僻静的农场小屋内，猎巫人和农场主维洛夫躲在纱帘后，望着窗外游荡的骷髅，尴尬的沉默蔓延在屋内。
显然，他们不能指望外界的救援，因为戴维斯就是那个外援，他本以为只是一个吸血鬼。
早已退伍的翼骑兵，现在的农场主，抚摸着嘴边的络腮胡，明智地道出了局面：
“屋里的食物够我们坚持半个月，王城会来救援我们的。”
“你是说还在对王位归属争执不休的王国大臣，还是指已经焦头烂额的军队？我的朋友，你还不如指望奥斯特马克领的莫尔牧师。”
“也许我们可以尝试逐个消灭它们。”
“那么，我将弩给你，由伱来演示该如何逐个击破。”
戴维斯毫不客气地将弩递给农场主，但他在这个世界认识的第一个当地朋友，油滑地推辞了这个好差事。
“拜托！你已经是吸血鬼杀手了，戴维斯，区区几十个骷髅算什么？你是吸血鬼猎人。”
“我还是想换一个体面点的死法，感谢你的主意，但是一位吸血鬼杀手不该死在骷髅的箭雨下。如果是在之前，我会尝试一下这个有趣的方案，现在不行，我是吸血鬼猎人了。”
“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戴维斯，厄孙啊！你简直像换了个人，难道有巫婆对你下咒？我猜那个巫婆是绯红酒街里的白花花姑娘。”
说着，维洛夫顶了顶胯部，脸上露出心照不宣的某种笑意。
戴维斯却没这个闲心和他开玩笑，只是反口讽刺了一下。
“你可是翼骑兵，外面只有七八十个骷髅而已，如果你肯第一个出门，那么我将果断成为第二个。”
“那是以前，现在我可没有战马和盔甲。”开什么玩笑？现在就算把窗户打开都可能当场变成刺猬，更别说是出门。沙皇来了都不好用，更别说他只是一个退伍的翼骑兵。
只剩下左眼的猎巫人阴郁地观察着外界，焦躁从他内心深处洋溢出来，就连维洛夫都能看出来。
他生怕这个傻子真的冲出去，那绝对是十死无生。
可戴维斯有更紧急的事情，有时候是不得不冒险的。
他必须去帝国，弄清楚“末日之光”协会，为什么忽然失联，同时还要调查希尔瓦尼亚的异动，越快越好，时间很紧迫。
只是屋外的骷髅似乎有些不正常，寻常死而复生的骷髅可玩不好弩这种武器，而且它们的准头让人不寒而栗。
之前若不是维洛夫拉了他一把，他刚出门就得中箭倒地。
更重要的是，吸血鬼已经死了，为什么这些骷髅不和吸血鬼一同消逝？
吸血鬼临终时的咒语发生了意外？还是说附近有其他亡灵法师？
猎巫人沿着二楼的窗沿，仔细观察了一下地形。
开阔的麦田不适合躲避箭矢，他更不可能逐个消灭骷髅，他的箭矢也才不过十根，火药亦不充足。
皮甲保护不了他，神知道那吸血鬼用的是哪种死灵咒，竟然复苏了这群拿着帝国弩的骷髅战士。
戴维斯很怀疑它们是“伟大圣战”时死在这片土地上的帝国行省士兵。
也许它们的弩已经用不了几次，如果是圣战时的死者，它们的弩就已经埋在土里十多年了，没完全腐朽已经是神迹。
不，这是个魔法的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被水泡过的火药都能正常使用，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一声沙哑的咒语打破了戴维斯的沉思，也让他的警觉霎时间达到了顶峰。
直到看清了南方归来的身影时，他才放松下来。
那是“黑剑”，像他这样的老成员更是知道对方的真名——伊利亚，前沙皇的近卫队长，组织送给吸血鬼女皇的吸血鬼卧底。
