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君既已下令,桂雷尔与艾格基斯自然也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按照自身职责整编好队伍,准备护送路西亚起行。
行动起来的队列当中,克莱维尔正准备前往前军引路,却听路西亚摆了摆手道:“引路那种事交给一起来的士兵就够了,克莱维尔卿不妨与我同行,正好还有几件事想要跟你了解一二。”
克莱维尔抬起头,虽然对方没有用命令的口吻,但看着那位银发少年眸中浅淡如水的神情,他便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躬身道:“下官遵命。”
第8章 结论
凯伦城是一座人口约两万左右的小型城市,其坐落于瓦尼亚河谷出口,既扼守着一条通往利耶尼亚的水路要道,又为亚坛阻挡住了格密尔地区的动乱,若是再向东北行进,不出两百里便是交界地最为险重的关隘——亦是大陆第一天堑的迪可达斯大升降梯。
总而言之,这座并不富裕的城市对于黄金王朝的战略地位极其关键,其历任执政官无不出身国内根底最深厚的贵族世家,而这份权力的归属,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各派势力相互倾轧交锋的战场。
近三年来,凯伦城执政官一直由伦特男爵赫克托夫.奥夫尼尔担任,没错,这位男爵的封地并非凯伦,而是位于亚坛高原的伦特镇。正如前言,虽然奥夫尼尔家族世代以军功著称,堪称王朝一等一的勋贵世家,但它的政敌们也同样是一个个背景雄厚的庞然大物,他们可以容忍对手暂时把持某个要害职位,却绝不可能轻易放任奥夫尼尔在此扎根生长。
自统一战争起,这种政治规矩就伴随着黄金王朝的扩张深深根植在了这片土地上,哪怕男爵本人勇武非凡,更有两位分别担任罗德尔市政监理官和北方军团副统帅的兄长,也只不过是这片漩涡中的一簇浪花罢了。
“克莱维尔已经将天空城的人带到营地了么?”赫克托夫立于城头,望着城东的方向,背对着匆匆赶回的探马说道。
此刻时近黄昏,霞光落在男爵刚硬的须发与粗糙的皮肤上,映照出与城墙相近的赭石色,配合上他魁伟非凡的身形,宛如一尊刀削斧斫的石像般令人望而生畏。
“是的,”探马弯腰回禀道,“路西亚殿下在去营地的路上还特意邀请了内务官大人与他并肩同行,两人看起来相谈甚欢.”
“哼,他总是能与那些怪物臭味相投!”赫克托夫目光中流露出一股浓浓的不屑,“明明这些天形势如此吃紧,我们却还要拿出大把物资郑重其事地接待这帮家伙,要不是——”
说到一半,他忽然生硬地止住了话头,烦躁地挥了挥手,道:“算了,都下去吧!”
那名探马与周围的两名卫兵都如蒙大赦,行礼之后迅速退去。
这些日子以来,谁都知道那位刚刚出生的古龙王子要来本国充当“质子”,因此大家心中都没将其视作与当今几位半神同样尊贵的存在,但半神终究是半神,有些僭越之语即使是赫克托夫男爵也没有资格说出口,而他们这些做下属的更没有胆量听入耳。
“等等,”赫克托夫叫住了一名还没来得及走远的卫兵,“等克莱维尔回来以后告诉他,让他接下来这几天老老实实在城里待着,要是让我抓到他和那些乱匪勾结的证据,他自己清楚后果!”
