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将和我同乘一船。”提瑞丝的声音在空旷的廊道里回响,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的船,有早已设定好的灵能坐标。一旦该舰重回帝国本土,就能被指定的灵能者发现,并且精确跃迁到指定的地点。”
她看着谢庸,金色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波澜,“这是最安全、最高效的方式。”
谢庸双手抱着他那覆盖着厚重动力甲的胸膛,无奈地叹了口气,巨大的肩膀耸动了一下:“那我还能带些什么呢?总不能空着手去见摄政王吧?”
紧接着,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抵触,还问了一句女禁军的搭档,“阿特拉科亚大人呢?她不一起?”
“寂静修女遗忘骑士阿特拉科亚大人,”提瑞丝微微抬高了下巴,姿态倨傲,“会暂时留在星堡。她的职责是默默地关注你述职期间,星堡的运行情况。”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锐利如刀:“毕竟,我听说星联的外交团队不日即将到达。也该看看你留下来的马鲁姆、赫斯提亚、拉格娜和法斯定的学生泰利苏斯……能不能做好这份‘接待’任务。”
泰利苏斯。这个名字让谢庸心头一动。
法斯定那个差点被星神碎片坑死的亲传弟子,因为自己的干预保住了命,也保住了位置,虽然威望受损,但依然是梅塔利卡号机械方舟在星堡的关键联络人。
一个异形生物专家,手上握着大量宝贵的也是敏感的样本。
不过,把接待星联外交官这种烫手山芋,连同监视内部运行的重任,都压在这位年轻贤者、一位星际战士连长、一位机械教大能和一位行商浪人身上……再加上暗中观察的寂静修女统领?
谢庸只觉得有趣,这配置简直是会闹出乱子的典型,只可惜这场戏他暂时看不到了。
“至于你能带的东西……”提瑞丝的目光扫过谢庸空着的双手,最后落在他腋下夹着的一个不起眼的、用厚实皮革包裹的长条筒状物上——那是他精心准备的述职报告。
“除了这份报告以外,”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其他的最好都不要带。耀辉号不是货船,更不需要额外的累赘和……变数。”
谢庸沉默了几秒。他能感受到女禁军话语中隐含的审视与不信任。
但最终,他只能笨拙地转过身,将那包裹严实的报告筒拿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解开皮革,露出里面那卷用上等羊皮纸书写、边缘镶嵌着金丝、散发着淡淡熏香味的厚重报告卷轴。
他走到舰桥中央一个临时搬来的小型工作台前,动作异常郑重。他取出审判庭专用的、带有复杂玫瑰结封印图案的火漆印章,以及一小块暗红色的、熔点极高的特殊火漆。
在提瑞丝锐利的目光注视下,他将融化的火漆滴在套筒的封口处,然后用力按上了那枚象征他审判官权威的玫瑰结印章。
火漆冷却凝固,玫瑰结的纹路清晰无比,如同一个无声的誓言。
做完这一切,谢庸才拿起那封印完成的报告套筒,走到提瑞丝面前。
他没有试图递给她,而是直接将其放到了旁边一个技工侍从早已托举着的、铺着猩红天鹅绒的托盘上。
“到时,”谢庸看着提瑞丝那双深不见底的金色眼眸,声音平静无波,“你直接把套筒交给该交的人吧。我想……这样更合适。”
提瑞丝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冰冷完美的脸上第一次掠过一丝真正的讶异,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看来你猜到了一点。”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意有所指的深意。
谢庸咧开嘴,露出一个欧格林式的、带着自嘲和洞悉的笑容,巨大的獠牙在灯光下泛着微光。“我相信帝国不会这么快处决我——毕竟我的价值,”他刻意加重了这两个字,“还没榨干净。不是吗?”
