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谩骂指责,互相推搡,吵得面红耳赤,争先恐后地向霍恩举报哪一家是魔鬼,洗清自己的嫌疑。
原先还步调一致的村民撕扯起来,鞋子也掉了,袍子也散了,被举报的挥拳殴打举报者,举报者挥拳殴打劝架者,劝架者挥拳殴打路过的。
这混乱的场景让霍恩一脑门问号。
我都没说什么,怎么互相打起来了?
伱们是绿皮吗?都饿成什么样了,还有精力打架呢?
自顾自地妄信,自顾自地盲从,自顾自地偏激,只有五分钟的记忆,别人随便一句话就能改变心意。
霍恩真是无法理解,到底是只有异世界的农民这个样,还是中世纪的人都这个样?
“好了好了,我看出了大家的意思了,大家都非常愿意帮助我找出魔鬼的信徒。”用力地鼓着掌,霍恩立刻制止了他们的行为,“既然如此,我有一个提议。”
放开让娜的腰,霍恩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泥水,来到了巴奈特还在微微抽搐的尸体边。
吃力地扒掉巴奈特的板甲,霍恩将其拖到一边。
随手捡起让娜的草叉,霍恩再次站到了所有村民们的面前:“魔鬼的信徒肯定不能对魔鬼出手,你们一个一个上来,用这草叉在那名为巴奈特的魔鬼身上刺一下,我就知道你们是清白的了。”
说完这句话,霍恩意味深长的眼神扫过了躲在大多数农民身后的那几个武装农和富农。
他们肉眼可见地紧张。
“请大家帮我监督,谁要是不刺,或者刺得不深,那就是魔鬼的信徒,就向我举报,如何?”
将那把草叉插在青绿的草地上,霍恩返身来到让娜身边,耳语了一阵。
让娜重重地点头,转过身便离开了。
站在那草叉前,大多身穿灰黄色麻布衣裙的农民们仍然在踌躇。
他们把脑袋凑在一起,一团团地,窃窃私语,互相怂恿。
巴奈特虽然是骑士,但好歹是贵族,而且平日积威甚重,他们哪敢对贵族出手呢?
死掉的贵族是贵族,贵族的尸体也是贵尸体啊。
“这雨越来越大了,天色也晚了。”霍恩漫不经心地提醒了一句,“本来不让你们进入森林是魔鬼的禁令,理应废除,可我又怕魔鬼信徒跑进森林里逃跑了,这该怎么办啊?”
那窃窃私语声更密集了。
不久,让娜终于回来了,她提着两个沉甸甸鼓鼓囊囊的麻袋。
不得不说,觉醒后,让娜的力气大了不少,这俩麻袋各六十磅,她提着却并没有一副费力气的样子。
将两个麻袋放到脚下,霍恩敞开了其中一个的口袋,给村民展示了一下。
麻袋里,是白花花的米果,充满了诱人的香气。
“为了补偿大家无法进入森林的损失,这一百二十磅米果,就送给大家当晚餐了。”霍恩扎紧了麻袋的口袋,“刺一下这魔鬼,领半磅米果。”
半磅米果!
多可怕的词啊,他们已经五天没吃饭,纯靠吃土、草皮和仅剩的米糠活着。
整整半磅的米果!大人小孩都有!吞咽口水的声音顿时不绝于耳,该死的魔鬼巴奈特居然还藏了一百二十磅米果?!
终于一个人影从人群中走出,是之前那个少年修士,霍恩记得他好像叫阿尔芒。
霍恩眉毛一挑,以为他又要挑事啥的,可没想到的是,这少年轻巧地拔出被闪电熔得只剩一个尖齿的草叉,走到了巴奈特尸体边上。
他拔下了巴奈特的羊毛裤子,露出了白乎乎的屁股,直接将草叉插入了他的屁股蛋上,直至没到尖齿根部。
拔出草叉,小修士捂着鼻子,把沾着血的草叉重新插回地面。
“我的米果呢?”
“你有口袋吗?”
见小修士举起布袍长襟,临时搭了个口袋,霍恩不废话,拿起一个盛粮的大木勺,就往他口袋里舀了一勺。
“该死,那是骑士老爷收粮的木勺,那一勺比半磅多得多!”人群中痛心疾首地骂了一句。
不久,第二个人出现了,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骑士老爷的屁股上多出了好几个血洞。
像是雪崩一样,越来越多的人涌了上来,甚至开始争抢起了草叉,或者举报别人刺得不深。
一些人为了防止别人说闲话,更是要连刺好几下,但是这到底是为了避嫌,还是泄愤就不得而知了。
在情势所迫之下,那些武装农和富农还是不得不拿起草叉,领了他们的米果。
两袋子米果领完,大家不顾雨水,更生不上火,干脆两手捧着,直接生吃起来。
饿了这么多天了,实在忍不住了。
不少人都是三口两口吞完,剩余几个还有些理性,只吃了两口,剩下的作为储备粮。
谁知道洪水什么时候停呢?
寥寥吃了几口米果,霍恩便准备开始处理巴奈特的善后问题。
捏着鼻子,霍恩站在了巴奈特的尸体前。
身上多了上百个血洞,外加温热潮湿的天气,还有盘绕的蚊虫,巴奈特的尸体短短半个小时,就发酵得恶臭无比。
可无论如何,这尸体必须要处理的,毕竟小民的证言可以说是饿昏了头,主教向来是无所谓的。
但要是实实在在的尸体罪证,那就算巴奈特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乡下骑士,都会进行严密调查,甚至可能派出猎魔人。
骑士多少算进入贵族行列了。
在贵族社会最重家族与尊严,教会怠政不干事的话,说不定,巴奈特七弯八拐的亲戚还会来调查和施压。
为了逃走时肩上的担子能松一点,霍恩必须得毁尸灭迹。
霍恩原本想叫人将这尸体烧了,可这雨势太大,总不能在木屋里生火烤尸体吧?