“遵命。”卫兵暗暗叫苦,却也只能佯装淡定地应承下来,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向内务官大人转达这番近乎威胁的警告。
同一时间,城东十余里外的临时营地中,天空城使团已经在少量凯伦卫兵的引导下安顿完毕,有了前一日被神皮使徒突袭的经历,这一次营地外围的防御工事被修筑得更加坚固,夜班轮换人员也增加了足足三倍。对于一支全员由风暴骑士和飞龙武士组成的超精锐部队来说,这种级别的防御已经足以应对一场小规模战争了。
御帐前的空地上已经燃起了篝火,克莱维尔简单安排好营地交接的各项事宜后就被路西亚拉来闲聊,艾格基斯与桂雷尔则分别坐于路西亚左右两侧护卫。
“哦?克莱维尔卿以前还在罗德尔当过调香师?”路西亚微微挑起眉头道。
“回殿下,”克莱维尔恭谨点头道,“下官的老师是一位宫廷调香师,从十二岁起我便随他修习调香术,二十二岁时老师去世,下官接过了他的衣钵,在王都做了十多年调香师。直到五年前下官因为一些事情被贬到凯伦,后来蒙同城百姓信赖,才勉强做了这一任内务官。”
路西亚听完面露奇色,追问道:“既然是宫廷调香师的嫡传弟子,想必克莱维尔卿当初的调香术也相当出众,我听闻玛莉卡陛下素来看重人才,又怎么会轻易将你贬离王都呢?”
“当然,”他歉意地笑了笑,“我也只是好奇罢了,如有冒犯之处,克莱维尔卿大可不答。”
“殿下言重了,”克莱维尔倒是显得颇为淡然,“殿下既然发问,下官哪里有拒绝回答的道理?”
他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继续道:“其实说来也简单,当年我在罗德尔救了一个不该救的人,或者说,一个混种。”
“听说王都里有位大人物想让他死,但他在濒死之际被我救了回来——之后我大概是要和他一起被那位大人物随手抹掉的,可后来宫中忽然传来旨意,遣人将那个混种带走了,我也莫名其妙地侥幸活了下来,几天后就接到了解除职务发往凯伦的调令。”
“你还记得那个混种的名字么?”
“他没说,下官也没问当年医治过的人太多,记不住那么多名字。”
路西亚心中喟叹,在王都罗德尔——那片黄金树脚下的圣地中,混种和恶兆之子大都遭受着非人的迫害,就连玛莉卡女王亲生的两位半神也摆脱不了被幽禁在下水道中的命运,而愿意将他们视作人类,且不遗余力地提供帮助的,恐怕也就只有少数单纯而热忱的调香师了。
他沉默片刻,道:“照克莱维尔卿的说法,你来到凯伦也有五年了,可曾在此处成家?”
今天来营地的路上,他只是向克莱维尔询问凯伦城的状况,包括近来风声鹤唳的亚人叛乱一事,期间还时常征询他对赫克托夫执政方法的意见。到了此刻他心中已经有了大致判断,又感到氛围颇为沉重,便只是随口一问,准备表达一二关切之意。
谁知此话一出,克莱维尔却忽地神色一黯,只见他抬起了一直有意无意低着的头颅,直视向路西亚的眼睛。
天光黯淡,明灭的火光中,这位年过四十的男人面容如一块枯槁的朽木,唯有那双倒映着火焰与灰烬的眼眸微微闪烁着,似是竭力在分辨着什么。
片刻后,他垂下眼眸,嘴唇嗫嚅几下,声音沙哑道:“下官收养过一个女儿,去年死了。”
这一次,路西亚嘴唇微动,却什么也问不出口了。
不久之后,望着满月之下男人颓唐远去的背影,立于路西亚身畔的桂雷尔忍不住开口问道:“那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殿下到底要确认什么,还要派艾格基斯一路跟踪?”
“他想利用我杀掉赫克托夫,而我现在打算救他一命——你没看出来么?”路西亚转头看向她道。
原本目露不满的龙族少女闻言顿时愣在原地,一双英气的眉眼之中充满了迷茫。
“啊?”
第9章 阴谋
“就这半天以来的观感,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路西亚耐心引导道。
“嗯”桂雷尔思考了一下,“胆子有点小,不过本性却很善良,言谈举止也称得上谦和谨慎,总之比那个不懂礼数的凯伦执政官强多了。”
“假如抛去你主观臆断加上的‘胆小’这一点,”路西亚淡淡一笑,“说得基本没错——无论是他待人接物的礼仪,还是对这座营地方方面面周到的安排,以及后来闲谈中暴露出的各种细节,都可以作为证明。”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善良、谦和、谨慎又周到’的人,竟然没有尝试说服自己的上级出来接驾,甚至一照面就告诉我们,这种不合礼数且目中无人的接待方式完全是那位执政官一意孤行的结果,这难道不矛盾么?”
