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十几年?!”卡尔好悬没高声大叫出来,但整个人就显得很抗拒了。
他才不愿意为审判官做十几年侍僧的事情呢,那可是十几年自由光阴的消失啊!
但看着似笑非笑的对面之人,他真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他刚刚设计围攻了一位审判官,虽然有克雷多夫人故意使计的缘故,但一旦谢庸把玫瑰结亮出来后,谁的罪过更大呢?
很明显就是自己啊!
是,自己的母亲也是审判官,但正因为卡尔知道这一点,所以他知道一旦自己的母亲,审判官耶娜o奥雷奇尔夫人知晓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也许克雷多夫人会以贵族的方式被吃个巨大的教训,然后奥雷奇尔夫人会跟谢庸谈一谈。最后的结果就是:卡尔可能仅以身免,但整个底巢估计会死一大批人,然后卡尔作为赏金猎人的名头就彻底糗了。
接下来,卡尔o杰里科要不就跟着自己的母亲当跟随者侍从,要不就跟着眼前之人一段时间,可能就是十几年。
结果还是不变,但卡尔永远失去了做赏金猎人的权力了——至少在涅克洛蒙达是不行了。
说不定奥雷奇尔夫人还很高兴呢——自己的儿子做不成赏金猎人,只能乖乖当自己的侍僧——哪怕先给另一个审判官当十几年侍僧都无所谓。
但这种生活,他不要啊啊啊!!!
是的,在知道对面是一个审判官,而不是克雷多家族派出来的顶级杀手后,卡尔就知道自己实际上没有性命之忧了。
因为审判官都是对应审判官——对面之人只想找奥雷奇尔夫人,而自己只是顺带的——只是刚刚自己自作主张的一番行动,无形中让自己落入对面之人的彀中。
也因此,虽然没有性命之忧的后果,但他宁愿被克雷多夫人派出的杀手刺杀——因为接下来他失去的可是十几年的自由啊!!!
但是,卡尔虽然喜欢一切都明码标价,但他更不想连累同伴也无端端损失十几年的时间,于是他直接咬咬牙说道。
“就我一个人为你工作,行不行?”
但谢庸却摇摇头,说出了一个让这个赏金猎人傻眼的答案。
“如果你的母亲愿意接受我共同行动的邀请,你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团队,甚至你不来都无所谓。”
“但要是她不想来,我要做的事情,你一个人搞不定,得叫个团队过来。”
糟了!杰里科真是想杀了一个小时前的自己——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听信小道消息就动手?!
第670章 钢靴踏入血海:审判官的底巢生意
谈话终究来到了沉默并且即将做出抉择的阶段。
谢庸对于卡尔的这份沉默毫不在意。
他只是安稳地坐在那里,拿起之前用来冲洗靴子和手上污血的残酒,仔细地、几乎是带着一种仪式感地,将最后一瓶“野蛇酒”瓶口沾染的血痂和可疑的脑浆组织冲洗干净。
琥珀色的液体在瓶壁上留下蜿蜒的痕迹,最终汇聚瓶底,掉落在地上,滴滴答答地响。
他拧开瓶盖,仰头,喉结滚动,烈酒如一道灼热的火线直贯而下!
“嘶——!”
剧烈的醇味瞬间炸开,仿佛两团微型太阳在眼眶里爆燃,刺得他眼角生理性地泌出一点水光。
更难受的是喉咙,那酒液流过食道的感觉,简直像吞下了一把烧红的玻璃纤维,尖锐的刺痛感久久蟠踞,不肯散去。
“哈!”谢庸重重地呼出一口带着浓烈酒气的白雾,砸了咂嘴,脸上却露出一丝奇异的回味,“够劲!底巢的‘风味’,果然名不虚传,够格进上巢老爷们的酒柜了。”
这痛苦之后的回甘,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快感,是秩序世界那些温吞佳酿永远无法企及的。
随着他这声带着痛快的低吼,酒吧里凝固的空气似乎被撬开了一丝缝隙。
那些原本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出的帮派成员,小心翼翼地挪动着屁股,试探性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眼神却依旧像受惊的老鼠,时不时瞟向那个恢复了“正常”状态、却似乎更加深不可测的二米大高个。
就在这时,卡尔做出了决定。他脸上的肌肉线条绷紧又松开,最终化为一种沉重的决然,对着谢庸点了点头,声音干涩却清晰:“我答应你。”
他顿了顿,补充道,眼中闪烁着底层生存者特有的、混杂着算计与无奈的精光,“但如果真要我招人……我想找点‘别的人’。”
他的算盘打得噼啪响:这趟活听着就像填线送死的炮灰任务。
他既不想坑害自己的长期伙伴,也不想坑朋友。
与其坑蒙拐骗那些不明真相的倒霉蛋,事后惹来无穷麻烦,不如直接找那些脑子被各种“药剂”或绝望烧坏掉、本就视死如归的亡命徒。
为此他愿意从自己那本就岌岌可危的“财务”里挤出点骨头渣子,再借上一笔高利贷,用真金白银买命!有审判庭的虎皮大旗在侧,加上足够的“安家费”,不怕这些本就活在刀尖上的家伙不听话,甚至可能更“乖”。
“随你。”谢庸嘴角扯出一个近乎轻蔑的弧度,随手将那瓶刚被他“净化”过的野蛇酒推到卡尔面前,“契约就省了吧。我要谈的‘生意’,从来不是靠一张纸。”
他深邃的目光越过卡尔,仿佛穿透了酒吧污浊的空气,投向某个更深处,“真正值得我费口舌的,另有其人。那么,”他举起自己手中的酒瓶,“合作愉快?”
