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了,更近了,月光下的脸庞渐渐清晰,直到他们狰狞的五官都展露在达斯的眼中。
“赞美圣灵!”
达斯嘶吼道,仿佛能将心中的恐惧吼走。
在发出击发发条铳的口令后,三十名圣铳手立刻齐齐拔掉了铳盒上的发条匙。
发条盒中,法力转化的弹性势能在不到一毫秒的时间,转化成了齿轮的动能。
齿轮与击发杆齿条撞击在一起,溅起了无数火星,气流在气压平衡孔和铳管内激荡。
被齿轮推动,爆射而出的击发杆尖啸起来。
在击发杆与铳管摩擦的轰鸣声中,近五百颗指甲盖大小的铁砂与石子弹丸爆射而出。
二十码的距离,这范围正是霰弹威力最大的峰值,霰弹组成的风暴瞬间笼罩了这六名骑士。
爆米花连续炸开的声音,充斥了所有人的耳畔。
如墙的弹幕扫过了六名骑士,他们引以为傲的盔甲在不断地撞击中碎裂炸开,数十颗铁砂钻入血肉内脏之中,不断搅动。
引以为傲的超凡肉体,成了他们最可怕的诅咒。
铁屑和石子在血管中流动,一部分甚至射入了两肺、肝胆和肾脏,甚至有直接钻到心脏乃至脊骨的。
马匹同样在嘶鸣,几乎是一瞬间,它的身体上就多出了十几个细小的血洞。
六名骑士当即死了两个,还有四个则重伤倒地,被伤重的马匹压在身下哀嚎着。
先前的雷鸣声仿佛还在耳边,压过了一切的风声和话语声。
从窗户里偷偷观看的士兵家属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六名超凡骑士啊,那可是六名超凡骑士!
就,就这么死了?
日山羊的,短毛还真有能发射雷电的法杖啊!
“快,快快快拉吊桥!”留守的武装农民兵队长急得都口吃起来。
吊桥边的士兵则有些犹豫:“咱们的人和亲戚还在外面呢,我看他们离得挺远,要不然让咱们的人先回来。”
“我回你吗的头!拉吊桥!”一脚踹开了吊桥旁的士兵,武装农卫兵队长亲自转动绞盘,开始拉起了吊桥。
生锈金属开始摩擦,挤压在吊桥上的尘灰屎块滚落到水中,而又一阵马蹄声响起。
“是骑士老爷吗?”武装农们朝着哨塔上的守夜卫兵高喊,队长手上的动作则放缓了几分。
那守夜卫兵面色陡变,动作幅度极大地朝着民兵队长摆手:“是骑兵,是他们的骑兵,朝咱们来了。”
马蹄越过一名骑士的头颅,他可以清晰看到马蹄铁上的钉子和干草,数十個马蹄越过他的脑门。
他侧过脑袋,却见到四十名骑兵挥舞着长刀或狼牙棒,在通往军械库的道路上奔驰着。
在骑兵队的最前面,一杆亮着金色圣杯的战旗正闪着金光。
“冲锋!”让娜发出怒号,平举了手中的战旗。
那战旗立刻裹成了枪头形状,而她座下马匹的汗毛则蓬松立起。
旗枪在前,跟着骑士们出战的守夜卫兵们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就麻利地滚到路边,用藏在屋子水井后的怒视,表达自己和短毛贼不共戴天的精神。
他们到达吊桥,大概是六十码的距离,按照目前的马速,大概需要六七秒。
到了,快要到了,让娜可以看到愈发清晰的军械库,以及正在缓缓升起的吊桥。
连那吊桥上散落的草叶和滚动的碎石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吊桥像是起床的老人,每一寸身子骨都在发出吱呀的叫唤,艰难地从床上起身。
转动着绞盘,民兵队长已经用尽了毕生的力气,脸庞涨得通红,面容在恐惧地扭曲下仿佛似笑非笑一般。
“大家使劲啊!一起拉!”
在绞盘的旋转下,在众人希冀的目光中,吊桥一寸寸拉起,终于,在让娜他们到达之前,便来到了大约三十度的角度。
望着彻底消失在吊桥桥板后面的让娜,民兵队长松了一口气,他向后退了一步,把绞盘交给了别人,靠在墙上大声地喘着气。
然后他便听到了他此生都难忘的马匹嘶鸣声。
“唏律律——”
月亮照耀在让娜的背后,她座下的战马四脚腾空,高高跃起,闪着金光的旗枪又一次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她面容冰冷,冷酷地仿佛诺恩神话中飞行的女武神。
马蹄落在吊桥上,震起一片灰尘。
“冲锋!”
三十度的角度,正方便了让娜进行冲锋,鲜血在短短数秒间便已染红了枪尖。
军械库的吊桥缓缓落下,让娜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她横枪立马,身后血流成河。
于是,整个军械库便赤裸裸地向四十名骑手,向三十名圣铳手,向上万名复仇的流民敞开了自己的大门。
…………
在火把的照耀下,月光都染成了红色。
军械库的道路旁,上万名流民排成长队,举着火把在道路上前行,如同一条蜿蜒的火龙。
在道路旁,黑帽军与近卫军将一捆捆长枪抱出,横在路边,根据身高体重给流民们发放。
每有一个流民走来,便有一把长枪加入队伍,到最后,长枪几乎形成了一片移动的森林。
900套老旧的胸甲和锁子甲尽管有些锈迹和肮脏,可仍旧能反射出模糊的火光,随着刀枪盾牌和胸甲来到流民队伍的手中。
这些近身战的武器,大多都发放给了那些比较凶悍的流民们。
“干得不错。”霍恩拿起手帕,擦去让娜洁白脸蛋上的敌人的血迹。
让娜则有些失望:“3000柄长枪,900套老旧胸甲,还有零星的几百把刀剑盾牌,这就是库什公爵三代人的积累?就这?”
