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纠缠是不纠缠,但他会盯死三联,倒要看看科恩会给三联提供一种什么技术。
如果价值足够高……就算是三联的,也可以是属于他的!
“那么,祝你好运。样本我会派人去取。”说完,屏幕瞬间暗了下去。
房间门锁“咔哒”一声打开。
谢庸脸上没什么表情,推开沉重的铁门,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出去。走廊里空无一人,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但他知道,与这只老狐狸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第781章 怪物、特工与出租车发票
巴黎,依然是那个巴黎。
2000年的巴黎,倒也还勉强撑得起欧洲大都会的门面,浪漫之都的名号尚未褪色,暗地里更是情报交汇的中心之一,热闹程度仅次于伦敦。
表面上看,大部分城区依旧光鲜亮丽,只是千万别往那些小巷深处,或是人迹罕至的角落钻。
以谢庸那超乎常人的耳力,轻易便能捕捉到无数微弱的呼救声,以及财物被窃后气急败坏的咒骂。
空气里,除了若有若无的尿骚气和咖啡香,更混杂着廉价香水、烟丝,还有一丝属于塞纳河的、冰冷的潮气。
此刻,面容已通过黑光病毒的生理调整,恢复成比利·科恩那副俊朗硬汉模样的谢庸,站在巴黎街头,脸上却明晃晃地写着“不爽”。
倒不是因为脚下偶尔传来的、成份可疑的粘腻感。
而是因为刚才那辆从机场到这里的出租车——那计价器跳得比他记忆中混沌邪神的低语还要快!
幸好他坚持要了张收据——待会儿不管见谁,这车费都得让接头人给报销了。
“淦,这鬼地方的物价,都快赶上火星机械教那帮机油佬的宰客水准了。”他低声嘟囔了一句,下意识地揉了揉眉心。
正当他盘算着这账该找摩根报,还是去找那位素未谋面的艾克萨拉报时,一个行人匆匆擦着他的身边而过。
“Pardon(抱歉)。”行人低声道。
谢庸庞大的身躯纹丝未动,只是眼神微微一斜。因为在接触的瞬间,他能感觉到一样东西以极快的手法滑入了自己的大衣口袋。
“没事。”谢庸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随即像是刚发现似的,叫住了那人,“嘿,老兄,你看上去落下了一部手机在我这里。”
那行人停下脚步,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甚至还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亮了亮:“手机?Non(不),先生,我的手机在这儿呢。”
“是吗?那可能是我看错了。”谢庸咧开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挥挥手示意那人可以走了。
等对方走远,他才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摸出一部廉价的预付费手机,市面上最常见的一次性货色——通讯录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号码。
“呵,老套。”他嗤笑一声。
若是寻常人,怕是得担心这是不是遥控炸弹的触发器。
但谢庸只是撇撇嘴,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拨号键。
听筒里传来的并非爆炸前的电磁忙音,而是一道慵懒中带着些许磁性的女声,英语流利,还夹杂着几分玩味的笑意:“看来确实不是手机炸弹,不是吗?巴连特先生。您的胆子,可比档案上记录的还要大得多呢。”
“少说废话。为什么临时更改见面地点?”谢庸没心情跟她绕圈子。
“哎呀,别这么心急嘛~”女声拖长了调子,“原定的那家咖啡馆人多眼杂,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我们觉得还是换个清静点的地方更好……放心,新地点很近,保证不会让您久等哦。”话音未落,她便报出了一个新地址,随即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人多眼杂?”
谢庸放下手机,眉头挑了一下,目光扫过眼前这家门可罗雀的原定咖啡馆门口——这瞎话编得可真够顺口的。
这轻浮不着调的口气……摩根那老家伙,到底从哪个犄角旮旯找来的这么个活宝?
经过一番七拐八绕,他总算按照指示找到了另一处藏在内庭里的、更为僻静的咖啡馆。门口几盆半死不活的蕨类植物,加上木头招牌上模糊的字迹,都透着一种刻意的低调。
推开门,门楣上的旧铜铃发出沉闷的响声。
店内光线昏暗,客人寥寥。一个老人缩在角落看报,一对年轻情侣依偎着低声絮语。而谢庸的目光,瞬间就锁定了靠窗位置的那个女人。
一身剪裁精良的炭灰色女士大衣,一顶俏皮的黑色窄檐礼帽斜戴,衬得她面容愈发精致动人。
桌上放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浓缩咖啡,旁边是一本保罗·奥斯特的《纽约三部曲》。
她戴着一双柔软的皮质手套,正专心地阅读着,姿态优雅得像是来享受午后时光的贵族名媛,全然不似在进行一次机密的地下接头。
午后的阳光透过积尘的玻璃窗,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杰西卡·希拉瓦特(Jessica Sherawat)。
谢庸一眼就认出了她,记忆里那个特征鲜明、个性突出的FBC特工——当然,同时也是个游走多方的间谍。
典型的美国特工作风——浮夸、讲究排场,但不得不承认,人是真的漂亮。
漂亮就好——跟一个美女打交道,只要性格不是太离谱,总归是种享受。但要是个男的敢这么随便改地点……哼,下场可就不会太好看了。
他迈开大步走过去,庞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了那张小桌,连她书页上的光斑都被吞噬殆尽。
美女似乎这才被惊动,放下书本,抬起头,露出一张明媚而训练有素的笑脸,仿佛他的到来是她今日最期待的约会。
谢庸却没理会那笑容有多灿烂,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地重复了之前的台词:“你看上去是不是落下了一部手机在我这里?”
