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走到巨大的观察窗前，看着下面工作人员正在紧张清理第十号实验体留下的、仍在微微抽搐的残骸，眼神剧烈地变幻着。
挫败、愤怒、不甘……但最终，所有这些情绪，都逐渐转化为了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极致的贪婪。
他想起了那个身高足有三米的欧格林巨人，想起了情报中描述的他徒手撕裂半打暴君的恐怖场景，想起了他在浣熊市危机中如入无人之境的强悍姿态。
这样的人，在幸存者的口耳相传中，已被尊为“泰坦”。
泰坦……在远古的神话中，那本就是接近神灵的存在。
而所有的事实都指向一点：这堪称神灵般力量的根本源头，就在于这种奇异的黑光病毒。
可刚才连续十次的失败实验明确无误地告诉他，神灵的力量，绝非凡人能够轻易掌控。
那么，关键在哪里？
为什么那个比利·科恩可以成功？
为什么偏偏是他成为了唯一的“适格者”？
所有的失败，所有的不可控，此刻都像一面无比清晰的镜子，反而映照出了那个交易对象的独一无二和深不可测。
“看来……”西蒙斯缓缓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但在这冷静之下，却多了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偏执和笃定，“关键从来就不在于病毒本身。”
他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在实验室的冷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他，比利·科恩，才是那把唯一的钥匙。”
“他的血液，他的肌肉组织，他体内能够与这种病毒完美共生、甚至驾驭它的秘密……那才是我们真正需要破解和获取的终极目标。”
他的语气变得无比坚定，之前的挫败感仿佛已被一种更为宏大、更为执着的野心所取代。
“立刻通知我们的人，想办法联系上科恩，就说我要再见他一面。无论他这次开出什么样的价码……或者，”西蒙斯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寒光，“仔细查查他在南美新建立的那个据点，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他特别在意的人或物。”
“至于这个……”他冷漠地瞥了一眼旁边低温储存罐中的黑光病毒原液，“研究项目暂缓，但不要完全停止。拉达梅斯博士，你可以继续用最低限度的资源进行一些理论上的推演和尝试，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呢？”
卡拉看着西蒙斯重新变得挺拔而充满决断力的背影，心中既有对他迅速从失败中振作的钦佩，也悄然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
她清晰地意识到，西蒙斯的目标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一场针对那个可怕巨人的、更加危险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而她，身处风暴眼中，既感到本能的恐惧，却又莫名地……产生了一丝隐秘的期待。
如果西蒙斯先生真的能够获得那种堪比神灵的力量……
第780章 造王者与造神者
谢庸，或者说此刻护照上名为加布里埃尔·巴连特的巨汉，刚通过海关检查。
他近两米的身高，小巨人般的粗壮体格，即便刻意收敛，也像一座移动的铁塔，引得周围旅客纷纷侧目，却又不敢长时间直视。
他走的完全是正规渠道，用的是哈维尔帮忙搞定的、经得起查验的墨西哥身份。
他此行目的明确：应未来FBC大佬摩根·兰斯代尔之邀，来谈谈“合作前景”，顺便看看有没有其他生意可做。
然而，他刚提取了简易的行李，两名身着机场安保制服、但眼神锐利、行动间带着明显军警气息的男子便一左一右地拦在了他面前。他们的姿态恭敬却不容拒绝。
“上午好，加布里埃尔·巴连特先生？”为首的一人开口，声音平稳，目光却紧紧锁住谢庸的表情。
谢庸停下脚步，微微低头看着这两个刚到他下巴高的男人，瓮声瓮气地应道：“是我。有事？”
“麻烦您跟我们到办公室一趟。”另一人接口，语气虽然礼貌，但手已经若有若无地按在了腰后的警棍上，“您的入境文件需要额外核对一下，只是例行公事，很快就好。”
谢庸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
他认得这种气息，这不是普通的机场安保，更像是F局或者C局的干员。
他庞大的身躯没有动弹，只是平静地问：“核对文件需要你们两个这样气质的人来‘请’？而且，我看二位也不像是普通的海关人员。”
两人面色不变，但眼神细微地紧张了一下。
