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做什么?”
“你们这些叛徒!”
极个别没有被突袭杀死的士兵同样抽出了武装剑,端起了长矛,飞快地朝着这些背叛士兵冲去。
只可惜他们还没跑几步,就被连续不断的弩箭所覆盖。
箭矢如雨一般落在他们的身上,冲来的士兵们在发出一声声闷哼后,接二连三地扑倒在了叛徒们的脚下。
在清理完城门的士兵后,绞盘室传来锁链哗啦啦作响的声音。
在这声音与倒地重伤士兵谩骂的伴奏下,一个胡子拉碴头发花白的青年男子走了过来。
“里亚尔!”看着为首背叛者标志性的双指,一名重伤市民兵躺在血泊中,不可置信的怒吼起来,“为什么?”
里亚尔的面色苍白得可怕,他没有去看地上的老友,只是直直地瞪视着前方。
直到一众工坊主的出现,这些被俘虏或倒地士兵的眼中才露出几分了然。
“就为了保住你在城中的那点财产?”那市民兵朝着里亚尔大叫起来,“我就知道,那个女人是魔鬼,她把你的灵魂腐化了!”
“那是我的妻子,我和她都是虔诚的弥赛拉信徒!”仿佛是被踩到了尾巴,里亚尔猛地瞪视着自己旧日的好友,“真正的魔鬼那个用吸血鬼鞭子的魔女,你们最忠诚的凯瑟琳!
她是魔女,她从不告诉我们,我怀疑马洛克他们就是感染了魔女病才死的。
用着吸血鬼的东西,每天都在狂化的边缘,我不想就这么死在狂化的魔女手里。
跟在她的后头,我的灵魂才会被腐化,永远上不了天堂。”
“凯瑟琳冕下不是总穿着斗篷披风,戴着手套吗?”市民捂着箭矢穿肠而过的伤口,“宁愿捂出痱子都不愿脱掉,我们当时还在议论是为什么,你还记得吗?”
“她当然要这么做了。”在绞盘与铁链的刺耳摩擦声中,里亚尔冰冷得像是另外一个人,“否则她是魔女的事情,不就暴露了吗?”
“里亚尔,你跟他争辩什么。”身后的一个工坊主轻巧的窜了过去,里亚尔下意识地伸手去拉,却没有拉住。
长剑穿过那市民的胸口,再拔出时,他再也说不出任何话,只是圆睁双眼,靠着墙,缓缓侧倒在地。
里亚尔只剩两根手指的手颤抖了一下。
这士兵飘着白沫的鲜血,顺着缓缓升起的大门流出,阳光顺着一点点打开的门缝照在倒地士兵们的绝望的脸上。
在门外,从护城河游过来的数百名步战骑士头顶盾牌,湿漉漉地站在门边。
跟随着城头箭雨时不时一起落下的,便是摔落的士兵尸体,既有蒙着面的,又有没有蒙面的。
阳光从这些步战骑士们后背射来,黑暗中的里亚尔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能看到边缘模糊的剪影。
但不知道为什么,里亚尔总能感觉到他们好像在笑,让人喘不上气来的笑。
“咚咚咚——”
护城河的大桥缓缓落下,远处的树林中开始扬起了骑兵们的奔驰时的烟尘。
“上城楼,控制住绞盘室、军械库和街道口。”
“把门闩全部破坏掉,还有拒马全部拆除!”
“把城头控制住,一定要砸烂床弩的弩机。”
为首的骑士有条不紊地下达了三条命令,而身后的步战骑士们马上跟着行动起来。
直到这时,那为首的骑士仿佛才看到站在面前的这些商人和小市民一般。
他缓缓走到里亚尔的面前,阳光隐去,终于露出了他的脸,却是敕令连的连队长艾拉德。
“我们又见面了,里亚尔先生,哎呀,啧。”
他假模假样地轻轻拍了一下嘴巴,行了一个浮夸的抚胸礼:“或者我应该这么称呼你,里亚尔男爵。”
哪怕是在贵族的世界里,背叛者都是最受排挤的存在。
艾拉德虽然感谢里亚尔等一众小市民和商人,但他更尊敬那位凭借一己之力坚守这么多天不逃跑的凯瑟琳。
如果里亚尔能借此机会成为贵族团体的话,他大概需要花上三代才能洗刷“背叛者的子嗣”这个词。
看着面前面带嘲讽的艾拉德,里亚尔愣愣地说不出话。
他曾经眉目中的锋芒尽数敛去,尽管仍是那副孤傲的样子,但那气势却仿佛泄气的皮球般消失不见了。
笨拙地行着他曾经最鄙夷的贵族礼节,里亚尔低下了头颅:“向您问好,艾拉德骑士先生。”
“当然,当然。”艾拉德漫不经心地从俘虏们眼前走过,敷衍着里亚尔的话语,走到了这几十个市民面前,“我会满足你们的要求的,但在此之前,告诉我,魔女凯瑟琳呢?”
