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德萨尔将战旗指向前方的杰什卡的步兵横阵:“冲锋!”
马鞭挥舞,沙漠的混血马发出了咆哮般的嘶鸣,烈日照在圆顶盔上,仿佛回到了家乡——那片寸草不生的沙漠,帝国的废土。
“呜呜呜——”
尼德萨尔听到了叛军紧张的号角声,可这有什么用呢?
他能看到那名戴着眼罩的指挥官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快速地指挥军队从背对努力转成正对。
“一百码!”身旁的副官高声喊叫起来。
“标枪上举,准备!”瞳孔急剧缩小,尼德萨尔仿佛与天空的战鹰沙雕建立了某种联系。
他能看到,对面的叛军最多只转动了一半,目前正以纵队的姿态对着他。
第一排的圣铳手正在半跪,而第二排的圣铳手则弯下了腰,黑洞洞的铳口瞄准了奔来的尼哥萨克们。
不错的处理,减少了投射的打击面,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让我们来看看,到底是谁更快。
“七十码!”
“投!”
尼德萨尔能感觉到肌肉撑起了皮肤,紧紧贴在了滚烫的臂甲上。
在战马的加速下,三百支标枪如同倒悬的雨水般升上天空,又划破空气,直扑救世军。
三百扈从骑士紧随其后,追着前方的标枪仍在冲锋。
可标枪却比他们冲锋的速度快得多,它们带着尖锐的呼啸声落入救世军的阵列。
高速飞行的标枪让救世军们猝不及防,来自血肉王庭的长刺,贯穿了他们的胸膛与头颅,将他们钉在了地面上。
数十名战争修士仰面而倒,粘稠湿滑的鲜血从胸口或背心沿着标枪杆子滑下。
他们绝望的握住枪杆,防止自己的身体再一次被撕裂。
“让开,不要阻拦视线。”推开了挡在自己身前的战争修士,杰什卡望着这些他一点点训练出来的好小伙,眼中满是愤怒。
可他却没有表现出一点愤怒的神态:“圣铳还击,巴纳比纵队转横队!”
在师队长们的呵斥和翎枪抽打下,救世军的圣铳手们迅速反应过来。
在那句熟悉的口号后,尖啸和振雷声交织在一起,铅弹呼啸而去,迎向冲锋而来的扈从骑士。
在叮当作响中,密集冲来的扈从骑士中至少有二十来人被打中,三十来人被绊倒。
战马嘶鸣着摔倒在地,掀起一片尘土,惨叫声此起彼伏。
扈从骑士们倒下的同时,后方巴纳比的黑帽第六军团终于完成了转向。
他们整齐划一地重新列队,拦在了扈从骑士们的身前,第二波铅弹射出,又是数十名扈从骑士或死或伤。
不出他们意料的是,三百多的扈从骑士当场就崩溃了,他们哭喊着朝两边散去。
“还好,没出什么大差错。”巴纳比看着那些离去的扈从骑士松了一口气,只是这口气刚松下去,他便感觉到一个巨大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视线。
半人多高沙黄色的巨鹰猛地扑在了他的脸上,巴纳比只惨叫一声,一颗眼球便被沙雕叼上了天空。
“该死的,谁来把它射下来。”狂怒地对天空的巨鹰射出了一箭,杰什卡破口大骂了一句,“顶上去,等咱们的骑兵到!”
人流耸动着,低级僧侣和骑士们的怒斥下,中军和左右两翼都同时发动步兵开始了进攻。
只要右翼破开一个缺口,那么就是尼德萨尔最熟悉的斜击战术。
“来啊,来啊。”尼德萨尔粗犷的脸上浮现了癫狂的笑容,“看看谁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人!”
双方的距离只剩最后的三十码。
“投!”
失去了前方扈从骑士的阻挡,尼德萨尔手中的标枪投出,蜂鸣着狂速奔驰。
“巴纳比,小心!”
“蹲下!”
