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登:灾厄之环 第48节

  “跑!”稍稍恢复正常的马克斯韦尔将一面备用盾牌宛若铁饼般掷向罗洛,趁着对方横刀格挡的空当一把拽起同僚扛在肩上,拼命鼓动起血管内流淌的龙飨之力,以自己能发挥出的极限速度朝着黑暗中奔逃而去。

  罗洛虚起眼眸看向另一边,喘息许久的拉格伦也压榨出了残存的最后体能,比马克斯韦尔更早一步带走了重伤的卡莱尔开始逃亡。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逃得掉么?”他不屑地轻笑一声。

  全盛状态下的拉格伦之前都无法逃脱他的追击,更别说以他现在再次饮下禁药后的身体素质,哪怕放任对方先跑十分钟都能轻易追上。

  他抖了抖刀身上沾染的鲜血,正准备全力发动追击,提前了结这些在他放手猎杀恶兆之前的“前置任务”,却突然感受到一阵来自地面的轻微震动。

  接下来的数秒内,那股震动越发剧烈,渐渐化作肉眼可见的剧烈摇晃,无数道火红的巨大身影出现在了四面八方的下水道口,如同岩浆般朝着几人狂涌而来!

  “山妖?”罗洛愕然睁大了眼睛,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些山妖的体型似乎比半小时前又膨胀了许多,更可怕的是,它们几乎个个都冲破了身上的黄金封印,沐浴在一片炽红色的火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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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余火

  二十九日清晨,极北冰原深处。

  这里的天空弥漫着迷蒙的雪雾,地面陈积着千年不化的冰雪,无论上下四周皆是一片永无止尽的苍白。

  亚坛地区的人们时常取笑北境居民沉默得像一块块冻硬的石头,殊不知在北境哪怕只是呼出一口热气,转眼间都会化作扑簌飘落的冰晶,张开嘴巴超过十秒就能失去对舌头的感知,那里的人们又怎么可能活跃得起来?

  话说回来,黄金王朝对极北冰原的统治固然已经持续了十余年,但在更古早的千载岁月中,这片土地从来都不是人类所能踏足的疆土。它曾一度属于帕米尔人和他们膜拜的“冰龙神”玻列琉斯,然而在更多时候,那些沐浴在岩浆与烈焰之中的火焰巨人才是这座冰雪之国唯一的霸主。

  当视角再度延伸,便会看到一座墨黑色的高大宫殿矗立于地平线的尽头,这座通体由黑曜石筑成的伟岸建筑就像一座纯白牢笼中唯一的缺口,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凭空坐拥几分傲视万物的霸气。

  火焰圣堂——火焰修士们的最高圣地,它坐落于传统意义上黄金王朝疆域的最北极,即使最近的平民城镇距此也有千里之遥。

  除却在信仰领域的重要地位外,这里还是整个火焰修士体系下最重要的文化中心和军事中心,七位火焰大主教平时至少会有四位常驻于此,更别提还有超过三千名精通黄金战技与火焰祷告的习武修士作为圣地的常备军。

  自巨人战争结束以后,这些牺牲黄金信仰投身火焰的修士们便成了遏制巨人余孽复辟的第一道屏障,其重要地位比起北境军团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此时此刻,在风雪苦寒中坚守了一整年的修士们也迎来了难得的休息时光,除了轮班值守的少数修士,大部分人都选择在年末的几天假期中尽情饮酒作乐,以此犒慰自己在冰原深处久经折磨的肉体与灵魂,这一点就连那些位高权重的主教们也不例外。

  圣堂的走廊里回荡着乐师们演奏的舞曲,温暖的火光照亮了大片黑沉如铁的石墙,修士们纷纷脱去沉重冰冷的铠甲,围绕着堆满食物美酒的长桌欢快起舞,甚至有人拿着前些天快马送及此处的王都报纸,按照上面的战斗祭典名单押注起了今年冠军的人选。