“叮!”
清脆的玻璃碰撞声在寂静的酒吧里格外刺耳。
卡尔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也毫不犹豫地举起自己的酒瓶,狠狠撞在谢庸的瓶身上。
“就这么定了!”他低吼一声,仿佛要将所有的不甘和决断都灌进喉咙。
两人同时仰头,瓶口怼入喉咙!
“咕咚…咕咚…”
烈酒如熔岩般滚入食道。谢庸面不改色,喉结有力地滚动着,直到瓶中最后一滴消失。
他畅快地哈出一口浓烈的酒气,仿佛将胸中郁垒也一并吐出。
反观卡尔,则被那野蛇酒的狂暴后劲冲得脸色发红,眼眶泛泪,好悬没当场咳出来。
放下空瓶,谢庸看着还在努力平复呼吸的卡尔,语气恢复了那种不容置疑的平静:“我知道你手头还有个‘单子’没结,一个行会佬被宰了,等着你给个‘说法’。”他顿了顿,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先去把这事了了。等你把赏金揣进口袋,脑子也清醒点后,我们再详谈你该干些什么,需要招募什么样的‘人才’。”
接受了审判官谢庸的安排后,卡尔的心态反而奇异地放松了些。
他甚至还学着谢庸的样子,举起自己还剩小半瓶的酒,遥遥对着谢庸的方向敬了一下,脸上挤出一个市侩的笑容:“那么,多谢阁下您的‘宽厚’了。”
放下酒瓶,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底层人特有的自来熟和试探:“说实在的,聊了这么久,干了这瓶‘交情酒’,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呢?”
谢庸眼皮都没抬,手指摩挲着粗糙的酒瓶表面,吐出两个在哥特语系底层世界如雷贯耳、却又充满讽刺意味的音节:
“约翰·窦(John Doe)。”
卡尔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扭曲成一个更夸张、更带着底层俚语式嘲讽的表情,他夸张地一拍大腿:“啊哈!约翰·窦!真是个……踏马的‘好’名字!”他刻意加重了那个“好”字,语气里的揶揄几乎要溢出来。
在巢都底层混的,谁不知道“约翰·窦”意味着什么?无名尸,身份不明的倒霉蛋,或者……眼前这种摆明了不想让你知道他是谁的大人物。
对方用这个名字,就是赤裸裸地告诉你:别问,问就是不知道。
谢庸只是无所谓地再次举了举手中的空瓶,算是默认了卡尔的“赞美”,也堵死了他继续探问的嘴。
就在这微妙而粗粝的“和谐”氛围中,一个身影如同撕裂酒吧浑浊光线的刀刃,突兀地插入了两人之间。
她身形高挑修长,比例近乎完美,两条包裹在紧身加固皮革中的长腿充满了蓄势待发的力量感。肩甲和护臂上铆钉着尖锐的金属刺,在昏暗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双臂的线条流畅而隐含金属质感,显然是精密的仿生义肢,让人毫不怀疑她能瞬间弹出致命的武器或发动绞肉机般的近身连击。
她的面容冷峻,蓝灰色的眼眸深邃如寒潭,笔挺的鼻梁下,嘴角习惯性地抿着一丝若有若无、近乎残酷的弧度。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发型——一侧剃得干干净净,露出青色的头皮,另一侧则留着略显凌乱、长度及耳的偏分刘海。这种不对称的造型,将她身上那种永不妥协的战斗意志和冷酷的审美感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站在那里,就像一柄出鞘一半的链锯剑,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锐利气息和永不停歇的狩猎者警觉。
她的到来,如同在烧热的油锅里滴入一滴冷水。
原本因为谢庸到来心惊胆颤的卡尔终于能稍显放松了,瞬间像是被注入了强心针!
脸上那点市侩的颓丧一扫而空,精明干练的赏金猎人本色立刻回归。
他热情地扬起手,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刻意的熟稔:“啊呀呀!瞧瞧谁回来了?我们无畏的‘寒渊行者’!洛恩!从那个能把骨头都冻裂的黑渊里爬出来了?怎么样,找到什么值钱的大秘密没?够不够我们喝上一年的‘蛇血’?”