杰西卡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甚至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丝困惑,她从小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晃了晃:“手机吗?您看,我有我的手机呀。巴连特先生,是不是您搞错了?”
这并非标准暗语,却正是谢庸与之前那名行人的对话,杰西卡复述得近乎一字不差,对接堪称完美——同时也明确表明,她监控了全程。
说着,杰西卡站起身,优雅地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您就是巴连特先生吧?我是杰西卡,很高兴认识您。刚才电话里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但谢庸显然不打算按她的剧本走——他虚握了一下她的手,随即手腕一翻,快如闪电般地攥住了杰西卡察觉到不对却已来不及收回的手腕!
他的力量控制得极精妙,既让杰西卡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中闪过一丝真实的痛楚和错愕,感觉手腕如同被铁钳箍住,又没有弄出太大动静或造成可见的伤痕。
谢庸稍一用力,将她向自己拉近,两人脸对脸,距离近得能让她清晰看到对方眼底那非人的冰冷审视。
他盯着她那双强自镇定却难掩慌乱的眸子,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到底知不道——我——是谁?”
杰西卡试图挣脱,却发现手腕纹丝不动。
她吸了口气,努力维持着职业语调:“我…我只知道您是摩根先生的重要客人,加布里埃尔·巴连特先生。”
“那你连站在这儿跟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漂亮小姐。”谢庸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松开了手,仿佛甩开什么不洁之物,“下次让你老板找个不玩这种过家家把戏、并且清楚我真正身份的人来——你以为这是拍间谍电影吗?”
他作势便要转身离开。
“看在你模样还不错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但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老板派你来算什么?一个随时可以丢弃、连为什么死都不明白的漂亮花瓶?”这话语刻薄无比,直刺要害。
“少尉先生!”下一刻,杰西卡的声音响起,之前的轻浮伪装尽去,带着一丝被戳穿后的气恼,但更多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冷静。
谢庸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
杰西卡下意识地揉着似乎仍残留着压迫感的手腕,脸上那副甜美面具彻底卸下,露出了底下属于精英特工的锐利。她微微昂起头,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从浣熊市那片地狱里爬出来的巨人:前任海军陆战队少尉,因屠杀23人而被判处死刑……却又奇迹般生还,变成了三米高的巨人,如今又恢复了这副……英俊的皮囊。”
从“少尉先生”之后的内容,她几乎是用气音送出,生怕被第三只耳朵听了去。
直到确认周围安全,她才恢复了正常音量,带着一丝挑战意味反问:“这些情报,够资格了吗,少尉先生?”
谢庸盯着她看了几秒,脸上的鄙夷渐渐化作一种难以捉摸的表情,他点了点头,像是在评估一件工具:“反应还算敏捷。不愧是受过训练的特工,虽然方式令人厌烦。”
他终于拉开椅子,那老旧的木椅在他身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但他结结实实地坐了下来,姿态俨然他才是这次会面的主导者。
杰西卡也一脸无奈地坐回对面,暗自腹诽这个完全不按牌理出牌的怪物。
不过她还是迅速调整好状态,重新挂上那副职业化的、但似乎真切了少许的笑容:“那么,现在我们有资格谈谈正事了吗?顺便说一句……”她眨了眨眼,试图挽回一点场面,“您恢复正常容貌后,确实比档案照片里那份狰狞……要‘帅’得多。”
谢庸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所以,漂亮小姐,你刚才玩那出街头把戏,是想替你老板摩根表忠心,好让我成为他手下又一个听令行事的……‘马前卒’?”
杰西卡脸上的职业笑容瞬间僵硬了一瞬,但顶级特工的素养让她立刻控制住情绪。她先是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苦笑,眼神却变得异常认真。
她轻轻揉了揉依旧有些发红的手腕,语气诚恳而直接:
“表忠心?不,少尉先生,我是在保命,以及尽可能专业地完成我的工作。”
她停顿了一下,让这句话的分量充分显现。
“摩根先生非常看重与您的潜在合作。但正因为您的……特殊身份,”她措辞谨慎,“任何与他本人的直接、公开接触,在现阶段对你们双方都极具风险。国家安全顾问西蒙斯也并非摩根先生的挚友——万一留下些不愉快的证据,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我的任务,是在这座越来越不太平的城市里,像一个真正的专业人士那样,找到一个最稳妥的方式,将摩根先生的诚意和提议带给您,而不是为他招募什么‘下属’——”她着重强调了最后两个字,语气甚至带上一丝自嘲,“我相信这世上没人能拥有您这样的‘下属’。那不叫管理,那叫自寻死路。”
“刚才的小把戏,我再次向您道歉,”她微微颔首,“那是我基于自身安全评估的多余顾虑。现在看来,在您面前,任何伪装都显得徒劳可笑。”
谢庸眯着眼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轻微的笃笃声,像是在掂量这番话的真伪。半晌,他再次发问,如同第二把淬毒的匕首,直刺核心:
“就算他忙。那他到底在忙什么,重要到不能亲自来见我?而你,又有什么权限,可以代替他做决定?如果什么都决定不了,那我是不是在浪费时间——而我为什么要在这里陪你耗着?”