  七位大主教也难得在此聚齐,其中六位先后发表了对修士们的新年祝词,却独独不见首席大主教彼拉克。

  酒过三巡,次席大主教希仑抓着两只牛皮酒囊四处寻找,花了半天功夫才在圣堂顶端寒风呼啸的露台上找到了彼拉克的身影。

  那是一位年过六十的老者,常年沾染非人的恶神之火让他的身躯呈现出远超常人的臃肿,就像一圈圈盘桓堆叠的石圈,如果不是后心处那再明显不过的烈火纹章,简直都会让人误以为是某位叛逃到黄金王朝的神皮贵族。

  然而与此同时,他的身上却看不出一丝一毫诸如“慵懒”、“怠惰”之类的气息,在冰原深处刮骨利刃般的寒风中,他只是穿着一袭单薄的主教长袍,身躯却挺立如一座亘古不易的山峰,仿佛任凭外界一切风吹雨打也永远不会动摇。

  “我说,你这家伙是不是老糊涂了啊!”希仑好气又好笑地抱怨道,“大家都等着你一块热闹热闹找不见人,结果你一个人跑这儿吹冷风,还嫌你那些苦修不够虔诚是吧?”

  说着他径直将一只酒囊朝彼拉克后脑勺丢过去,被后者随手一把抓住,以两人知交数十年的关系,彼拉克早已对老朋友类似的举动再熟悉不过了。

  “苦修不是目的,希仑”彼拉克拔出塞子抿了一口烈酒,吐出一口宛若带着火焰的灼热气息道,“信仰才是。”

  “对对对信仰才是我们最应该坚守的东西,失去信仰就意味着失去对力量的控制、失去对本能的掌控,最终只会堕入深渊,再也无法自拔”

  希仑遥遥举了举酒囊,一脸无奈道:“就在刚刚过去的一年里,你已经用这些东西反反复复鞭策你的同僚和下属成百上千次了,好不容易赶上几天假期,就让大家的耳朵都休息一下吧。”

  见老友这副滚刀肉似的样子,彼拉克只是淡淡苦笑,不再多言。

  近年来火焰修士们面对火焰的态度越发趋于松散和自负,他很早就察觉了这种趋势的端倪,也一直致力于改变——但或许是恶神之火在赐予力量的同时也潜移默化地扭曲了人的意志,无论彼拉克怎么努力,这一切还是在朝着他不愿看到的方向一天天滑落下去。这种情况下,仅仅是再多说几句也确实没什么用了。

  “你说,现在临近年节,罗德尔那边会是一派怎样的景象?”他忽然说道。

  “还能是什么样?”希仑耸了耸肩,“王公贵族在宫殿里开怀畅饮,看那些身上缠着几块破布的舞女跳个几天几夜,平民百姓巴不得住在角斗场里,隔着魔法投影看那些脑子里都长满肌肉的斗士打到头破血流.多少年了,不都是这副德行么?”

  彼拉克再度抿了一口烈酒,摇摇头笑道:“你大概忘了,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去过了啊。”

  希仑微微一怔,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身旁这个老家伙好像真的已经很多年没有离开过北境了,他最近一次返回王都述职是什么时候,十二年前还是十三年前?

  正此时,又听彼拉克说道:“不知道你还记得么,我们年轻时的罗德尔可不是这样的,那时的角斗场只有出身清白的骑士乃至贵族才能参与,所有人都戴着遮掩身份的面具,以荣誉为唯一目标进行着酣畅淋漓的战斗,有时就连陛下都会加入我们,他只用一双拳头就把所有人打倒在地,再大笑着将大家从尘土中拽起来,用君王的衣袍为受伤的勇士包扎伤口.”

