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最后曙光（二十）
没有混沌勇士能在林奇面前撑过一个来回，尸体沿着蜥人前进的方向铺了一地，不知为何，这些尸体的头颅全都木讷地看着在杀戮中推进的蜥人，视线随蜥人的移动而转移。
异象的感官没有将他从杀戮中拉出来，不管接下来他会面对什么，他都有意志去对抗它。
在此之前，他要做的唯有终结步入歧途的古圣造物。
林奇抬起权杖，正欲杀死面前的又一个混沌勇士，噪音般的嗡鸣忽然击穿了他的听觉，他在那一个瞬间感觉到自己忽然变得矮小，就在下一个瞬间，他错觉般发现自己位于一处漆黑的环境中。
这不应该，黑暗阻止不了他的视线。
发霉的谷物散发着刺鼻的异味，林奇感觉到“自己”有了惶恐的情绪，他细细品味着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分辨出了现实和虚幻。
林奇在这个瞬间看见的视角并不属于他，他在那一瞬间变成了另一个人。
权杖干脆利落的落下，就在杖尖切开混沌勇士头甲，爆出他的脑浆之时，世界又像是陷入了停滞，林奇又在这个瞬间看见了不属于他的画面。
依旧是那片黑暗，可“他”的视线尽头出现了一对血红的双眸，林奇熟悉那眼神中的贪婪，鼠人的血瞳里总是夹带着痛苦和贪婪。
恐惧和绝望一次次冲击着林奇的灵魂，就像是微风带着远处的绝望，冲刷着蜥人不可撼动的躯体。
他听见了黑暗中的抽泣和祈祷，那属于一个女童的稚嫩声线，一遍又一遍向这片土地上的神灵祈求。
没有神灵回应她，因为所有神都已经自身难保。
她在血色双眸迫不及待的靠近时，开始呼唤异国的神灵，不管是“蛮荒之主”还是“北方之神”，亦或者“帝国守护神”，没有神灵回应她。
“慈悲女神”没有为她显灵，“死者之神”的权柄只局限于死者。
她只是一个凡人，微不足道的个体。
求助未果，黑暗中只有一个在恐惧里抽噎的女童，以及她无法反抗的邪物，她开始尝试不知是正是邪的名号。
血色的眼睛已经近在咫尺，不管她怎么用软弱的拳头击打，用无力的腿脚推踹，都推不开不可避免的死亡。
痛苦伴随着啮齿种的啃咬声出现，在幻视散去的最后一刻，也是濒死者最绝望的那一刻，林奇听到了她最后的祈祷。
“慈父啊！救救我！”
停滞的世界再度开始流转，蜥人专注地继续着屠戮，没有被幻象扰动心神。
他每杀死一个混沌勇士，就有一个类似的幻象出现，他们或是在绝望中挣扎，或是在绝望中麻木，最终，一切都归于同一声呐喊——慈父纳垢。
纷乱的画面挡住了蜥人的视线，但是他不需要视觉也可以继续杀戮，无数人的祈求和哭泣击穿了战场上的厮杀和咆哮。
一位位在绝望中步入死亡的灵魂，用最后一声呐喊填塞了林奇的听觉，他同样不需要听觉。
战斗必须继续。
机械般的厮杀持续了许久，借着狩猎感知，林奇猛然撞向冲向他的混沌领主，在敌人接近的那一瞬间激发了“转瞬之间”，利用霎时间的非凡反应和速度，直接将混沌领主拦腰斩断。
短时间的爆发并不持久，但也不需要持久。
剩下的混沌勇士徒劳地继续着对一个生灵的战争，无望地变成半截带血的大腿，或是头顶缺了个豁口的脑壳。
零星的残块堆满了地面，虽然效率并不高，但是在又一个黎明时，林奇不屈不挠地完成了杀戮。
纷乱的画面忽然散去，地上无数颗翻滚在血堆中的脑袋，向林奇投以麻木和绝望的目光，它们张合着嘴，就连那些嘴上已经不剩下什么的破损人头，也在竭力发出声音。
它们重复着林奇耳边的惨叫，以及一道道不属于它们的呼唤。
林奇的所有鳞片都在这个瞬间颤栗了一下，它们在提醒着主宰这具躯体的意识。
该逃走了，因为祂在看着这里。
蜥人推开了所有劝阻，戒备地和无所不在的目光对抗。
耳边人类临死前的悲鸣渐渐变得整齐，它们共同发出了一个声音：
“回头吧！”
万万千千个绝望者向林奇呐喊着，他们的情绪如海啸般洗涤着蜥人的灵魂，可却没唤起一丝怜悯。
“你已经不像是自己。”他们哀泣般述说着事实，同样没有使蜥人有悔改。
他不得不做出改变，他所做出的一切反抗正是为了抵御这些声音后的主人。
“你救不了他们。”
“回头吧！向北！”
林奇确实救不了他们，当得知混沌领主四散开的时候，他就知道，没有谁能拯救这个王国了。
他能杀干净一支混沌军团，可在各地肆虐的混沌大军何止一支？
只是赶路都来不及，更何况还要进行不停歇的屠戮。
他救不了所有还在反抗的人，他承认这个事实。
“我不需要拯救他们，我只需要消灭所有入侵者，退开吧！瘟疫之主！我不是需要向你祈求的生灵。”
一声声叹息应和着无穷尽头的叹息，他们共同传达了来自万物之神的启迪。
“伱最开始不是这个样子。”
“回头吧！向北，回归你最初的模样！”
诺斯卡半岛更北就是暗影大陆，越是靠近两极，生物就越不像最开始那样，它们都被涌入现实的混沌能量改变了。
猛犸本来不是吃人的怪物，北方的龙类本来只有一颗头颅，巨人也并非是浑身长满脓包的丑陋野兽。