杰西卡的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充满了一种分享机密的郑重:
“摩根先生此刻正深陷华盛顿的政治泥潭,为FBC的最终成立做最后的冲刺。每一个议员的投票,每一笔预算的审批,甚至每一个对手设置的障碍,都需要他亲自去争取、斡旋和清除。”她目光灼灼,“他忙碌的,正是未来能为您行动提供官方支持、身份掩护和庞大资源的基础。他认为,铺设好这条通往未来的道路,其重要性,丝毫不亚于与您的这次会面。”
“至于我的权限……您说得对,我无权替摩根先生做任何最终‘决定’。”她先坦然承认,但话锋随即一转,“我的角色并非决策者,而是您与摩根先生之间最直接的‘桥梁’,以及最高效的‘润滑剂’。”
“他赋予我的权限,是动用FBC前期的一切可用资源,来满足您在此次任务中的‘一切合理需求’——情报、装备、后勤支援,乃至必要的‘清洁服务’。同时,也将您的‘要求’和‘态度’,毫无保留、原封不动地带回去。”
“简单说,他希望我成为您未来的专属联络官。您不需要一个对您发号施令的老板,您需要一个能为您解决所有琐碎麻烦的后勤保障。至少现阶段,摩根先生认为我可以尝试胜任这个角色。”
谢庸听完,嗤笑一声,身体前倾,带着一股戏谑:
“呵,专属联络官?说得倒好听。不就是个随时能推出去顶雷的替死鬼差事?漂亮小姐,你是得罪摩根了,还是太想往上爬了,接这种活儿?”
杰西卡闻言,终于收起了脸上所有残余的苦笑和刻意维持的柔和。她目光毫不避让地迎向谢庸审视的目光,展现出冰冷外壳下的锐利与赤裸的野心:
“在我们的世界里,少尉先生,价值决定风险。能被摩根先生委以联络您这样的‘战略资产’的重任,本身就证明了我的价值。而能为您这样的‘巨人’服务,则是我快速攀升的唯一捷径。”
“至于替死鬼……”她唇角勾起一抹自嘲又自信的弧度,“那要看我最终效忠于谁,又能从中获得什么了。如果仅仅是摩根先生手下一条随时可弃的猎犬,那确实是。但如果我能有幸成为您与这个麻烦世界之间,那一扇唯一……且由您‘掌控’的窗口,那么,这就是一笔前途无量的投资。”
她微微停顿,将最终的问题轻巧地抛回给谢庸,眼神锐利如刀:
“我认为这是一场值得我押上筹码的赌局。您觉得呢,少尉先生?”
“这样的话……”谢庸的神色倒是舒展了许多,这让杰西卡一直砰砰直跳的心终于回落了几分。
跟一个据说能污染整座城市的怪物打交道,真不是人干的活儿——杰西卡暗自想道,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窗外,仿佛在确认没有不该存在的窥探者。
但就在杰西卡以为终于要切入正题的时候,谢庸却非常自然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递到了她面前。
“你身上带现金了吧?先垫给我,然后想办法把这张出租车发票给报了。”谢庸顶着一副堪比藏狐的淡定面孔,将他抵达巴黎后遇到的第一个实际难题抛了过去。
杰西卡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从那张票据缓缓移到谢庸那副理所当然的脸上。
她感觉自己多年磨练出来的职业素养,正在经历一场空前严峻的压力测试。
“……”
这家伙……这头怪物,真是难缠到了极点。
第782章 咖啡馆、毁灭与几十万美元
足足沉默了两秒,她才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眼前这荒谬的现实吸入肺里,好好消化一下。
她伸出戴着精致皮手套的手,接过了那张票据,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金额,眉头立刻蹙了起来。
窗外,巴黎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行人身上,一派闲适景象,却与她此刻紧绷的心弦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她甚至下意识地用眼角余光扫视了咖啡馆内寥寥无几的客人,确认无人留意这个角落的谈话——尽管她知道,以自己的谨慎,选择这里是因为这里确实算得上廖无人烟了。
下一刻,她好看的眉毛就高高地挑了起来,语气里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揶揄:“五百七十法郎?从戴高乐机场到这里?少尉先生,您被宰了——毫不留情地那种。”
“我看上去像不知道我被宰了吗?”谢庸哼了一声,浑不在意地在她对面的椅子上调整了一下坐姿,那坚固的实木椅似乎也承受了他庞大身躯的重压,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沉闷吱呀,“但我懒得为这点小事浪费时间。跟一个出租车司机在街头争论车费——万一我情绪失控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