遭遇逻辑瓶颈…请求：更高权限仲裁。”
他几乎是语无伦次地将自己逻辑核心的困境和盘托出，尤其强调了“解剖研究指令”与“侍僧豁免权”的不可调和，以及他对杰克“极高异能活性”的垂涎。
在阿斯塔特面前，任何试图隐瞒或修饰的逻辑都是徒劳的，不如直接暴露核心矛盾。
技术神甫的话刚刚说完，还没等马鲁姆做出了反应，这边就已经炸开锅了。
帝国正在解剖异能者？！
塞伯鲁斯的雇员们感到大惊失色：这可是一起巨大的新闻，这意味着帝国正在产生一个对异能者的巨大阴谋因而打算大量解剖异能者！
一部分人倒是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崔佛和杰克——这两个就是典型的异能者，还是两个讨厌鬼，倒要看看帝国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处理他们。
但还有一部分人却是脸色涌现出绝望的神情——这么大阵仗的机密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这究竟吃准了他们不会说出去，还是后续会对他们施加手段也？
不过，相比于塞伯鲁斯的神色各异，人生百态，不正常四人组倒显得有点不以为意。
小罗是面露担忧之色，韦德是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需要担忧的，崔佛是手下意识地攒成了拳头，但脸上却风轻云淡。
只有杰克，是心里真的慌，但面上勉强压制着保持扑克脸——不过她现在有些回过味了：以自己现在是导师“私有财产”的前提下，要动自己，还真的得靠谢庸同意的。
而很明显，技术神甫没资格决定，就不知道眼前跟谢庸一样高的动力甲巨人有没有资格决定了。
马鲁姆倒是没想到谢庸只来过这个宇宙一次，就收下了一个侍僧。
但这事也不算稀奇——毕竟帝国如果真的有心要将这里纳入境内的话，还真的得收本地人。
只不过他没想到谢庸找的真快啊。
“给我你的手册。”马鲁姆伸出了手。
杰克恭恭敬敬地将手册从腋下放出来，随即双手递交上去：“给您，大人。”
她用的是拉丁语——也就是帝国的高哥特语。
马鲁姆接过手册的手轻轻一愣，随即拿来了手册，翻开一看的时候，就已经将通讯频道联络了泰勒玛贤者。
泰勒玛贤者是谢庸的私人顾问，也是边境星区机械教苏勒铸造世界的一名贤者。
“找我有什么事吗？”泰勒玛有点不解，随即眼神一愣，似乎在接收信息，紧接着又露出了好奇之色，“你的附近有一位异能者，为什么不赶紧控制住？是她很难对付吗？”
“她是一位侍僧。”马鲁姆回答道，“她有谢庸的授权签章。”
泰勒玛露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我可从没听过他收了一位本地土著作为侍僧。”
“我已经把他的签名授权章发给你了。”马鲁姆只是默默地将头盔里截取的图片发了过去。
泰勒玛认真地比对了一会儿，才扫兴地说了一句：“授权章确认无误——确实是他的侍僧，哼，没想到他还藏的真深！”
“那么你需要建立第三个豁免特权识别档案了。”马鲁姆提醒道。
“真是遗憾……不过可别以为她就逃的过去了。”泰勒玛一边撅着嘴布置档案，一边让马鲁姆转告，“他们虽然进入了档案，受到了保护，但是必要的身体检查和配合研究还是要做的——既然加入了帝国，就请为万机之神、欧姆弥赛亚和帝国做出贡献！”
马鲁姆关闭了通讯，然后将手册交给了杰克，提醒了一句：“欢迎加入帝国，我不会谈你会不会后悔的问题——但记住，忠诚不需要奖励，忠诚本身就是奖励！”
“我知道了！”杰克双手接过了手册，贴心地做好了珍藏。
“你们两个，”马鲁姆指了指杰克和崔佛，“别忘了做入职身体检查，必要的配合研究也请自愿一下——欧姆弥赛亚会给你应得的报酬。”
这话说得塞伯鲁斯雇员们面面相觑——什么意思？合着崔佛o菲利普竟然提前跟帝国暗通款曲了！
崔佛你这条疯狗竟然屈服了！
然而还没等崔佛露出自己的反应，没想到的是，下一刻，马鲁姆竟然看向了他们！
“来自塞伯鲁斯的家伙……你们最晚也要在十六小时后才能重新登船，因为我需要参观这艘船——同时要跟技术神甫商谈一下改造方案。”
“你，过来！”马鲁姆随手指了指一个星界军士兵。
随着士兵跑步来到他面前举手敬礼后，他再指了指雇员们，接着指了指他：“带他们到中层的军官餐厅，第5个包间的5号包间去，那里已经安排好了一场丰盛的自助餐等待着他们。”