向北？所有还想保留自主思想的存在，都已经没有了退路。
林奇毫无波澜地漠视着周围的一切，沉默本身就是最好的回应。
无数个哭声交错出亵渎的言语，祂谆谆善诱的说：
“你还要继续走在杀戮的路上？你消灭不了什么，被消灭的只是你迷失的自我。”
这同样是某种事实，就算林奇强大到能对抗四神也消灭不了祂们，除非他杀死所有界域中，一切有自我思想的存在，包括林奇自身。
伊希尔包括了一切，甚至是林奇正在进行的反抗。
它们越来越强大，因为林奇越来越强，外来者越来越强。
第293章 最后曙光（二十一）
可那又怎么样呢？
震耳发聩的心灵之音在扩散，无需说出口，那位无上者本就能看穿林奇的一切。
自从伊希尔能量失控后，邪月出现后，无止尽的战争就开始了。
诸神的垂死反抗将战争延续了八千年，它还将持续下去，也必须持续下去，没有谁可以逃得掉，伊希尔会扭曲一切。
林奇是这场永恒战争中微不足道的个体，所有新生儿都是这场战争中的个体，哪怕他们拿不起武器。
恶魔不会放过襁褓中的婴儿，混沌勇士也不会。
就算是皈依邪神，也不过是获得虚假的、以所属邪神为主导的缝合灵魂。
这是场不能停止，也不能动摇的战争。
这颗星球上所有新生的、未被污染的灵魂都是士兵，战死是士兵的宿命。
战斗还将继续，也必须继续。
当所有死者都闭上了眼时，林奇知道，祂走了。
临别时只有一道道叹息在蜥人耳边回荡。
他继续紧绷着精神，不敢有一丝松懈。
林奇不断检查自身，确定自己没有染上莫名的瘟疫，才继续南下。
哪怕这个国度已经无药可救，战斗也必须继续，只是这片战场的名字从基斯里夫王国，换成了其他名字。
千百年后会有新的统治者为它命名。
就在踏入基斯里夫的北方冰原时，林奇忽然停下，用权杖一片片削去了自己的血肉，砍下四肢和头颅，打碎了骨骼，主动利用再生能力为自己换了副躯体。
他在血堆里留下了明显的巨型古圣符号，提醒路过的**师来毁灭这片战场留下的一切痕迹。
不能轻视瘟疫之王，对于正常人来说，祂可不是慈祥的祖父。
今日照亮基斯里夫的太阳格外耀眼，耀眼到南方州的军团不得不避战。
这是沙皇卡特琳的抉择，她以商议对策为理由，和一些波耶躲在阴影中围绕着沙盘划定战机。
射击军的军团长阿列克谢当然是战时议会的一员。
从今天黎明时开始，他就联系不上无所不知的镜神了。
每当阿列克谢望向太阳，都会从耀眼的光晕中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
流言蜚语在东方州和南方州的军阵里肆意传播，热烈到能使人在寒冬里流汗的太阳，给阿列克谢带来了极大的不安。
哪怕到了黄昏，这太阳也不曾失色过。
吸血鬼女皇没能等到它想要的夜晚，太阳仿佛距离地面越来越近，完全遮挡了双月。
东方州的叛臣和莫尔的猎手像是串通好了一样，趁着阳光四处猎杀在外游荡破坏的吸血鬼。
不时有子嗣与卡特琳断绝联系，除了还待在军阵中的血裔，在外的血族大都陷入了永眠。
基斯里夫像是陷入了极昼，但越发热烈的炽阳也不能阻止哈格洛特对米尔卡瓦拉要塞的围攻。
混沌飞龙一次次尖啸着俯冲而下，用热烈的龙火清空站在城墙上，向无穷尽混沌勇士投射箭矢的护火者。
滚石和滚木完全没有起到作用，因为能推动它们的人已经不在了。
成片的蝎尾狮越过高大的城墙，撞开塔楼，一个个地吃掉塔楼中的守军。
庞大的战争猛犸带着恐虐神龛，以及神龛里不断传出的战鼓声撞开了宏伟要塞的第一道城墙。
一头头巨人紧跟其后，仅凭蛮力就将凡人铸就的高墙推倒。
城墙后未能及时撤走的战士挨个被怪物们抓住，或是被带有狰狞口器的象鼻送进混沌猛犸口中，或是成了混沌巨魔和巨人的点心。
这不是战争，混沌勇士甚至还没大规模进军，怪兽们就已经享用餐点般结束了狩猎。
不时有弩炮向天空射出攻城箭矢，可哪怕被弩箭击落一两只蝎尾狮，也不能逆转这座要塞的结局。
兴许是厌倦了阳光，傲慢的、山岳般的远古龙魔们用黄铜长戟重击大地，成片的混沌凡人葬身于怪物随手一击中。
凭空出现的雷鸣响应着龙魔地震般的敲击，乌云挡住了一切光线，被龙魔唤来的风暴遮掩了混沌大军占据的大地。
仅仅是一座要塞甚至提不起它们的兴致。
就在龙魔们准备离去时，一道强光从北方冲来，刺开了黑暗。
米尔卡瓦拉的巨型神庙里少见地聚满了人类。
来自各处的灾民围绕着神庙中心的永恒火焰，瑟瑟发抖地聆听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咆哮、嘶吼、以及守军的惨叫。
混沌大军没有像二十年前那样避开米尔卡瓦拉。
密密麻麻的灾民如同罐头中的餐点，等待着被怪物开罐食用。
孩童的低泣引来妇女无声的流泪，无论老人们讲的神话故事、英雄传说多么富有希望，都不能改变他们正在面对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