他用手掌摩挲着腰间的龙鳞刀柄,沉吟道:“假如我像很多年轻的龙族那样骄傲、急躁、易怒,并且表现出丝毫不容他人冒犯自身荣誉与尊严的态度,他大概就会相应加上更多的引导、暗示,乃至于通过适当卖惨来划清界限、伺机煽动.但在见到了我本人,并且略微试探过我的反应后,他就明智地放弃了这种想法,准备尽快退场,避免进一步暴露在我的注意中。”
桂雷尔这会儿也醒悟了七七八八,但路西亚这话却怎么听怎么不对劲,让她严重怀疑那段关于“很多年轻龙族”的表述是在内涵她。
“这么说来,之后那一路上直到刚才,殿下就反客为主,一直在从各种方面反过来试探他?”
“是也不是,”路西亚说道,“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我发现有一点他和我很像,我们都会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像他靠直觉发现自己没有能力利用我一样,我在邀请他同行时就已经断定了他的意图,之后只不过是进一步的验证罢了。”
“可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桂雷尔疑惑道,“他理应也察觉到了殿下存心试探,既然如此,为什么最后殿下问到他的家事时,他不继续遮掩下去呢?”
“你也以为我那时在试探么?”路西亚露出一抹略显无奈的笑意。
“啊?”桂雷尔感觉自己刚刚跟上的节奏又一次离自己远去,“难道不是么?”
“人类之间的情感有时就是这样奇奇怪怪的事情,我试探了他一百次,他一百次都掩饰得很好,可当我无意中真心问了一句话时,却恰恰戳到了他不愿意隐藏在面具下的东西。”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少女,虽然对方的年纪超过二百岁,但在两世为人又提前从更高维度对这个世界建立过认知的他来说,桂雷尔仍然像是一个单纯而幼稚的孩子。
“我能听出来,他在罗德尔做过的事情都是真的,在这一点上他没有欺骗我们的可能和必要,等我们到了王都,如果有心自然可以查证清楚,”路西亚垂眸道,“如果仅仅作为救他一次的理由的话,这就已经足够了。”
“明明自己也不是人类,懂什么人类之间的情感啊!”桂雷尔暗暗腹诽着,嘴上却没有唱反调,而是做出一副深沉思考的样子,良久才微微颔首道:“这样啊”
不管怎么说,虽然她讨厌这家伙破壳以来做出的绝大多数决定,但这一次,她没有反对的理由。
同一时刻,距离天空城营地十余里外,原本早该回到凯伦的克莱维尔在确认过身后无人跟踪后绕了一个大圈子,借着渐渐浓重的夜色潜行到了城北一处幽密的树林中。
左右环顾一圈,他将手指放到唇边,吹响了早已约定好的暗号。
三声过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枝叶响动,一道矫健灵动的黑影沿着树干蹿了下来,几步掠至克莱维尔马前。借着林间洒下的月光可以看到,那是一张颇为狰狞的人脸。
一道深深的刀疤斜斜从他左边的额角划至右唇边,缝合过的痕迹像是扭曲的蜈蚣般可怖,除此之外,那双铁灰色眼眸中的隐隐寒意与宽阔肩膀后背负的凯丹长刀无不显露着此人是个难缠的狠角色。
“看你失魂落魄的样子,对方果然没答应?”男人冷笑道。
“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么?”克莱维尔以同样毫不客气地回道,“我没想到的是,那位殿下老辣得不像是一个年轻人,假如罗德尔那帮人把他视作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稚童,一定会在他手里碰得头破血流。”
“哦?”男人饶有兴趣道,“想不到一位刚刚出世的半神就能让你做出这么高的评价,那在你看来,那头小龙比起罗德尔和卡利亚的几位殿下如何?”