“她在东面城墙。”一名富商踊跃举手道,“我们提前毒死了钟楼的守门官,他们来不及得到消息。”
“谁让你们杀钟楼僧侣的?”艾拉德皱起眉问道。
“啊?”商人和市民们茫然地啊了一声,却不明白艾拉德的意思。
艾拉德啧了一声:“去,敲钟,按你们约定的破门信号来敲。”
“可是……”
“让你们去就去。”艾拉德的声音平稳而优雅,“能洗清你们的罪孽就不错了,还想要其他吗?”
小市民们立刻噤若寒蝉,他们叫出了一个记得敲钟信号的,连滚带爬地向着钟楼跑去。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艾拉德丝毫不加掩饰的轻蔑一笑,随即对赶来的教会卫兵们大喊起来:“破城之后,允许你们掠夺三日,不封刀!
谁能拿下魔女凯瑟琳的头颅,赏赐1000金镑,封男爵与骑士,亲王愿做担保人,邀请他加入吊带袜骑士团!”
赶来的近千名守夜卫兵和披甲军士都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你们要我做的,我都做到了。”在这欢呼声中,里亚尔蹒跚着来到艾拉德的身边,“我要的呢?”
艾拉德看着其他眼巴巴看着他的市民和商人:“你们回家吧,我会给你们一面旗帜,你们拿着站在门口,就不会有人掠夺和屠杀你们。”
“那其他人呢?不是说,只要献城,圣主就会宽恕城里的信民吗?”里亚尔下意识的反问道。
“是啊,他们不去见圣主,圣主怎么宽恕他们呢?”艾拉德无辜地摊了摊手。
“一个街区,起码一个街区!”里亚尔的身体颤抖起来,哀求般地说道。
“这么做会让你感到好受些吗?嗯?”艾拉德上前凑在里亚尔的耳边说道,“你以为这就能洗掉你手上的鲜血?背叛者,你那点良心越招摇越可怜!”
仿佛是长辈对晚辈一般,艾拉德对着里亚尔的后脑勺拍了一下,“记住,你是我们的人,要听的是我们的命令,那就是——屠城!”
第408章 好好地,活下去(4k)
“……所以入城的人数根本就不够多!”
“什么叫入城的人数不够多?难不成要更多的屠杀才满意吗?”卡尔红着眼揪住了佩蒂埃的领子,大声喝骂道。
几个库什黑骑赶紧上前,夹住了卡尔的手臂把他拉扯开。
满脸大汗的佩蒂埃喘息着,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是说,以城外军队的数量,本该有更多的军队进入才对。
他们目前只有一个不满编敕令连,几百个步战骑士和上千的卫兵,这很明显不合理啊。
如果我是阿尔曼,我就会让不满编敕令连在外警戒,自己亲率满编敕令连进入城内,怎么会让连队长艾拉德来摘桃子呢?
况且,他们有上万的卫兵,急流市这么大,本该投入更多兵力的,这样就可以更快地夺下城门。
为什么他们只在南城门和西城门攻城?
他们可是有三万多人,为什么只派出了这么点军队?其余的人呢?他们为什么不进城?”
实际上,此时的城市中,只有卫兵和步战骑士们兢兢业业地在一个个拔除城堡的塔楼,夺取城门。
目前只夺下了南城门和西城门,战线目前推进到了东城门,只剩下凯瑟琳退守的北城门还在手中了。
反而是敕令连内的几十个敕令骑士带着二百多名超凡骑士在挨家挨户屠杀抢掠,用一人多高的麻袋装载战利品。
这破城都这么久了,骑士们抢劫的速度够快了,可还是只占据了半个城池,哪怕是卡尔感觉到不对了。
“你是说城内的教会军有问题?”卡尔的眼睛亮了起来,“我们可以把他们赶出城?”
