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你确定？”
“我…”
鹿虫正要说确定，被两位首领一瞪，却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但很快，他就想到了一个办法。
“有另外一个词！我们可以回答另外一个词！”
“快说！是什么？”
“克勒库姆（k'elqom）！克勒库姆！”
“是什么意思？”
“啊…克勒库姆的意思，是‘尊重’！”
“你确定？”
“我确定！”
探索队长这才跳下长船。他握拳在胸，稍稍偏了偏头，看着面前握着兽骨棒的萨利南长老。随后，他站在这蛮荒古老的加州西海岸上，高声问候了一句。
“呼楚木！克勒库姆！…尊重！（respect！）”
注：丘马什语和萨利南语都是比较濒危的部族语言，只能找到零星的词汇。
第866章 金湾之地的初闻
加州的西海岸延伸向北，冷峻的山峦则在东方连绵。在大多数时候，海岸边都是陡峭的悬崖、参差的山石、还有高耸的森林。
对于定居在这里的原住民来说，这是一片很难开垦的沃土。没有合适的作物，田地的产量很低；没有金属的工具，森林也难以砍伐。而加州的地中海气候，让温暖的夏季数月无雨，寒冷的冬天则满是风暴。无论是夏季的农耕，还是冬季的渔猎，都变得十分艰难。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绝大多数部族的平均寿命，都在二十岁上下，知识的传承也经常中断。
所以，纵然有高耸的山脉，阻挡了北方毁灭一切的寒潮，加州原住民的数量，依然无法和南方的热带部族相比。在这个时代，这片在后世足足有四千万人的沃野之地，最多也不过数十万印第安部族而已。而在整个北美大陆，这样的部族密度，其实已经远远超过了大陆的中部和东部，那些被迫直面寒潮的死亡之地！
简单来说，寒冷富饶的北美，确实是工业时代的天堂，农耕时代的地狱。
探索船队在萨利南人的橡树部，仅仅停留了一日。祖瓦罗带着翻译，用几把铜斧，“公平”地交换了许多橡子饼、海鱼和浆果。随后，他便带着船队继续北上，离开了警惕的萨利南人，只留下一群惊叹于铜斧锋利和坚韧的部族猎手。
过了萨利南人的海岸，就是北纬35度以上了。这里已经是陛下预言中，金湾之地随时可能出现的地方。而船队越往北走，越感受到了温度的不断降低。好在，过了某处海岸后，原本逆着的向南洋流，突然就消失不见。然后，一道突然出现的向北洋流，带着整支船队，快速的向北航行。而有了这股日夜不停的洋流，船队的速度，足足翻了一倍还多！
两日后，沿岸的峭崖突然降低，变成起伏的丘陵，又变成平坦的林野。而一处广阔的海湾，突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啊！巨大的海湾，平坦的土地，还有许多汇入大海的河流…”
探索队长祖瓦罗眺望东岸，看到好几条流入海岸的河流，以及河流边平坦的原野，还有绽放的火炬花。那些高大的花朵，竖着长长花穗，像是火炬一样摇曳，又像是彩色的玉米。而那些花朵的颜色，则是明亮的红色、黄色与橘色，就像祖瓦罗此刻兴奋的心情。他激动的手舞足蹈，拿出几片橡树部交换到的花菱草，第一次放在口中咀嚼。
“唔，好吃！好美！…花朵在河边绽放的海湾…我一定要给这里，取一个响亮的名字！”
旁边的博识者米基，按捺着心中的激动，依然保持着冷静。他伸出手指，指向河口处开垦的农田，还有隐约可见的大片圆顶茅屋，沉声说道。
“祖瓦罗，这处海湾，已