  “那时的男孩和女孩们都梦想着成为替王朝守土开疆的利剑与坚盾,然后他们成长为男人和女人,一个个真的变成了自己儿时梦想的样子。曾经我们笑话着那些传承千年的古老王朝和贵族门阀,以自身的团结和纯净为傲,从没有听说过什么新党旧党、什么黄金树教义与黄金律法基本主义的不同贵族、平民、罗德尔人、边境之人,甚至包括人类和混种,大家都没有什么区别,都只是简简单单的‘黄金之民’——仅此而已。”

  他的话语声到了后来越发低落,仿佛要轻飘飘地融入呼啸而过的晨风里,可站在一旁的希仑却在不知不觉间敛去了脸上散漫不经的笑意,沉默得像是要和脚下的黑曜石墙融为一体。

  “我当然记得,”他轻声道,“那样的日子,每一个亲历过它的人又有几个能够真正忘怀呢?”

  “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啊。”

  “是的,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无论是那位在所有黄金之民心中与永恒女王一样至高无上的伟大王者,还是那一支荟萃了王朝大半精英、象征着黄金树至强武力与智慧的东征军团都已一去不返,剩下的人们也被斑驳的岁月渐渐磨去了本来的面目,变成了自己都不再认识的样子。

  在那些没有忘怀那段日子的人当中,又有几个还能保留着一丝初心呢?

  希仑无法给出答案,彼拉克同样如此。

  他所能做的,只是竭尽自己的全力,以自己心中的方式为那个正在消亡的黄金时代留下一点尚带余温的火种,并期待着那些最后的火光尽可能为后来的人们照亮几分前路。

  只是黄金王朝太大,即使穷尽目力之极,他也只能看护北境一隅罢了。

  “老朋友,希望你能挺过这一局吧。”彼拉克在风中闭上了双眼,于心底呢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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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使徒

  罗德尔地下水道,十四区。

  虽然地下水道共划为三十二片区域,但每年战斗祭典的实际范围大都限定在二十到二十九号区域之间,往后是恶兆之子们掌控的“禁地”,往前的区域则已远远偏离了各大角斗场的位置,其中不乏贵族们的私人秘库和一些王朝直属的储备区,自然容不得参赛者随意进出。

  然而今年的情况有所不同,卡莱尔一行人是直接以公爵旗下代表队的名义出战的,他们的出发地点也并非瑟兰特角斗场,而是杜奥里斯府邸的地下秘库——那座占地面积极其庞大的建筑恰好位于十四区。

  考虑到这支队伍深厚的实力背景和那场意义重大的赌局,王都角斗协会也不愿多生事端,只是象征性地往这里派出了两名记录员,将其登记为和其他角斗场一般无二的出发点,也没有在附近增设水晶球网络,算是给足了对于一位公爵的尊重。

  出于公平的目的,杜奥里斯也在赛前撤回了部署在秘库区域的全部私军,理论上卡莱尔四人即使逃回这里,也无法借由场外力量得到任何层面的帮助。

  至于实际情况是什么样,就只有当事人们自己清楚了。

  当斐切尔背着失血昏迷的拉格伦、马克斯韦尔扛着同样身负重伤的少主卡莱尔抵达此地时,秘库的防御工事外围已经密密麻麻地站了上百头冰原山妖。

  它们不住发出低沉的嘶吼,浑身灰白茂密的毛发大多已经变成火红色,其中还间杂着星星点点的炽烈火光,望之犹如一片燃烧的海洋。

  卡莱尔深深吸了一口气,鼻腔和咽喉中俱是一片浓重的血腥味,他强忍着浑身上下骨骼传来的钝痛,指挥着尚能勉强活动的右臂将火光闪烁的圣焰徽记塞回了胸甲内的衣袋。

  在那场猝然爆发又迅速结束的遭遇战中,正是这枚来自彼拉克大主教的强大神术符咒拯救了他们所有人的性命。

  圣焰徽记一旦注入神力,便能同时激发公爵预先留在所有冰原山妖体内的火焰秘术,当恶神之火彻底冲破黄金封印时,山妖们自身的精神也会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徽记中刻印的神术便可借此机会控制住所有山妖的心神,让它们在最后一两天的生命中为己所用。