就算生起来了火,这么大的雨水,哪里能烧得完呢?
埋了?那不就留下罪证了吗?
先放着等雨停了再生火?依旧不行,谁知道雨什么时候停,到时候弄出了瘟疫就麻烦了。
思来想去,霍恩还是叫来几个青壮,扒光了骑士的盔甲与衣服,用巴奈特佩戴的法尔西刺尖刀砍烂了他的面部,合力将其扔到了洪水中。
望着在洪水中浮沉远去的巴奈特,霍恩心中暗自揣摩。
水势这么大,等洪水退了的时候,巴奈特要么腐烂到不成人样,要么就已经到大海了吧。
谢邀,和春晚抢流量。
第10章 对未来的构想
雨水顺着屋檐流到地面,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先前站在雨中的时候,雨是越来越大,可当霍恩躲到猎人小屋中的时候,这场夏末的雨却是越来越小了。
脱去湿透了的麻布长袍,擦干身体,将骑士老爷舒适的蓝黑两色织锦缎短袍套在身上,穿好黑哔叽长裤,霍恩从帘子后面走出。
这间猎人小屋大约五十平米,两边有四脚木床和厚地毯,中间有一个火炕,装着炭灰与木炭,散发着暗红色的光芒。
墙上挂着两把斧子,一把剥皮刀和两张弓,木床上铺了两层温暖的狼皮,火炕边则摆着绿苕叶纹样的厚毛织地毯。
从这纹样来看,必定是来自海对岸的大血肉王庭西洋货。
三根白色的油蜡烛身形扭曲地放着光芒,让娜洁白的脸庞在昏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不得不说,魔女加上骑士呼吸法的恢复能力真的逆天,不到三个小时,让娜脸上的伤已经好了一小半,代价只是多吃了点米果和干肉。
如今骑士老爷居住的猎人小屋里,只住了霍恩和让娜两个人。
村民依旧住在外面的窝棚中,或是睡在木屋的屋檐下。
对于霍恩霸占猎人小屋,村民们没有任何意见,甚至觉得理所应当,圣孙子老爷本来就该住木屋嘛。
谁敢不服气?
在让娜对面的西洋毛织地毯上盘腿坐下,霍恩奇怪地摸了摸一旁的金线菊绣花红绒毛毯。
这里的装饰和舒适程度不像是猎人能用得起的啊,感觉贪了。
让娜刚刚用手帕擦干头发,但依旧有些湿漉漉的,她干脆随便扎了一下,甩到左肩垂下,披在胸前。
没有抬头看让娜,霍恩伸手从骑士的橡木箱子上拿起两本书。
在骑士爆出的金币中,除了那些金银细软外,最有价值的便是这两本书。
一本叫《鲁姆蔷薇传奇》,一本叫《法兰文汇集》,前一本是宫廷爱情诗集,后一本则是类似于辞典的东西,主要是解释单词、诗句、韵律与常用的典故。
这两本书加在一起,基本就是骑士宫廷诗的入门手册。
现在这不是一百年前了,骑士光靠打仗就能上位,还得有背景,有文化,能陪附庸风雅的伯爵老爷们吟诗作对。
对于骑士来说,吟诗是一种非常重要的社交技能。
骑士们得靠写情诗来打动贵妇女主人甚至男主人的心,方便他们利用自己的凹凸来上位。
本来霍恩还想着靠骑士的藏书来深入了解这个世界,可惜的是,骑士老爷一共只有两本藏书,只能说聊胜于无了。
低垂脑袋,霍恩艰难地翻阅着诗集,丝毫没有发现让娜正盯着他看了好长一会儿了。
大脑都要冒烟了,让娜却还只是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她才缓缓开口:
“今天,谢谢你了,以后要是再遇到这种事情,不要再管我了。”
呃呃……
救了你,你还不乐意了,再说了,那是我想要救伱吗?一次是原主救得,一次是迫不得已。
霍恩倒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他将脑袋扭向让娜的方向。
此刻的让娜脸蛋发红,发尾泛着淡淡的金色,她没有看霍恩,而是把脸对着窗外,可又时不时用余光扫一眼霍恩又迅速收回。
“你是圣女,我不能不管你。”
“我哪里配称得上是圣女呢?唉,总之,别再为了我多操心……”说到这里,让娜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得只剩蚊子般大小的声音,“况且,我做了那么多错事,得到惩罚是应该的……”
干什么?拿退环境的东西来对付我?
“你是在跟我道歉吗?”霍恩直接戳破了让娜的心思。
“没没没没有。”让娜直接从床上弹射起步,洁白的脸庞登时跟红苹果一样,“谁谁谁跟你道歉来着,我只是,生气,我被那些,那些信民们气到了,他们骗我,又不是,又不是……”
说到最后,让娜泄了气,声音变得细如蚊蝇。
霍恩没有接茬,一方面他实在不想和让娜有太多感情上的瓜葛,另一方面,他又必须得拉拢让娜,两人不能真的翻脸。
他得把握好这个度,既不能真的和她有关系,又得让她乖乖听话,总之就是得不远不近地吊着她。
诶,怎么感觉好像不太对,这个场面好像在哪里见过?
就在霍恩仔细思考这既视感从何而来的时候,脖子却感觉到一股冰冰凉凉的触感。
那是让娜的手。
不知何时,让娜从火炕的另一边走了过来,绕到了霍恩的背后,她的手指轻轻地在霍恩的脖子上抚摸。
“脖子还疼吗?”火光照着让娜的脸,布满红晕的脸蛋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