被称为莎拉的女赏金猎人没有理会卡尔的夸张招呼,她蓝灰色的眼眸里残留着一丝罕见的迷茫,眉头紧锁,仿佛还沉浸在某种冰冷的梦魇里。
她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带着不确定:“我……不知道。但那底下……不对劲。”
“不对劲?”卡尔脸上的热情迅速冷却,换上了职业性的审视,“莎拉,宝贝儿,这可不像你。‘不对劲’可换不来信用点!说清楚点,什么叫‘不对劲’?”他对这种模糊不清的回报显然极度不满。
“我在那儿发现了点东西,”洛恩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驱散脑海中的阴影,“一艘船的残骸,很大……锈蚀得厉害,嵌在冰层和岩石里。还有……大量死掉的奥洛克人(Orlocks),堆得像屠宰场的垃圾。”她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和更深的疑虑,“而且……下面还有某种深坑,巨大,黑暗,深不见底。”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压得更低,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后怕:“我下去之后……遭到了攻击。某种东西……我从未见过的东西。快,狠,悄无声息……像影子里的鬼。”她烦躁地低骂了一句,似乎想驱散那糟糕的回忆。
船骸?大量尸体?深坑?影子里的鬼?快准狠而且悄无声息?
谢庸摩挲酒瓶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深邃的眼眸中,属于审判官的冰冷雷达瞬间启动。
莎拉描述的这些碎片,像一块块拼图,在他脑中迅速组合,指向一个在帝国疆域内如同瘟疫般令人闻风丧胆的名词——
基因窃取者?!
巢都底巢发现未知深坑、神秘船骸、大量帮派成员离奇死亡、遭遇未知迅捷生物袭击……这他妈简直就是基因窃取者感染爆发的经典前奏模板!
可是问题来了,这里不是他的辖区,管?还是不管?
谢庸的理智在飞快权衡。
这破事一旦沾上,麻烦无穷无尽,而且他现在的主要目标是搞定卡尔这摊事,为后续计划铺路。
贸然插手一个可能正在孵化的基因窃取者感染巢穴,很可能打草惊蛇,甚至把自己也拖入泥潭。
他端起空酒瓶,假装抿了一口,内心天人交战。
然而,就在他犹豫的刹那,那位刚经历过“寒渊”惊魂、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女赏金猎人——洛恩,似乎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她敏锐地感觉到了旁边那道审视的目光。蓝灰色的眼眸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猛地一转,冰冷而锐利的视线,如同实质的探针,精准地刺向了坐在卡尔对面的谢庸!
事实上,女赏金猎人早就发现了他,而且刚进门的时候就从烈士之终的最好向导贾多的耳语中听到了此人的大致信息。
挺像一个上层巢都故意放出来扰乱帮派局势的大鲶鱼——虽然不知道鲶鱼究竟是什么样子,但是那股冲天的血腥味做不了假。
这个两米大汉刚刚杀了很多人,光是靠近战就干掉了不少。
而现在,她完成了她的汇报工作,也需要拜访一下底巢的新玩家了。
她一步跨到谢庸面前,低头盯着他的靴子——从中巢的成衣店直接拿的成品靴子,用料不错,可见裁缝可能收多了钱,却不敢坑人。
是个新人,但是背景不小的新人。
“砍了三百条命,闻得我的鼻子都快血腥翻了。你是哪个帮派放出来的恶魔?”
——声音冷漠而带着沙哑的兰开夏腔,语调先是疑问,又在“恶魔”二字里狠狠加了个重音,既表现出不屑,又暗藏警告。
谢庸用欣赏的眼光看了一眼身旁的火辣美人,但语气依旧淡漠:“帮派雇佣不起我,我只是纯粹找他谈点事情的。”
哈哈,我,一个能放逐纳垢大魔,来多少星际战士都不怕的家伙,这里的哪个帮派出的起钱雇佣我?
谢庸自嘲地笑了笑,接着随手指了指卡尔o杰里科,而后者也默默点点头。
因为双方的内情就没必要透露出来了——就连谢庸的真正身份也不行,一旦暴露,这里每个人都得死。
“哈!所以你是个大玩家,下来体验生活的?”洛恩被谢庸混不吝的话语给逗笑了。
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从中巢的人不敢坑人的情况看,这个人起码来自上巢,那背景确实小不了。
也因此,必要的生意推销还是必要的。
接着,她继续递出自己的名片一边寒暄:“我是铁刺o洛恩——底巢最讨厌也最拿钱办事的赏金猎人。现在,告诉我,你到底想在这血海里捞哪桶金?”
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尾音故意拉长,仿佛在说:“你既然来了,就别想着装好人。”
“我一般不收人名片,不过今天刚来,可以破例。”谢庸收下了这个女赏金猎人的名片,却递给了卡尔,“帮我收着,有事她适合的话再找他。”
卡尔也只能无语地收下了名片。
洛恩看了看谢庸,再看了看卡尔,惊奇地问了一句:“你是他老板?!”
“我是他接下来的老板,现在还不是。”看着别样风情的佣兵美人,谢庸难得地解释了一句,“而且我要的是长工,报酬甚至随你开,只要把事做好就行。”
接着站起身,拍了拍难得露出凄苦之色的卡尔:“我等你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