提瑞丝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一股无形的、仿佛来自黄金王座本身的威压瞬间笼罩了谢庸,让他庞大的身躯都感到一阵僵硬。
“但对于帝国而言,”她的声音如同寒冰利刃,一字一句地凿进空气,“任何涉及混沌、异端、和异形,都是必杀无赦的罪行。没有任何价值可以凌驾于此。尤其是在泰拉,在中央,在马库拉格之耀上。”
这是赤裸裸的提醒,更是毫不掩饰的威吓。
谢庸深深吸了一口气,动力甲内的伺服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似乎在抵抗那无形的压力。
“所以,”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释然,“我不拒绝陛下给我的任何任务。哪怕这不是我所想的,哪怕前路是深渊。再怎么样,我也要追求一个相对正向的结果——”
他顿了顿,狭长的双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虽然我无法帮助帝国扭转乾坤,这太难了……但只要是我能做的,让我做的,我都义无反顾。”
他直视着提瑞丝,语气无比认真:“这是我的承诺,向帝皇,也向帝国。”
廊道内一片死寂,只有舰船深处传来的、永恒的机械低鸣。提瑞丝审视着眼前这个庞大、矛盾、时而癫狂时而清醒的欧格林审判官。良久,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
“如果,”提瑞丝的声音恢复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虽然依旧冰冷,“你能一直保持这样的想法,并付诸行动。那么,禁军会基于你的表现和贡献,在适当的时候,提出适当的意见。”这是一个极其隐晦的保证,充满了政治性的模糊,但也代表了禁军这个超然群体可能的、极其有限的背书。
“但一切,”她最后补充道,金色的眼眸再次变得深邃莫测,“最终还是要看摄政王的意志。”
谢庸庞大的身躯微微前倾,对着这位代表帝皇黄金禁卫的女战士,郑重地点了点头。“这已经足够了,提瑞丝大人。”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感激不尽。”
耀辉号庞大舰体内部的引擎开始发出低沉而强大的咆哮,远非通用解方号可比。猩红的地毯,冰冷的金甲浮雕,还有那无处不在的、象征着人类帝国最高意志的压迫感,都昭示着一段截然不同的、通往权力与审判核心的旅程,正式开始。而谢庸那份封印着火漆的报告,静静地躺在猩红的天鹅绒上,如同一个沉默的见证者,即将被送往那决定他命运的地方。
第642章 羽冠之下:软禁在马库拉格之耀号
当冰冷的金属床沿硌着谢庸厚实的脊背时,他猛地睁开眼。
一种沉重的、被塞进庞大皮囊的滞涩感瞬间包裹了他。
这感觉他太熟悉了——这属于欧格林人躯壳的笨拙与力量感——但又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陌生。
所以,他又成了一个欧格林人?唉,他厌倦在战锤40K宇宙里当一个欧格林人了。
但当他扭了扭脖子,顿感不对劲,仿佛这身蛮横的皮囊,并非他早已习惯、在泰图斯副官所在的二连打击巡洋舰上服役时的那一具。
但随即他又感觉到了不对劲。
“嗯?”喉咙里滚出一个低沉浑浊的音节。谢庸猛地坐起,粗壮的脖颈带动头颅,环顾四周。
这里是囚室吗?不太像。
灰扑扑但异常坚固的金属舱壁,散发着清洁剂和微弱臭氧的气息。
身下的床铺虽然是简单的金属板,冰冷坚硬,却异常宽大结实。没有束缚带,没有刑具架,只有角落一个集成式的净化单元。
他身上套着一件粗糙但干净的灰色背心和同色短裤,勉强裹住他小山般的躯体。
但这不是打击巡洋舰上关押犯错仆从的禁闭室,建筑风格都完全不对劲了。
“所以,他的肉身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转移了?”谢庸巨大的手掌无意识地挠了挠覆盖着厚皮的头顶,粗糙的磨擦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难道在自己主意识被帝皇的意志牵引着在质量效应宇宙奔波时,这具留在帝国宇宙的“躯壳”被挪了地方?
可他意识抽离时的时间状态不应该是恒定的吗?怎么时间状态发生了改变?
一丝荒谬的寂寥涌上心头,他不由地将蒲扇般的巨掌“啪”地一声拍在自己肌肉虬结的大腿上,沉闷的肉响在狭小空间回荡。
然而,这一拍下去,谢庸粗犷的眉头骤然锁紧。
这手感…不对!
不是那种在极限战士战团仆役生涯中锤炼出来的、带着星际战士后勤油污和金属碎屑触感的坚韧皮肤。
这触感…更原始,更粗糙,带着一种久远的、几乎被遗忘的…熟悉感?
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窜上脊椎。
谢庸猛地低下头,摊开自己那双布满老茧、指节粗大得不像话的巨手。
昏暗的灯光下,掌心纹路纵横交错,一道深可见骨的、早已愈合却依旧狰狞的旧疤,斜斜地贯穿了他的左手掌心——那是他在登上哀星号之前,经历了启示录型战斗留下的肉体勋章!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谢庸混沌的脑海中炸开!
这…这不可能!
这是他最初的身体!
那个在哀星号上侥幸当上侍僧,不得不做牛做马一样拼搏的欧格林人躯壳!