为首那人继续保持专业口吻：“巴连特先生，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这里人多眼杂，我们都不希望引起不必要的骚动，对吗？”他微微侧身，示意了一下旁边一扇标着“员工专用”的通道门。
谢庸咧嘴，露出一个看起来有点憨厚、实则充满嘲讽意味的笑容。
“带路吧。”
他倒想看看，是谁这么大阵仗，在他刚落脚就迫不及待地找上门。
他被引着穿过几条安静的走廊，最终进入一间没有任何窗户、只有一张金属桌子和几把椅子的隔离间。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上并锁死。
房间一角，一个不起眼的摄像头亮着微弱的红光。
“请稍等。”两名“安保”说完，便从另一个门退了出去，独留下谢庸一人。
谢庸没坐在那看起来一压就垮的椅子，只是抱着双臂，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摄像头。
没过几分钟，房间内惟一的屏幕上亮起，出现了德里克·C·西蒙斯那张戴着金丝眼镜、一丝不苟的脸。他背景是一间奢华的书房，与这间简陋的隔离间形成鲜明对比。
“下午好，科恩先生……或者，我该称呼你为，巴连特先生？”西蒙斯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政客特有的、表面温和实则疏离的腔调。
谢庸对着摄像头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西蒙斯先生。用这种方式请客，可不是待客之道。”
“特殊时期，特殊手段。还请见谅。”西蒙斯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毕竟，像你这样的‘名人’，正式出现在我国的土地上，总是需要多一些……关注。尤其是，在我们上次交易之后。”
“交易有什么问题吗？”谢庸明知故问。
西蒙斯的脸上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阴霾，但他控制得很好。“你提供的‘原版样本’，研究进展并不顺利。”
“哦？”谢庸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怎么个不顺利法？”
“十个最高规格的实验体。”西蒙斯的声音冷了下去，“全部失败。无一例外，变成了无法用现有生物学知识解释的……怪物。连最基本的稳定性都无法达成。”
谢庸闻言，脸上露出一种近乎“无语”的表情，他甚至还夸张地摇了摇头，巨大的手掌摊开：“才十个？西蒙斯先生，你是在抱怨什么？”
他向前微微倾身，即使隔着屏幕，也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我早就说过，这玩意代表着无限的可能，但也伴随着同等的风险。它的变异失败率高达99.99%！”
“如果真能被你随便用十个实验体就搞定，那你就不是什么‘造王者’（King Maker）了，阁下——你就应该是当之无愧的‘造神者’（God Maker）了。”
屏幕那头，西蒙斯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谢庸那轻描淡写的态度，仿佛在嘲笑他的急切和无能。
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但野心却毫不掩饰：
“造王者……？呵，对我而言，这个头衔的格局，还是太小了。”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谢庸没有接话，只是用那双看透无数世界纷争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西蒙斯。
西蒙斯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透过屏幕，死死锁定谢庸：“我想要更多。不是那些不可控的样本……我想要你的血，你的肉。你之所以能成为‘适格者’的根本。”
图穷匕见。
但谢庸闻言，非但没有惊讶，反而发出了一声低沉的、仿佛引擎轰鸣般的笑声。
“我的血肉？可以。”他答应得异常爽快，但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冰冷而充满威胁，“但是，西蒙斯先生，出了问题，你是不是会全权担责？到时候你整出什么我都没见过的大乱子，你是不是愿意动用你‘家族’的全部力量去埋葬，并且慷慨地将你的一切赠予我？”
西蒙斯眉头紧皱：“你是在威胁我？”
“不，我在陈述一个事实。”谢庸重新抱起双臂，巨大的身躯仰靠在墙边，姿态放松，却散发着无可撼动的自信，“无论你最终创造出了什么不可名状的怪物，我都有能力‘吞噬’掉它，为你兜底。但是——”