“呃……劳驾，我们不会跑多远的，”其中一个塞伯鲁斯雇员壮着胆子问道，“就不能让我们待在这里16个小时吗？”
静！
所有人，包括技术神甫、星界军还有杰克甚至是崔佛都齐齐回头看着发话的人。
杰克的感官则是“你好勇啊——没看到我们这些异能者都不敢轻举妄动吗？”
崔佛的感官则是“你踏马鲨臂啊！明知道这些帝国过来的蓝莓看我们本地土著不顺眼——你还要急着呛火是吧！”
“塞伯鲁斯怎么招了一群这样的傻瓜——我第一次才知道！”
而星界军的眼神就更加简单了——那是只要马鲁姆一声令下，就即刻开枪准备射杀的看死人的神情。
马鲁姆的手倒是微微一搐，但他明智地放了下来，免得星界军领会错了自己的意思。
同时他的白色渡鸦头盔用红光看着这个壮着胆子说话的塞伯鲁斯雇员说道：“我不能放你们进星堡内部去逛，是因为里面依旧不一定安全，为你们着想。”
“我不想让你们呆在这里，是因为我不需要太多的船员，在我和维护侍僧仔细观察这艘船时提出无用的意见——有一个前船长兼驾驶员已经足够了。”
“最后，我会置信给你们组织的对接人冷凯，说你们依旧抱有小人之心，认为我们有企图谋害你们的打算——现在，请！”
马鲁姆在这“请”字上加重了语音，接着继续说道：“跟着这个星界军士兵前往军官餐厅，享受我们为尔等准备的丰盛佳肴。”
“吃点帝国的特色风味，喝点美酒……压压惊。”
塞伯鲁斯的雇员最后还是屈服地动了，跟着星界军士兵，沮丧地就像一群前往刑场的死刑犯一样。
因为他们害怕再怠慢一点，他就成了被立即枪决的倒霉蛋了——至少三米巨人压抑着怒气平和地说话真的很恐怖！
“他们……”很快一众人回过头，看到发问的竟然是杰克，“他们会就这么死了吗？”
技术神甫没有回答而是转身离开，同时伸出了金属手臂，做出了跟着自己的手势。
而马鲁姆则是回答道：“进入帝国你要记住一件事，不关自己的事情，要少听，少看，少掺和——免得引起杀身之祸。”
杰克马上肃然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大人。”
马鲁姆的渡鸦头盔这才点了点头，接着解释一句：“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们不会死，至少肉身上不会——但是为游侠骑士战团服务，每个人都必须经历忠诚考验。”
“毕竟……”马鲁姆说到这里，只转过头看向了崔佛，“能被谢庸担保的人里面，也只有崔佛o菲利普一个人，其他的……”
马鲁姆看了看小罗和韦德：“要么不要上船，要么必须要保证有足够忠诚的态度服务于帝国和战团。”
“我……有点疑惑了。”杰克坦诚自己有点听不明白了。
但崔佛却是拍了拍杰克的肩膀，示意她带着自己的两个喽啰快走。
“很明显，崔佛明白。”马鲁姆也提出了逐客令，“但你确实该走了，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了，我很忙的。”
似乎是觉得自己可能对一个刚刚进入帝国体系的人太过无礼。
处于极限战士的矜持，他在杰克带着两喽啰离去前提醒了一句：“其余的问题，你问你的导师更好——毕竟，他又不是没享受过类似的手段。”
第603章 “黑暗的自由算什么？”：审判官的坦白
“他们将会接受一点虚假记忆植入和人格洗涤。”
随着杰克带着崔佛的两个喽啰跟着技术神甫乘坐着瓦尔基里穿梭机来到了谢庸的火焰风暴级护卫舰上后，穿着一身审判官袍服，没穿动力甲的谢庸接待了他们。
短暂地叙旧后，谢庸就直接电联拉格娜让她安排韦德和小罗一些闲职——他还特地要求是一个不用脑子的工作，一个是不怕偏执狂误事的工作。
女行商浪人除了感叹谢庸在这个宇宙内结交了一些奇葩的朋友以外，也没有意见——毕竟安排两个闲职对于一船之主而言真的不算什么事情。
拉格娜也很忙，她在统筹着两艘船带来的力量进行不断向外扩展——确定有价值的矿藏安排建立采炼一体站，同时训练一些探子在界神星系的欧米伽卫星站踩点了解情况。
准确地来说就是以万o温特家族的名义介入进质量效应宇宙的商圈，看看能不能发展出一些事业——这也是行商浪人的本职工作。
拉格娜必须得提前布控——因为谢庸也跟她说过：如无意外，机械教和马鲁姆可能会联合逼宫让他回去向基里曼述职。
这是不得不要去做的事情，而且谢庸也没有反对的意愿——但他有预感，下次他再回来的时候，不仅可能会带回一支舰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