这位血裔似乎在用某种遣散咒语，可咒语没能起效。
接连不断的弩响让屋内的二人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屋外的血裔用非人的速度依次躲开了大部分箭矢，但不可避免地中了十数箭。
好在吸血鬼召唤的亡灵从不使用银箭，除非是想要谋杀某位同类。
趁着有伊利亚吸引骷髅的注意力，戴维斯猛然拉开铁纱窗，在维洛夫目瞪口呆的注目下，一跃而出。
他边借助晾衣服用的挂杆减冲，边在下落时用火枪向就近的骷髅弩手射击。
连续三声枪响过后，三具骷髅依次倒地。
在被射成刺猬之前，戴维斯坠进稻草堆里，借助厚厚的干草险险避开了骷髅回敬给他的箭矢。
其中一发箭矢擦着戴维斯的头皮，插进他身后的木墙中，火辣辣的疼痛让猎巫人眼中对死亡的蔑视越发明显，理性则愈发稀少。
他为火枪装填满火药，在火药中掺和了一些粉末，这些粉末是神灵的真信者给予他的帮助。
真信者可以获得神术，虽然戴维斯算不上虔诚，但是他有虔诚的朋友。
这种一次性物品能用就行，来源就无所谓了。
他冲出掩体，配合着在骷髅弩手间高速掠袭的伊利亚，高念着西格玛之名，向不死生物施以审判。
第326章 坏消息
“去见你的老爸吧！你这条杂种龙！我真希望你能在下面找到伱的亲爹。”
格里姆一跃而起，果断向缝隙外的巨龙射出了猎龙箭矢，用决死的邀请打断了巨龙难听的噪音。
余下两位屠夫也依次从掩体里冲出，配合着他火力压制巨龙。
他们相对于巨龙来说不过是蚂蚁，可当蚂蚁有了致命的武器时，巨龙也要暂且退避。
它已经中了数箭，血还未止住，要是再挨上那么几箭，它一定会先矮人一步迎接死亡。
弩箭直直飞向巨龙，它甚至能看清弩箭上符文映射出的寒光。
锈迹斑斑的箭头依旧有着能贯穿戴维斯的力量，它在猎巫人的眼中放大，转瞬间靠近了他的左眼。
吸血鬼及时的救援让他避过了成为“无眼龙”的命运，这就是朋友的作用，没有朋友戴维斯早就死在了第一个冬天。
孤身作战从来都不是明智的事情，缺乏友军的援助，有着明显短板的存在总是会出现失误。
巨龙来不及躲闪，只能仓促地吐出龙火，试图用火焰来融化猎龙符文箭。
它成功了，但没完全成功，因为有一位矮人屠夫用的是连发弩，从侧方袭来的一根根箭矢在巨龙不甘的注视下迫近，箭矢轻易破开了龙鳞，刺穿了龙首。
矮人是巨龙的老对手，他们了解彼此，拥有各种对付彼此的手段。
一条沉睡的巨龙可以被刚成年的矮人用屠龙战斧切开喉咙，在睡梦中死亡。
一条成年火龙也可以被一发正中脑门的猎龙箭放倒。
巨龙倾泻出的火海猛然翻涌起来，这是它最后的剧烈。
惨叫回荡在黝黑的洞窟里，巨龙的垂死挣扎撼动了岩层，撞翻了支撑柱。
碎石纷纷下落，拖拽着龙火横冲直撞的巨龙被一块从上方坠落的石像砸中，眨眼间就被密集的落石掩埋。
它应该学习它的先辈，用双翼在天空中与矮人拉扯，用龙火侵扰露出地面的矮人，而不是在矮人更熟悉的地下与其作战。
它太大了，除非它拔掉翅膀，将身体蜕化为蛇形，变成地下的岩龙，不然它臃肿的体型在矿洞里很容易成为靶子。
它没有想到自己会倒在这个冬天里，就像它没想到会有一群不要命的矮人悄悄闯进它的巢穴，用弩箭射醒它，发疯般和它缠斗。
这些想要亵渎它财富的矮人别想走出去，如果死亡是既定的结局，那就一同埋葬在地下吧。
徘徊不去的亡魂最终独自回到了死域，它们没能取走戴维斯的性命。