经被一支部族占据了！看这些茅屋与农田的规模，恐怕会是一支大型的部落。北地的部族越大，传承的知识便越多，对远方的情形也越了解…我们先靠岸，向他们打听一下！”
岸上的部族是科斯塔诺安人，这是一个后世的名字。而在这个时代，他们自称“海滨的居民”，海滨诸部。而占据这处丰饶海湾的，则是一个强大的海滨部落，科诺大部落。
科诺大部落的人口大约两三千人，拥有五六百部族战士，还有传承信仰与神话的部族祭司。这样的部族规模，在整片湾区，都可以称得上强大！
科诺部图腾柱插在海湾，上面刻着天空与大海，天神与海神。看到这熟悉的绘刻，库梅亚翻译鹿虫便激动了起来。而当他与本地的部落长老交谈，就惊讶又惊喜的发现，双方的语言，居然有不少的相似之处，交流起来并不困难。
也许是能够交流，又或许是科诺部足够强大，科诺大部落的海狗酋长，对船队的到来还算友善。他举行了小型的晚宴，款待了船队的几位首领，也欣喜的接受了祖瓦罗赠送的小袋“宝石”。
看到对方喜悦的表情，探索队长祖瓦罗也松了口气。他之前给萨利南人的部族长老，赠送湖中宝石的时候，对方几乎毫不在意，只是盯着他的斧头看。他还以为，更北方的部族们，对鲜艳的湖中宝石都没了兴趣，那王国可就少了一种重要的贸易品。
但现在看来，那应该只是萨利南人的橡树部太小，更注重实际的生存工具，放下了对“奢侈品”的追求。而只要北方的部落大一些，不再为生存担忧，鲜艳纯粹的宝石依然可以作为交易的货物，换来大量的粮食物资。
“赞美主神！海滨诸部的食物，很好吃啊！”
博识者米基盘腿坐在酋长的圆顶长屋中，一边埋头吃着篝火前的食物，一边出声赞叹。
今晚的晚宴很是丰盛，有风干的海狗肉，炙烤的兔子肉，炖煮的三文鱼，烤出汁水的大龙虾，以及奇奇怪怪的烤昆虫。这些肉类，都是加州海岸的特产，尤其以海狗和三文鱼最多，而且容易捕获。至于蔬菜和谷物，则是南瓜泥，菜豆，橡子饼，以及少量的玉米饼。
“能够捕到充足的渔获，那科诺部的造舟技术、捕鱼能力，都还可以。而狩猎的情况来看，猎弓也还行…嗯，南瓜和菜豆不多，玉米饼更少。那他们的农业技术，还是和北地的其他部族一样，都比较原始…”
博识者米基一边吃着，一边心中思量。他打量着酋长长屋中的物品，也确实看到了大型的猎弓，燧石的长矛，耕作的掘土棒，伐木的石斧，藤蔓编织的鱼笼…以及最为明显的，绘刻着天神与海神的木板。
“嗯…多神信仰，比较成熟的一支大部落。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劝说海狗酋长皈依主神…”
米基正在思索着，旁边的祖瓦罗却突然激动起来。他瞪大眼睛，抓住海狗酋长的手臂，在鹿虫的翻译下，不可置信的问道。
“你说，在部族的记载中，东边数百里外的山间，有许许多多流光的金色岩石？”
海狗酋长穿着海狗皮的暖和衣服，脖颈戴着海狗牙的项链，头上则是海狗皮的尖帽。他眨了眨眼睛，疑惑的看了眼海上来的部族首领，又沉声说了几句。
“.啊？你说，在北方的山脉里，有更多更多更多的金色岩石？甚至连成了好些闪亮的山丘？”
听到翻译的话，海狗酋长笑着点点头。他又说了几句，祖瓦罗便彻底坐不住了。
“什么？！往北方走五、六天，那个什么米沃克人的地方，就是一处巨大的、深深的大湖，很广阔，一直连到大海？”
闻言，博识者米基也怔了怔，眼中骤然一亮。
“巨大的、深深的大湖，很广阔，一直连到大海…那不就是大海湾吗？”
“金色的岩石，连成了山丘…难道是金山？”
“大海湾和金山…啊！那就是陛下预言中的金湾之地，就在北方！”
第867章 金湾之地，西山港！