“我不想回答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克莱维尔冷冷道,“我们的时间不多,最好直入正题。”
男人耸了耸肩,倒也没有继续纠缠下去,道:“我们这边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格密尔南部超过一半的亚人部落都派出了最精锐的战士,此外还有二十名成年山妖随时待命。克鲁格让我告诉你,只要你能让赫克托夫和他的卫队暴露在距离凯伦超过十五里的位置,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把他们绞杀殆尽。”
“超过一半?”克莱维尔不由震惊于对方的动员能力,略作思考后道:“我再强调一次,这次赫克托夫部队里的装备和物资全归你们,事后我也会再额外补上一批粮食和药物,但绝不许打城外农庄的主意,否则一切免谈。”
“知道,知道”男人无奈地举起双手道,“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克鲁格是什么人你心里清楚,再说就算有人有别的想法,以你的身手还能被我们左右么?”
“明白就好。”克莱维尔淡淡道。
“既然如此,我会暗中控制住赫克托夫用来探查军情的哨骑,在合适的时间传递给他我们需要的假情报。明日正午,等到古龙使团远离凯伦城,赫克托夫和他的部队将会恰好从落日隘口通过,而我会在队伍里确保一切按计划发展——从前军通过隘口算起,你们有三十五分钟的时间结束战斗。”
“很好,”从克莱维尔口中得到最后安排之后,男人露出一抹凶神恶煞的笑容,“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10章 祈祷
凯伦城以北百余里,一处隐蔽的山谷中无数火光闪动,夜风中不断传来阵阵嘈杂的声响。靠近到山谷附近数百米,便可以轻易望见谷中成百上千的行军帐篷。
这些帐篷大都极为破烂,几根经过简易脱水处理的粗壮树枝构成了它们的主体框架,外面再包裹上一层沾满污渍血迹的破麻布,远远望去简直像一片滋生于大地表面的脓疮。数不胜数的亚人、混种混居其间,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头体型庞大的山妖,他们披挂着残破的皮甲和木盾,手持锈迹斑斑的砍刀和歪七扭八的木矛——如果不是大多士兵看起来都颇为强健,浑身散发着阵阵凶蛮气息,大概没人会将他们和“精锐”二字联系起来。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整片营地的军帐在寒酸程度上大都相差仿佛,然而各个区域之间的排布方式却有着天壤之别。靠近中军的位置,各处帐篷彼此相隔的距离、架构的方式似乎都经过了精确的计算,四周甚至布置了防火措施和大量明暗哨卡,显得极为严整。
与之对应的则是前后两部,这群占据了营地七成区域的亚人和混种呈现着各种与军营格格不入的混乱,有人围着篝火烧烤着白天猎来的兽肉,有人抓着缀满补丁的皮制酒壶往喉咙里猛灌劣质酒水,而酒足饭饱之后精力过剩引起的骂战和斗殴更是屡见不鲜.
中军大营建立在山谷中央一处稍高的塬地上,此时,一位须发灰白,脸上皱纹密布的混种老者正微微佝偻着身子,捋着胡须望着远处混乱的景象,浑浊的眼眸中充满了忧虑之色。
“大祭司,天凉了,您不该再在这里吹风了.”身后传来侍卫轻声的提醒。
老者没有应答,依旧默然注视着前方,半晌,深深地叹了口气。
“行啦,克鲁格,别作那些无用的担心了——”一阵破风声响起,混种老者却不闪不避,只见一团衣袍被凌空抛来,恰好落在了他瘦削的肩膀上。
“这样的情景,不是在我们召集部落联军的时候就已经预想到了么?”背后那人漫不经意地说道,同时大步上前,来到老者身边,随手帮他整理好了刚刚披上的棉袍。
那是一位约莫四十岁上下、身材高阔雄壮的亚人,莫说与他矮小的同族相比,即使是站在克鲁格这个半兽半人的混种旁边,他的块头也显得整整大了几圈。
男人回头看向两侧的侍卫,挥挥手道:“我要与大祭司商议军情,都先去吃饭休息吧,明日还要打仗,给我把气力养足喽!”