“我基本有所预料。”霍恩早就想到了,按照达内的情况,他不卖点军备怎么可能呢,“但就算只有这些,也比之前要好得多。”
现如今,近卫军团和黑帽军团已经从新营中,各自扩充到了一千人。
剩余的人,霍恩则以地域村庄和亲戚关系为组合,十人一旅,自行推举旅长,并互相起誓不背叛。
这样带上流民军与霍恩自己的新营老营总计兵力达到了12000人上下。
加上霍恩原先自带的装备,差不多能有5000人拥有武器,其中1000人的老营拥有足够的训练与战斗力。
为了指挥方便,霍恩还为整个12000人取了一个新名字。
“叫什么?”让娜好奇地问道。
霍恩指向远处的旗帜,在火光中黑上红下两色旗帜猎猎作响,旗帜的中央则绣了一个如同草叉般的屮字架。
“救世军。”
霍恩指着旗帜,目光却望向了同样亮起灯火的贞德堡。
帝国历1444年11月10日23点,救世军距离贞德堡还有最后一里。
第161章 长桥,血腥之路!(上)
贞德堡的市政厅再一次灯火通明,可这一次仿艾尔议事会的大厅中,坐着的却不是被连夜叫起的市民代表,而是尊贵的公爵大人。
在窗户的一旁,巴曼达用羽毛扇遮住口鼻,同样坐在一张天鹅绒椅子上。
库什公爵一身睡衣,怒气冲冲朝着赞德培克骂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把贞德堡十五岁儿童都制成葡萄酒了?”
“可他们就是这么说的。”
“还有,敕令连什么时候要把他们都杀光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之前咱们压得太狠了,他们怀恨在心……”
实际上,公爵就算是想把贞德堡杀干净都做不到,因为他根本没这个实力。
更别说把贞德堡所有十五岁儿童都做成葡萄酒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就算他做了,这么多酒只会导致价格暴跌,蓝血葡萄酒保质期又很短,那不是亏炸了。
再说了,他是经销商不是生产商啊。
敕令连呢?
孔岱亲王是比较爱惜羽毛的,小池城的大屠杀纯粹无稽之谈,都是那些被雇佣兵抢劫勒索的市民和小工坊主弄出来编排他的。
再说了,公爵征税都知道流民是穷鬼没油水可榨,那孔岱亲王就不知道吗?
人家孔岱亲王来贞德堡第一是为了响应教会抓短毛的法令,抓住霍恩给教皇一个交代,其次才是来发财的。
他顶多祸祸一下本地的市民、商人和武装农地主,没看那群消息灵通的石匠都提前跑去乡下躲避了吗?
“那现在咱们怎么处置,他们这会儿已经到运河边了。”
达内望向了一旁的妻子巴曼达,巴曼达把半张脸庞隐藏在羽毛扇后。
她同样没想到自己的极限施压会玩崩,主要是她没预料到霍恩居然没逃离贞德堡,而且还当众揭发了蓝血孤儿院的事情。
洪水征税债券粮价连续引爆后,出现流民暴动,尚属巴曼达的预料,可他们能动员出近一万多青壮抵达贞德堡,确实出乎预料。
当初法兰血冬大暴动的时候,30万农民从家出发,抵达并围困王都的时候,就只剩10万人了。
剩下的普信农民热血下头后,都是直接头也不回地抛弃队友跑路了。
这些流民居然能全须全尾地到达,真是一个奇迹。
要不要干脆先退一步呢?或者收买对方的领袖和民意代表?
思来想去,巴曼达还是做下了最终的决定:“我们法兰血冬大暴动的时候,付出了50000农民和3000市民的牺牲,你们也应该要有这个觉悟吧!”
暴民必须要杀,不杀不行,本来想徐徐屠之,可蓝血事件一被揭发,双方都撕破脸了,斡旋空间几乎为零。
对方的领袖还是圣孙霍恩这种教会通缉榜上有名的死硬分子。
只有干死对方一条路了。
“好,弗里西斯卡,我任命你为全权……”
“不行。”还没等达内的话说完,巴曼达就强硬打断道,“咱们得待在这居中指挥,你不知道,咱们要是走了,本地士兵极有可能被对方策反或直接当逃兵。”
这是法兰人在镇压了不知道多少次暴民叛乱和秘党起义后得到了宝贵经验——外来者永远比本地人可信。
“你不在场,他们认为你看不到他们的背叛,别小看这一点点差距,往往能决定谁能笑到最后。”
公爵立刻有些局促不安了:“那要不然我去另一边靠近城堡一点的地方?”
有些鄙夷地看了达内一眼,巴曼达不耐烦地叹气道:“你去那边布防吧,我在市民路这边督战。”
夫妻俩议定,各自分开,而巴曼达则朝着一旁的弗里西斯卡问道:“他们到哪儿了?”
“他们先去了劳工街区。”
“还挺聪明。”巴曼达嘟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