他刻意拉长了声音：“一旦让我出手，就意味着你失败了，而且你惹出的麻烦已经大到需要我来解决。这无形中等于向所有知情者宣告了你的无能，以及……以更强姿态出现的我。”
“到时候，你会变成名副其实的‘造神者’——只可惜，是替我扬名。而你和你那引以为傲的‘家族’，会不会被因此钉在耻辱柱上？就像两年前看着不可一世的安布雷拉——再强大的公司，破坏了台面上的规则，照样翻不了身。”
西蒙斯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谢庸的话像一根毒刺，精准地扎进了他最敏感的地方——对权力失控的恐惧以及对“家族”声誉的维护。
“是我让安布雷拉翻不了身的。”他冷冷地强调，试图夺回话语的主导权。
谢庸立刻反问，语气带着一丝嘲弄：“是啊，所以你更应该清楚其中的力量博弈。”
“那么，你觉得你的‘家族’，已经真正无敌于天下了吗？足以承受一次‘造神’失败带来的反噬？”
西蒙斯沉默了。
他内心愠怒，但无法反驳。
家族的力量源于阴影中的操控，而非台前的无敌。
一旦事态失控暴露在阳光下，所谓的“无敌”顷刻间就会引来群狼环伺。
这话他不能说出口，但谢庸替他说了，这让他感到极度不适。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换了个思路，语气放缓：“你的原版病毒……确实麻烦——我没这个闲心静下心来等待连续的失败，不过我会继续研究它。”
“但在那之前，我需要一点‘甜头’，一点能让我看到研究希望、能向支持我的力量证明其价值的东西。”
谢庸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才勉强开口：“我可以提供这种病毒的‘幼株’。它相对温和，也具备强大的强化能力，或许更适合你现阶段的研究。”
西蒙斯眼睛微眯，立刻反应过来：“你说的是你在南美展示给那个小毒枭的那些‘D士兵’？”
“没错。”谢庸并不意外，“幼株其实也有过度变异的风险，但它能全方位强化人体。如果想长久使用，关键在于制造出抑制剂。哈维尔是搞不定抑制剂了，但看看你能不能搞定。”
“当然如果你也搞不定，那就得像我处理它们一样，当快消品用掉，就别想着长期控制。”
西蒙斯迅速权衡利弊。
D士兵的战绩他有耳闻，虽然数量稀少且无法撼动高端市场，但确实证明了其潜力。
这至少是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台阶。
“可以。”西蒙斯最终点头，“样本和资料……到时候等我通知，交接给一个我专门派出来的人。”
事情谈妥后，双方的气氛才稍微那么缓和一点。
西蒙斯这才像是随口问道：“那么，科恩先生，这次突然到访美国，所为何事？”
谢庸也配合着演出，用平淡的语气回答：“没什么大事。我就想拜访一下摩根·兰斯代尔先生，问问最近有什么活干，顺便混口饭吃。”
你是又想找摩根打秋风了吧？！
西蒙斯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我们可敬的兰斯代尔先生最近很忙，FBC的成立到了关键阶段。恐怕他没时间立刻见你。”
“当然，我不是说你不重要，但总有个轻重缓急。”
他顿了顿，观察着谢庸毫无变化的表情，补充道：“我猜……我给他传话后，他会派个心腹来见你。但华盛顿……我衷心希望你就不要去了。这样对大家都好。”
“明白。”谢庸点头，“我会在‘老地方’等他的消息。”他指的是巴黎，西蒙斯和摩根都知道的一个地方。
西蒙斯自然心知肚明，他甚至知道，他此生一个最让自己揪心的人也在那里。
不过……科恩又一次拜访欧洲吗？
于是西蒙斯又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在欧洲……你最近又有什么计划？”
当然，他其实此刻已经知道他的女学徒——杰克的存在，但此刻他更关心谢庸的动态。
只要谢庸配合，他相信杰克也会为他，甚至是为阿美莉卡所用。
而只要为他所用，那么查清杰克究竟有什么稀奇之处就并不困难。
谢庸对此也不隐瞒，直接坦然回答，甚至带着点商人的市侩：“听说三联公司的西非分社有个叫艾克塞拉·吉奥尼的大小姐。”
“她年轻，漂亮，最重要的是肯在生物武器上砸钱，还愿意养着威斯克这么高冷的姘头。如果她也能对我慷慨的话，我手上也有好东西，想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捞点投资。”
西蒙斯闻言，下意识地想揽下：“你提供的任何技术，我同样能给你比她更丰厚的价格，要知道，国家的力量才是无限的。”
对此，谢庸却笑着婉拒，话里带刺：“西蒙斯先生，你代表的是国家力量。有些东西，还是放在私人企业里竞争更有‘市场活力’，不是吗？这才是美国的基石啊。”
这话挤兑得西蒙斯极为不舒服，却又无法反驳这政治正确的口号，只能冷哼一声，不再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