夏日的阳光透入纯净的大海，直到数十米深的近海海底。加州近海的红珊瑚，像是壮观的小树林般，四处曲折伸展，又呈现出鲜艳而深沉的暗红。数以千计的近海鱼群，就顺着与船队相同的方向，飞速的游向北方。
“嗯？奇怪…”
博识者米基站在划动的长船边，注视着大海深处神秘的珊瑚花园，眼中满是好奇的探索。
“主神啊…为什么这么多的鱼，会聚集在一起，同时向着北方游动？为什么这些鱼的速度，几乎是一样的，甚至保持着同样的间隔？…难道说，带动船队的海流，也同样存在于深深的海面下，像是一条不断前进的、看不见的神蛇？祂拥有着特殊的神力，能把所有的鱼群粘在一起，都带往北方？…”
博识者米基思索着，想象着水底未知的世界。他思考着洋流的形成，思考着洋流带起的营养，还有洋流对鱼群的影响。纵然他并不知道，这就是自然界的洋流，而不是什么海底神灵的神力…
“快一点！再划快一点！”
探索队长祖瓦罗没有那么多的思考。他只是迫不及待的站立在船头，眺望着远方的海岸。众人得到了金湾之地的消息后，在科诺部只停留了两日，甚至没有忽悠海狗酋长改信。整支船队只是用“宝石”交换了些食物，补足船上的淡水，就再次飞速北去。
在阿拉斯加暖流的帮助下，不过两日出头的功夫，整支船队就行出了三百多里。众人鼓足了力气，保持着稳定的划桨，不断给长船加速。而当船队行过一处海湾，东侧的海岸就开始向内侧凹陷。接着两三刻后，一处广阔的海湾，就骤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主神啊！这好像是一处很大的海湾！”
博识者米基睁大眼睛，看着延伸的海岸线凹陷到极致，然后骤然中断。一处十几里甚至二十宽的海湾入口，就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转而向东！进入海湾之内！”
探索队长祖瓦罗神情振奋，发出命令。十艘长船随即转向，沿着数十里宽的湾口，快速的向海湾内划去。休眠的塔马尔派斯火山，安静的沉睡着，伫立在海湾的北侧。而在行过海湾的出口时，祖瓦罗亲眼目睹了这座山峰的巍峨，和山上高大的红杉柏树林。
“主神庇佑！嗯…这座山峰，好像不是金山。”
博识者米基仰望着，仔细搜寻。他的眼中一片青翠，没看到任何金色的岩石。
“对！这不是金山。听海狗酋长说，金山在海湾的深处，深入到更东方的山脉里。那是一大片金色岩石的山脉，不是这样孤零零的高峰…”
探索队长祖瓦罗笑着点头，脸上却显露出笃定。
“但是，这片海湾，一定是陛下所说的大海湾！”
“啊？为什么？”
“你看东边，看远方！”
闻言，博识者米基踮起脚，遥
望东方的天际。然后，他慢慢张大了嘴巴，眼中被震惊填满。
“这…这…这么大的海湾！”
随着船队驶入湾口，深入海岸内侧，一片无际宽广的大海湾，就在所有人的面前铺展开来！它南北狭长，延伸足有三百里，东西稍短，也有二百多里！
十艘长船在大海湾中航行，入目所见，都是无际的蓝色水面，就像是还在大海的中央。而向四方眺望，便能看到遥远的山峰与海岸，在远方的天际，投下壮阔的水中长影，犹如神话中的天湖！
“主神庇佑！北上五千多里，我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海湾！我总算明白，为什么陛下说，只要到了这儿，就能一眼看到…”
博识者米基喃喃低语，失神了片刻，眼中的神采就骤然明亮，仿佛像是点着的蜡烛一样！
“陛下的预言，应验了！真的应验了！”