  在卡莱尔最初的计划中,他们只需要正常猎杀山妖、击败其余参赛队伍就能始终维持相当靠前的排名,只有到了祭典最后一日仍然落后时才会使用这枚徽记。届时他们只要找一片水晶球视野之外的角落,就可以快速击杀那些在自己控制之下的山妖,从而建立其他队伍根本无法撼动的绝对优势。

  但正如外界不会料想到公爵一方手握这种底牌一样,他们也彻头彻尾地错估了罗洛的实力,即使己方拥有着三位英雄级别的强者,也无法在再度服下禁药的罗洛面前走过一合。

  那种情境下根本容不得卡莱尔多想,假如再不动用圣焰徽记,除自己以外的三人甚至连活着逃离那里的机会都没有。

  “先去.先去治伤,”卡莱尔有气无力道,“拉格伦叔叔的伤势已经不能拖了。”

  斐切尔爵士说道:“少主,那赌局怎么办?”

  “等我稍微休息一下,然后继续驱动圣焰徽记,罗洛如果追过来就让山妖们干掉他,假如他不来我们再在祭典结束前最后半小时杀掉这些山妖,那样胜者还会是我们。”

  斐切尔重重点了点头,先一步背着血人一般的拉格伦走了进去,马克斯韦尔将卡莱尔交给两名匆匆迎来的医生后停在原地愣了一会儿,随后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一咬牙扭头往另一条通道内行去。

  沿着一条隐秘的楼梯连续向下走了好几层,又相继穿过数道刻印着防御魔法的厚重钢门,马克斯韦尔眼前出现了一条空旷幽深的走廊。

  和秘库其他区域不同的是,这里没有配备任何魔能灯具,唯有两侧黑沉沉的墙壁上每隔几步挂设了一根工艺粗糙的老式蜡烛,明灭闪烁的火光映照在爵士魁梧非凡的身躯上,又在地砖上投射出一片昏暗扭曲的诡影。

  马克斯韦尔闭目呼吸着走廊内阴冷潮湿的空气,他能感受到那颗不属于自己的龙心正在胸腔内急速跳动,山洪般强劲有力的血液在血管之内疯狂奔流,甚至在他体表蒸腾起丝丝缕缕的白雾。

  紧张、兴奋、犹疑、惶惑.他根本无法分辨出此刻自己真正的心情,又或许,那些混乱的思绪归根结底只需用一个词语形容——恐惧。

  沉吟许久之后,他终于睁开双眼,步履沉重地走向走廊尽头那扇隐隐透出一线光亮的门扉,他无法确认自己能否活着从那里走出来,但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哪怕真的有一个人能走出来,那个人也已不是现在的自己了,正如今日的“龙枪”也不再是七年前那个卑微如蝼蚁的紫钢斗士。

  刚一推开门,马克斯韦尔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桌案,以及桌案对面那个总是让他毛骨悚然的人影。

  那大概是个女人——假如从罩袍下的体态判断的话,然而哪怕是这一点他也不能确定,对方总是坐在一片昏暗的阴影里,遮掩在黑色兜帽下的面孔半点都看不分明,连同声音也是一片难以分辨的混沌,好像就连公爵大人都从没见过这家伙的真面目。

  她只是神的使徒,而使徒无所谓自己的面目,那个人只会这么说。

  “啊,龙飨者,”人影轻声笑了笑,“虽然你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我还是为我们的又一次见面感到欣喜——毕竟假如没有他人胁迫的话,你已经很久不愿意来这里了,不是么?”

  “现在也一样,”马克斯韦尔黑着脸道,“我从来都对你们那些恶毒的秘术不感兴趣,尤其是我本身就是你们的施术对象!”