“是,将军!”侍卫们闻言面色一喜,纷纷行礼退去。
待到众人的脚步声远去,大帐所在的塬地上仅剩下一大一小两道人影,克鲁格看向男人道:“索雷托,这个时间点你不是应该在前军坐镇么,怎么回来了?”
“坐镇?有什么好坐镇的,那边的情形你又不是看不到!”索雷托翻了翻白眼,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凯伦城就像一块滴着香油的肥肉吊在咱们这帮穷鬼眼前,别说是那些个不成气候的小部落,就连我们朔风自己的战士不也快要发疯了么?”
他指了指方才侍卫们离去的方向,“那几个是罗诺家的小子吧?我听说他们家里今年春天才遭了雹灾,就等着这回多抢些东西回去重新添几顶帐篷,不然连这个冬天都难熬.”
“行了!”克鲁格喝止了他的絮叨,“哪怕猎物近在眼前,也不是我们废弃军纪的理由——还有,你少在我这里敲边鼓,这次我们只动赫克托夫的部队,我不管你和下面的几家首领是怎么商量的,这次我们都不可能踏入凯伦半步!”
索雷托脸色有些难看,“就为了和克莱维尔那不值钱的约定?只要杀了赫克托夫,整个凯伦都唾手可得,那时候他又能拿我们怎么样,他只是区区一名调香师,又不是熔炉骑士!”
“肤浅!”克鲁格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答应他绝不侵犯凯伦以及周边农庄的条件?是因为畏惧他的武力?”
“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们拿下凯伦又能怎么样,黄金王朝能容忍我们几天?迪可达斯离这里只有二百里,他们只需要派五十位罗德尔骑士,配上两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就可以把我们所有人吊死在忏悔架上,或者更惨——亚人喂了慢性毒药拉去当开山填河的苦力,混种被送进角斗场用鲜血和生命去取悦他们的贵族,最后用锚链贯穿山妖们的腹腔,再给他们披上华丽的金甲用来当拉车的牲畜!”
“可不拿又能怎样?”索雷托脸色涨得发紫,梗着脖子辩驳道,“难道你能保证我们走后,克莱维尔就能当上凯伦执政官?能保证他坐上那个位置以后还能信守承诺,把约定的粮食和药物送来,还能保证以后大家都有生存的空间?”
“我不能——我当然不能!”克鲁格瞪大双眼道,“可我们还有更好的选择么?”
“要不然就把凯伦洗劫一遍,带着东西直接走,格密尔山区那么大,迪可达斯就算真来人也找不到我们”
“你放屁!”克鲁格气得须发皆张,跳起来踢了索雷托一脚,“格密尔再大,大得过亚坛?还把凯伦洗劫一遍,你打算杀多少人?古龙那位半神才从这里路过,我们就做下这样的事情,跟把罗德尔那两位陛下的脸踩进土里有什么区别?那样我们还有几天好活?”
索雷托被驳斥得哑口无言,只得愤愤起身道:“我继续去前军巡视了,一会儿如果图拉克那家伙回来我再带他来见你。”说完,他便转身头也不回地去了。
望着那道背影,克鲁格深深吸了一口气,布满血丝的双眼中流露出一股浓浓的疲惫。
索雷托比他年轻十多岁,两人数十年来一直亲密无间,也正是在二者共同的智慧和努力下,朔风部落发展得越发兴盛,以至于渐渐将格密尔南部的众多亚人、混种部族凝合起来。然而随着力量的扩张,部落中很多人的野心与欲望也随之膨胀,仅仅位于他一人之下的索雷托更是如此。
克鲁格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早年饥寒交迫又战乱横行的生活极大摧残了他的身体,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如此看重凯伦城的战事,如此不留情面地批驳索雷托——只有让凯伦城安安稳稳地过渡到克莱维尔手里,让索雷托学会站在他的高度思考局势,他才能安心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