听到这，探索队长祖瓦罗，也用力的点了点头。他握拳在胸，虔诚的高声祈祷，向着遥远的南方，许下无畏的誓言！
“赞美主神！赞美殿下！在航行了大半年之后，我们终于抵达了这里！…金湾之地，第一处预言的所在！”
“啊！陛下的神启，在万里之外应验！这是主神的神迹！…”
博识者米基握着脖颈的护符，眼中是迫不及待的渴望。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迫不及待的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就按照陛下的吩咐，在这里建立起一处最大的定居点！然后，把船上所有的土豆、红薯，都种在这里！”
“好！”
探索队长祖瓦罗重重点头。他稍稍沉吟，就吩咐道。
“这片海湾太大，东边深入内陆，根本看不到头。它的上游一定是好几条大河，连通着许许多多的部族！这些部族占据了内陆的土地，是敌是友，还不清楚…”
“我们现在这外围的一带，仔细勘察一下，找到一处可以耕种的土地，周围要有淡水的河湖。最开始的定居点不用太大，但要保证安全，还要往来足够方便，最好就在这海湾口附近！”
“好！就按你说的办！”
十艘长船再次划动，沿着无边无际的海湾，寻找了足足两天。随后，还是库梅亚人鹿虫的视力最好，找到了海湾内侧的陆地，并发现了一条河流。河流的东方上游是一道险峻的山脉，分割出一片六十多里的沿湾平原。而在河流的上游，还有一处小湖，尝上一口，是明显的淡水。
“南北六十里，东西二三十里…沿着海湾的平原，外侧泥土稍咸，但靠近小湖的内侧，长满了低矮的灌木，都是适合耕种的沃土！而更重要的是，这一片沿湾平原，没有看到什么部落，应该是没有什么争夺的地方…”
博识者米基大致的估算了面积，随即面露兴奋。这一小片沿着海湾的平原，足够早期的开垦了。而东方和南方的山峦，西方和北方的海湾，都是天然的屏障，保证了定居点的安全！
“主神庇佑！就在这里吧！”
探索队长祖瓦罗站在岸边，呼吸着海湾中微腥的海风，脸上是满溢的振奋。他脚下的位置，便是后世旧金山的东面，“橡树之地”，奥克兰。而此刻，他望着西斜的太阳，落入塔马尔派斯火山的背后，勾勒出一圈金色的光晕，终于忍不住自己命名的渴望，朗声吟唱。
“无畏的船队，遵循神启而来，驶入长长的金湾…”
“太阳落入西边的高峰，沉入无尽的西海…”
“古老的山峦，守卫着新生的海港…”
“那一座山，就是太阳神落下的西山…”
“这一座港，就是我亲手建立的，西山港！”
第868章 披着斗篷的猎手
金山海湾汇聚着东方上游的河流，沿河的平原是适宜定居的地方。因此，在这一片广阔的湾区，自然也有许许多多的原住民部族。
船队在西山港的位置驻扎下来，只是过了两、三日，就有划着独木舟的印第安猎手们，远远在东方的大湖上窥伺。祖瓦罗亲自带领了一艘长船，试图和斥候的部族猎手接触，对方却飞一样离开了。
“这里的部族猎手们如此警惕…”
看到这一幕，祖瓦罗皱起眉头，心中沉吟。
“看来，金湾之地的部族们，恐怕彼此间相互厮杀，并不会那么和平。”
接下来的几日，又有不同打扮的猎手，从大湖的北方和南方小心出现，远远眺望船队，明显属于不同的部族。
时间紧迫，船队众人暂时把周围的部族，都放在一边。此时已经是六月中旬，玉米菜豆的种植，已经有些迟了。众人忙着修建茅屋草棚，开垦沿河的土地，把船上的作物尽快种下。好在，土豆是耐寒的作物，可以种的迟些。而红薯只要能长，多少都会有所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