原先还在捂着脸惨叫的巴纳比还未出声应答,那支标枪便穿喉而过。
巴纳比死亡的瞬间,刚刚列好队的黑帽第六军团立即便被撕裂开来。
第368章 黑山之战(十二)
勒菲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晃动着脑袋,身体摇摇晃晃,眼前血红一片。
刚刚被尼哥萨克的铁蹄撞飞,他的脑袋磕在了一块大岩石上。
要不是有头盔的保护,恐怕早就脑浆洒一地了。
当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那潮水般的嘈杂声再次钻入了勒菲的耳朵。
身边的战争修士们闹哄哄的,有的在机械地给圣铳填装,有的端着长枪徒步去追逐从战阵中撤回准备发起第二次冲击的尼哥萨克。
但更多的人则茫茫然地站立,或者尽力地去抢救喉咙被刺穿的巴纳比——尽管他们知道他必死无疑。
每个人都在喊叫,每个都在如无头苍蝇般乱转,在巨大的冲击下,勒菲同样陷入了迷茫的状态。
加拉尔横阵作为莫里斯横阵的翻版,在继承了前者优势的同时,也继承了前者的劣势,最典型的就是过于薄弱的侧翼。
不管是对于单个横阵还是对于整体来说,过于薄的纵深和脆弱的两翼圣铳手都导致了他们极易被骑兵侧冲击穿的特性。
霍恩每次都会选择有利地形,为的就是防止今天的情况。
失去了身边队友的掩护,失去了巴纳比作为军团长的指挥,黑帽第六军团陷入了混乱之中。
“哦!”勒菲惊叫了一声,弓起了身躯,将那枚从莫尔蒙那得来的炼金护符抽出了衣领。
先前莫尔蒙制作炼金护符的时候,霍恩就是分配巴纳比的第六军团去帮忙。
总包巴纳比则将这个任务转给了分包勒菲,勒菲则拉起了怨声载道的手炮修士们,去给他们帮忙。
作为酬劳,莫尔蒙就用边角料给帮忙的勒菲等人,每人制作了一条炼金护符,据说可以加强法术威力。
不过考虑到勒菲等人根本不会法术,所以基本就是摆设。
但就在刚刚,勒菲就是在炼金护符上感觉到了一阵炙烈的灼烧感。
当他把护符握在手中的时候,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先前的感觉。
尽管不明为什么,这疼痛还是让莫尔蒙清醒过来,在人头与人头之间,他清晰地看见了卷土重来的尼哥萨克们。
尼哥萨克们冲在最前面和最后面,中间则是迫不得已如同夹心饼干般的扈从骑士们。
“重整队形,重整队形。”从茫然中醒悟,勒菲开始大声提醒,“尼哥萨克们又来了。”
“师队长一级的指挥官还有谁?”在噼啪的马蹄声中,杰什卡没有派出传令兵,而是亲自赶到。
“我还在。”见周围没有人应答,勒菲高声叫喊走出。
他虽然是手炮旅队的旅队长,可这個职位过于特殊属于是师一级。
现在大多数人还在迷茫混乱之中时,勒菲是清醒的人中职级最大且最积极的。
“好,任命你为指挥官,负责阻击,只要能拦住他们两分钟,援兵就到了。”
“是,杰什卡阁下。”
受命于败军之际,勒菲来不及兴奋,就得面临尼德萨尔的冲锋。
在人群中穿梭,他不断地推动或拉着圣铳手与长枪手归位。
“来不及了!”满脸尘灰的贝纳尔多从人群中挤出,抓住了他的手腕。
“什么来不及?”
“队形我来整理。”贝纳尔多英俊的面庞上多了一道斜跨脸颊的血痕,“你把手炮修士都叫来,延缓时间,否则只能重复刚刚的命运。”
“啊对对。”勒菲马上鼓起胸膛,用仿佛能震碎内脏的声音喊道,“清醒一点,巴纳比已经走了,手炮修士快到前排来。”
“不,手炮修士到第二排,小心标枪。”
在贝纳尔多和勒菲的收拢下,原先混乱的阵形居然勉强再次凝结成了一个松散的阵形。
手炮修士们拼尽全力将手臂粗细的手炮架在竖起的弯月斧上,这是配发给手炮修士们的专属武器。
毕竟细长的木质枪架可支撑不住沉重的手炮,以及它那惊人的反震力道。
手炮修士们还没来得及举平瞄准,可勒菲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听到了轰隆隆的马蹄声。
炮管从前方长枪兵的肩膀间伸出去,对准了那些尼哥萨克骑士。
这种发条手炮从外形上与坎尼狄一型十分相似,可它并非从坎尼狄一型演化而来。
这种发条手炮的起源其实是当初霍恩制作的手炮,相当于是皮革炮的缩小版。
霍恩特地减少了山铜的含量,但只有三到四发法力的战争修士才能打出一发。
如果说刻了膛线的大抬铳是精准点射,追求能击杀关键人物的话。
那么发条手炮就是在追求范围和拒止,既然打不中高速运动的骑士,那就拉近了用范围伤害,而且目标不是对人是对马。
根据“人超凡马不超凡”这个条件,直接把骑士们拉下马,来到地面和救世军的长枪手以及圣铳手过过招。
只不过就威力而言,五门发条手炮甚至还不如一门霍恩的皮革炮。
十门发条手炮对准了冲来的尼哥萨克们,勒菲眯起了眼睛,继承了沙漠牧民战法的尼德萨尔向来只在战马身上披薄铁布甲。
这种布甲用来防御流矢还算成功,对于手炮的铁砂来说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拥有如同鹰一般视力的尼德萨尔,一眼便看出了勒菲的打算。
“还真是被人看扁了啊。”他冷冷地讥笑了一声。
这种新的发条铳在之前的蒙克鲁斯之战中就用过,当我尼德萨尔和那群帝国骑士一样不看战报的吗?
他不仅看了战报,还纡尊降贵找到了第一线亲临的守夜卫兵去询问。
经过多轮的问询,尼德萨尔早就对发条手炮的限制有所了解——这种武器威力大归大,但只能打一发,距离顶多只有二十码。
对于身后的扈从骑士来说,在二十码外的极限距离回旋转向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可对于这些久经训练的尼哥萨克来说,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烈日下,尼哥萨克们银色的盔甲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一道金色的洪流。
就在勒菲即将喊出发射的下一刹那,这道金色的洪流猛的转过了方向。
而身后随同冲锋的扈从骑士们则惊骇欲绝地带着刹车坏了的绝望神情,朝着十门手炮冲去。
“这日山羊的血奴。”计划被识破,勒菲怒吼着却只能下令发射。
毕竟不管是尼哥萨克还是扈从骑士冲过来,都会再次撕裂防线,到那时说不定他们都没有机会用了。
“发射!”
炮口迸出了一团黑影,如尖啸的黑雾般狂飙。
金属摩擦加热的刺鼻气味迅速扩散,混杂在草腥味和刺眼的阳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