  听到这些充满攻击性的话语,人影似乎丝毫不介意,她只是耸了耸肩,道:“但我们赐予了你无与伦比的力量。”

  “屁的无与伦比!”马克斯韦尔低骂了一声,“我刚刚才遇到了一个不知道靠什么手段把自己弄得像恶兆一样的家伙,他只用了不到三十秒就击败了我和我的同伴,斐切尔、拉格伦——你都见过的,你知道他们是什么实力!”

  “是吗?”不知是不是马克斯韦尔的错觉,对方那一成不变的平缓语调好像第一次发生了一丝波动。

  “一个疑似获取咒力,让自己化身为恶兆之子那种存在的家伙,轻而易举地击败了你们三位——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应该是这样吧?”

第124章 蛊惑

  那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人影沉默了足足数秒,随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淡淡一笑道:“我想我已经对你们对手的实力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不过,亲爱的马克斯韦尔爵士——事情走到这一步可是你我双方都不愿看见的局面,假如你在本次战斗祭典之前就完成了我们提供给你的第二次龙飨仪式,不就不会遇到这些麻烦了么?”

  面对这一问,如卢恩熊般健硕的马克斯韦尔却罕见地陷入了一片无力的缄默,对方说得没错,七年前那次让他脱胎换骨的龙飨仪式只不过是将一头中位飞龙的力量植入了他的身体,而这一次,公爵大人费尽心力为他找来的可是一头真正的上位飞龙!

  也就是那头飞龙实在年幼稚弱,甚至连化形为人的技巧都没有学会,否则也不会如此轻易地落入他们手中。如果它不是生在破灭的风暴王朝,而是在天空城那种地方成长十数年,想必又是一位实力超凡的龙族强者。

  只是马克斯韦尔实在对龙飨仪式有种发自骨髓的排斥心理,倒不是他悲天悯人可怜那头落难的龙,而是他很难忍受那些将自己开膛破肚的炼金手术,更是对这群神神叨叨的诡异术士抵触至极。

  每当回想起那段被麻药迷晕,躺在冰冷坚硬的炼金台上任由他们宰割的日子,他就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抓来进行血腥试验的猴子。

  杜奥里斯公爵通过地下渠道捕获到那头飞龙的一年以来,酗酒和纵欲始终让他的身体保持在不佳的状态,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这是出于恐惧的浑噩度日还是出于本能的刻意为之。

  毕竟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只能搏命求活的渣滓,他是拥有着英雄实力的龙飨者,是与杜奥里斯家族签订契约的黑夜斗士,哪怕他就此驻足不前也依旧能充当公爵麾下的得力干将.假如他不愿意,没人可以逼他再次回到炼金台上,成为那群神棍的试验品。

  但这一次,罗洛打醒了他。

  他引以为傲的“龙枪”在对手面前根本不得寸进,那个已经抛却人形的怪物只需要一个淡淡的眼神便足以压制自己体内的龙血。

  恐惧、卑微、怯弱一切他以为早已被自己抛弃在七年前的可悲情绪都在这一刻重新追赶上来,如同命定的魔鬼再度吞噬了他的一切。

  他无法再自欺欺人地沉醉于自己编织出的美梦里,作为黑夜斗士,他存在的意义就是帮助公爵赢下类似今天这样的赌局,而作为龙飨者,他更耻于胸腔内的龙心因畏惧而近乎停跳,本该压倒一切敌人的龙威也由于怯懦而烟消云散.

  不知不觉间,马克斯韦尔的眼瞳渐渐变得赤红,呼吸也越发暴虐而粗重,一片片灰黑色的鳞片从他颈侧和脑后的皮肤上不断生出又缩回,望之犹如一头按捺不住龙化的怒龙。

  “我要进行第二次龙飨仪式,现在,立刻!”他压抑着极度不稳定的情绪嘶吼着说道。

  然而,他对面的人影依旧平静得看不出半分波澜,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这一切,就像观察着一件理当发生反应的试验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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