血裔和猎巫人合力清除了庄园内的骷髅弩手，胜利的喜悦未能持久，因为伊利亚为正准备南下侦查的同伴带来了南方的消息。
那个禁忌的死灵法师回来了，死灵术的开创者，“不灭者”纳迦什归来了，而且就在希尔瓦尼亚。
它没有去找沙漠中诸位国王的麻烦，反常地在帝国扎了根。
相比起大死灵师的归来，一位死而复生的吸血鬼始祖就没那么让人绝望了因为情况已经糟糕透了。
世界就是一条河，纳迦什的归来，让本来只是被沙泥染浑的河水，变成了布满重金属离子和人畜尸体的恒河水。
复生的卡斯坦因始祖只是一盆被倒入河中的粪水，完全不能使局势变得更坏。
还有什么比被埋在地下更糟糕呢？
被卡在一块倾斜向上的巨石下方的格里姆放弃了挣扎，贪婪地呼吸着愈发稀薄的空气。
空气从未如此珍贵过，最起码格里姆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窘迫的困境，奢侈的氧气使一切气息都美味起来，就连他头发散发出的焦味都显得无比香甜。
鳞甲披风让他避过了龙火的直接伤害，盔甲般的“披风”使他在落石中幸存下来，可再好的防护也不能赋予他空气，这时候他更想要一个氧气瓶。
到此为止了吗？
矮人身下被压扁的金杯和金盘，是困境中唯一能让他开心起来的东西，虽然它们在这时候略显硌人。
源自生理上的满足和贪婪，让他觉得哪怕是和金子死在一起，都不是什么糟糕的事情。
可理性提醒着格里姆，黄金远比不上他的生命。
矮人的本能让他勇敢无畏，也让他步入了险境。
兴许是要塞地下的战斗惊动了占据矮人城市的绿皮，也可能是一群地精正在从龙崖堡地下借道。
乱哄哄的嘈杂从不知何方传来，地精的尖锐声线穿透了岩石，抵达矮人耳边。
“没路了，完了，俺们完了！”
“投降吧！把老大杀了，咱们加入哥巴德.铁爪的部落，顿顿吃饱的。”
“好哇！你这个小东西竟然敢反了，谁敢造反就等着去见搞毛二哥吧！谁敢！”
“反了它丫的！”
“俺们一起上，杀了它！”
“俺是毛哥的喽啰，给大神做事的，恁们敢动俺？”
凄厉的惨叫和乱七八糟的敲击声接踵而至地传来，显然，这就是卑鄙的地精向首领做出的回应。
那个貌似是首领的地精大抵是死了。
格里姆津津有味地将耳朵贴在岩石上，旁听着不知何方的绿皮内讧，死了绿皮让他无比舒坦，虽然他也快要死了。
哥巴德.铁爪是哪个军阀？怎么有点耳熟？
格里姆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在不止一个地方听过。
本来已经趋于稳定的岩石堆微微颤抖起来，地上似乎有一万头大象在狂奔，密集的、响亮的脚步声即便是在地下都能听到。
岩层再次开始倾塌，更多巨石从上方落下，撼动了深坑里的石碓。
巨石不再卡着矮人，这没有让他产生喜悦，因为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不会死在又一场地震里。
地上的狂呼似乎进入了地下，来自远处的回声收拢到矿坑深处，各形各色的嘈杂整合为一个嘹亮的、让人不安的咆哮。
“waagh！”
无数个声音在地下翻涌着，吼出了毁灭之音。
巨魔的痴愚叫喊混杂在绿潮里，某种节肢动物的诡异低吼也融入了绿潮。
直到矮人被密集的落石冲到深坑下方时，绿潮的声音都没有停止。
格里姆自由了，虽然他失去了战斧。
但是情况似乎更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