“系统!狗日的系统!滚出来!”谢庸在心底咆哮,试图呼唤那个曾伴随他穿越、指引他、又逐渐沉寂的神秘存在,“告诉我!这是不是哀星号上的那具身体?!”
可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如同战鼓。
那个曾经偶尔还会回应他、如同树洞般的“系统”,不知从何时起,已彻底沉寂,只在他本能地开关个人储备空间或摩挲那些“捡来”的基因种子时,才会在意识深处泛起一丝微弱的、关于异宇宙坐标的涟漪。
虽然没有系统,他一样能活,但这具躯体的回归,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毛骨悚然的惊骇!
系统曾明确告知,这具在哀星号上的躯体,因为某些不知道的原因,已经无法承载他的意识,被判定“废弃”了。
他之后使用的,是系统重塑的、另一个相对“恒定”的欧格林人躯壳。
可现在,这具本该化为太空尘埃的“残骸”,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一个也绝非哀星号的地方!
在他的意识跃迁之前,他只是一个侍僧,虽然比奴隶好上那么一点,但在哀星号上遇到谢庸无法战斗,意识不在的情况下。
理论上的结局应该是被拖去改造成没有思想的机仆,或者干脆被塞进垃圾管道,喷射到冰冷的虚空中。
绝不可能,也绝无资格,被安置在这种明显是给“特殊人物”准备的软禁室里!
这床…谢庸粗壮的手指用力捏了捏身下的金属床板,感受着那远超普通囚床的坚固和尺寸。
这他妈是给星际战士关禁闭用的!
“所以…老子现在是在哪个战团的船上?”
铁床上没有战团标志,虽然极度怀疑自己在极限战士的船上,但谢庸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巨大的身躯靠在冰冷的舱壁上,试图从这简陋的环境里榨取一丝线索。
主要禁闭室里没有涂装,没有标识,只有一片压抑的金属灰。
但就在这时——
“哒…哒…哒…”
谢庸的耳朵动了动,这是脚步声。
由远及近,清晰、稳定、沉重——每一步落下,都带着金属靴底与合金甲板碰撞的独特韵律,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如同精确的鼓点。
不止一人,这还是个三人小队。
谢庸巨大的、如同蒲扇般的耳朵瞬间支棱起来,细微地颤动。他闭上了眼睛,将全部的感知都投入到那由远及近的足音中。
领头者的步伐独特:每一步都带着一种精确的节奏感,迈步从容而稳定,落脚时重心转换流畅自然,带着一种…贵族般的优雅?
这像极了那些在巢都决斗场上,手持细长刺剑的剑术大师的步伐。
但这种优雅中,却蕴含着远超凡人的力量和跨度,每一步的距离都大得惊人。
身后两人的步伐同样沉稳有力,但明显在调整步幅,完美地契合着领头者的节奏。
三股沉重的脚步汇聚成一股无形的压力,穿透厚重的舱门,挤压着禁闭室内的空气。
不是凡人,也绝不可能是欧格林人,就算是完全拥有成人智慧的自己也不会学这种花哨的步伐。
所以这只能是三个星际战士!
一个剑术造诣极高、步伐优雅又充满力量感的贵族裔星际战士,带着两名同样精锐的护卫……谢庸的欧格林大脑飞速转动,试图将记忆中那些声名显赫的战团剑术大师对号入座。
但很快他只能遗憾地摇摇头,情报太少。
极限战士里用剑的高手不少,但谁有这种独特的贵族腔调?嗯……那只有卡托o西卡留斯了。
但有没有可能是帝国之拳?哀星号在他的意识里最后停泊区域是太阳星域,那里既有平民出身,也有贵族出身的星际战士,而且也有一大堆剑术高手。
所以他必须看到这帮人的涂装!才能知道他们是谁!
好在,脚步声停在了禁闭室厚重的力场门外。
谢庸深吸一口气,巨大的胸腔起伏,睁开了眼睛,目光如同实质般投向门口。
他庞大的身躯绷紧,并非准备战斗,而是全神贯注地等待着即将揭晓的答案。
嗡——
力场门特有的能量消散声响起,门扉无声地向侧滑开。
光线涌入。
门外,屹立着三道巍峨的蓝色身影:那蓝色深邃、纯净、威严,如同凝固的苍穹,点缀着金色的鹰徽与荣耀的纹章。
果然是极限战士!
谢庸心中刚刚升起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毕竟他与泰图斯、马鲁姆关系匪浅——但下一秒,这丝了然就被眼前所见彻底碾碎,化为滔天的惊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