“我是说城外的守军有问题!”缓过气来的佩蒂埃脸上泛起了病态的红晕,“城里是有敕令连的,咱们伤亡这么重,怎么反推?”
“那你什么意思嘛?”卡尔不满地问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城外的那些守军,应该只是几撮普通卫兵和留守的农兵!”佩蒂埃兴奋地搓着手,“让几个库什黑骑从北城门去试探,他们不进城肯定是有原因的。”
“好。”卡尔立刻叫出了一队可信的库什黑骑出门,“最晚半小时,他们就能回来。”
“凯瑟琳阁下在哪儿,我要去报告一下。”
“会长在东城门被猎魔人突袭受伤了,在碉楼里包扎。”卡尔指着眼前的红砖碉楼,“我并不确定她在哪个房间,你得问问。”
还没等乱跳的心脏完全恢复,佩蒂埃就推开了眼前的几个卫兵,一路冲入了碉楼中。
他脚步急促,一步两三级台阶地冲上二楼,在侍女的指引下,小跑着进入了会议室内。
原先精致的羊毛地毯上坐满了哭哭啼啼的老弱妇孺,一些受伤的士兵正在将药剂涂抹在伤口上,疼得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这些人都是美格第商会最核心最忠诚的成员,以及附近街区的老弱妇孺,带上碉楼内和碉楼外的估计有一千多人。
小心翼翼地从横竖乱放的手脚与伤员的空隙间走过,佩蒂埃来到了会议室外的露台。
在会议室外的露台上,凯瑟琳卸去了盔甲,穿着平日里的长裙,手扶着栏杆,朝着远处眺望。
火焰与黑烟交替升腾,骑士在宽阔的街道上纵马狂奔,将逃难的平民们砍翻倒地。
工坊、商铺、餐馆、仓库,那些被各个商会行会小心保存的花车,那些成堆的账本和书籍,都在刀剑和火焰下瑟瑟发抖。
在各个街道上,城市卫队和巫师们仍然凭借街垒节节防御,大多数的雇佣军不是投降就是失去了踪迹。
被猎魔人砍了一剑的凯瑟琳站在露台上,由于毒素,她手臂伤口上的血肉被硬生生剜掉了一块。
凯瑟琳看着这座她带人一砖一瓦建设起来的城市,一点点倒塌在狂奔的骑士们剑下。
“凯瑟琳执政,您还记得昨天您问我为什么教会军的攻势变弱了吗?”走到凯瑟琳身后,佩蒂埃不等她询问,直接开口道,“我知道为什么了!”
“为什么?”凯瑟琳没有转身,声音疲惫得仿佛一个老人。
佩蒂埃则兴奋地把自己的发现和凯瑟琳说了一遍,跟着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怀疑应该是救世军到了,有圣孙这条大鱼,阿尔曼才会放弃急流市。”
凯瑟琳猛地转过身,双眼亮得吓人:“你的意思是,市民们可以从北城门逃出去。”
佩蒂埃越过栏杆看着哀鸣的急流市,沉声道:“是的,北城门这边都是农兵,咱们让库什黑骑开道破营,咱们的人可以撤走,分散逃离,去森林里躲藏。
我强烈建议您从莱西河北上,圣表姑军在那里有一个据点,咱们的人可以分散开,和其他霍塔姆郡的起义军会合。”
“咱们的人?只有咱们的人吗?”
佩蒂埃苦笑起来:“如果动作快的话,还能撤离附近这个街区的平民,您得知道,骑士们动作太快了,我们来不及带走平民。
他们现在还在沉溺于抢掠,一旦发现市民要逃跑的话,他们会竭尽所能地来拦截我们的……
所以我认为,带走两个街区是目前的最优解……冕下?”
看着眼前走神的凯瑟琳,佩蒂埃眨了眨眼睛,走近了又叫了一声:“冕下?”
在这碉楼的后头,仍然有上千的商会伙计和工匠们,而他们家中的各种老弱妇孺都集中在了这里。
不远处,几百米外,便是几十个卫兵在和城市民兵激烈地抢夺着一个小型的据点。
他们顶多并没有多少时间去逃跑。
站在碉楼的露台上,凯瑟琳走到露台中央,没头没脑地对着房间内的人们问道:“诸位,我是魔女,你们怕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