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与火之谷地雄鹰 第104节

  “我无权过问这些事,”梅丽珊卓又将水蛭贴在罗柏裸露的皮肤上,等待着水蛭表面变成深红,“忘记这些尘世的纷争吧,北境之王,你早该在深厚的土壤下沉睡。”

  她摘下最后一只水蛭,轻轻触摸罗柏·史塔克苍白的脸,微微摇头,站起身,准备离去。

  “我什么时候会死.”罗柏轻声道。

  梅丽珊卓静止在原地,扭头看向罗柏,嘴角扬着不易察觉的弧度。

  “在你生命的价值发挥到极致的时候,可怜的国王,可怜的男孩。”梅丽珊卓走出狱门,锁链拴上的磕碰声传入罗柏的耳中,他再次失神地望向面前黝黑龟裂的墙壁,杂乱的胡渣和肮脏的脸庞依旧盖不住稚嫩的男孩气质,罗柏轻声开口唱着,唱着凛冬将至。

  歌曲的曲调来自长城的吟游歌手,词则是罗柏凭借脑海里的本能,在狱中作出。

  若是布兰,瑞肯,或者艾莉亚珊莎,以及琼恩·雪诺中有一人听到罗柏的低吟,都会发现这些词都来自父亲艾德平日的教诲。

  “雪降之日,冷风吹起,独行狼死,群聚狼生”

  看守罗柏的谷地士兵配合地在心里打着节拍,他并未阻止犯人吟唱,也算是无聊的工作里得以慰藉的消遣罢了。

  火焰在炉中跳动着舞姿,梅丽珊卓将篮中的水蛭一一丢在其中。

  跳腾的火焰在梅丽珊卓的眼中闪烁,能容纳下一支军队的百炉厅空无一人,昏暗包裹着这里,仿佛幽魂在环绕。

  唯一的声响便是滋啦的烤火声,梅丽珊卓紧紧盯着火炉中挣扎的水蛭,口中念念有词。

  “长夜黑暗,处处险恶,”梅丽珊卓环绕着火炉,视线依旧放在燃烧的水蛭身上,没有片刻转移,“白昼光明,勃勃兴旺。”

  脚步声与烤火声结伴作响,百炉厅的窗户敞开一角,红色彗星的尾迹抬眼可见,梅丽珊卓环绕火炉一周,抬起头,看向红彗星。

  “冰的血脉,火的魔法”梅丽珊卓扔进最后一只水蛭,“吟唱成歌,咏叹明昼”

  阿提斯站在百炉厅紧闭的大门外,他听不到一丝声响,只有大门上雕刻的黑色蝙蝠能引得他兴趣。

  红袍女的仪式总是神神叨叨,每次都听不清楚她究竟在说些什么。

  但她自信能够消除赫伦堡的诅咒,红神的伟力自己又一清二楚,阿提斯姑且让他试试。

  至少这国王之血不是像梦中那样,直接用寒冰刺穿罗柏·史塔克的胸膛获得。

  阿提斯扭头看向一旁,与梅丽珊卓一同出谷地的马奇罗从来不在谷地诸侯面前穿上红袍,他每每都会自觉地裹上蓝色的长袍,甚至上面还绣着新月猎鹰的艾林家族徽章,好像生怕别人知道他是红袍僧一样。

  若梅丽珊卓放下红神的条条框框,学着像马奇罗一样,那他哪需要担心谷地贵族的反响。

  但此时马奇罗倒是有模有样地穿上红袍,虽说他没有参与红袍女的仪式,但至少知道红神会将目光聚集于此,表面的工作还需做好。

  红袍僧注意到阿提斯看向他的目光,他抬起头,将红袍从头上拿下,微微一笑。

  “艾林公爵,”安盖轻声细语地呼唤,他蹑手蹑脚走到阿提斯身边,“提利昂·兰尼斯特快到了。”

  阿提斯点点头,他将同红袍女完成仪式的任务交给马奇罗,转身向城门走去。

  提利昂吃力地将胯下的瘦马控制住,他有些无奈地看向一旁骑着驴子行走的波德。

  “一袋钱,”提利昂强调说,“换来两头老马,四匹瘦驴,世事真是难料!”

  波德抿着嘴,“抱歉,大人,我那个马贩子,他没有.”这个单纯的侍从把歉疚和担忧全都写在脸上,这也是提利昂放心地将后背交由他的缘故。

  提利昂放慢了步伐,没有回应波德的言语,他仰头看向远处的雄伟城堡,每从远处窥见此景,除了保持沉默的敬意别无他选。

  白蜡般的神眼湖对面,五根扭曲的黑指头伸向天空,诡异畸形的石头好比被折断摧伤的手指,龙炎的威慑以及诅咒的可怖似乎都在这座城堡里得以体现。

  提利昂看着赫伦堡上空飘扬的新月猎鹰旗帜,深吸口气。

  他带着父亲的使命,也带着自己的诉求。

  泰温大人不能给他的,也许阿提斯·艾林能给。

  提利昂想起阿提斯·艾林的面貌,不知道他有无变化,但渡鸦和斥候已经将这位年轻的艾林公爵的全部事迹告知七国,即便是父亲,也只能在雄鹰展翅的羽毛下使些只有鬣狗才会惯使的伎俩,企图从中牟利。

  小恶魔摇摇头,他并不相信泰温大人能实现这些虚无缥缈的想法,即便提利尔家选择支持兰尼斯特,但终究也是外力,况且还受着多恩的威胁,根本不敢放重兵接近君临或者河间地。

  而兰尼斯特自己,只能在阿提斯·艾林处理河间地琐事的间隙慢慢恢复元气和力量,才能有真正的资本去对抗,去使些伎俩。

  君临不能待太久,否则思维会退化,玩惯了权力的游戏却忘却了权力的本质,这是极其危险的。

  赫伦堡的城门轰然打开,提利昂无声地走进去,瘦驴的嚎叫声差点让守城的谷地士兵失声出笑。

  波德羞红了脸,兰尼斯特的红袍子却没有这种情绪,忌惮地看向守卫赫伦堡的谷地士兵,不安地抬头仰望,诅咒之城和峡谷骑士,两者都让他们心生不少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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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赫伦堡真是七国最大的城堡,阿提斯所在塔楼的灯火提利昂远远就望见,它略微低于赫伦堡五座塔楼的高度,五座塔楼之一就坐落在它背后,形成扭曲畸形的巨大黑影,塔楼的灯火在黑影面前无比渺小。

  提利昂一言不发,进入这座城堡仿佛就被传说中的诅咒缠上一般,内心的压抑迫使他沉默。

  即便许多谷地骑士都涌入了赫伦堡,多数区域依然没有启用,提利昂经过的地方算是赫伦堡人流最聚集之处,但印象最深刻的依旧是令人心留惊悸的昏暗和恐怖龟裂的黝黑城墙,灯火依旧很少。

  他们走近塔楼,波德连忙走到老马身下,提利昂两手撑着马背,翻身跳在波德的后背上,踏步下地。

  守在塔楼门前的谷地骑士微微向他颔首,一言不发,银色的半盔在火把的照耀下流露锋芒。

  提利昂长呼了口气,扭头对波德说:“在这里等我,波德。”

  波德默默点头,侧身站在一旁。

  提利昂仰头看着幽深但有着忽隐忽现的灯光的阶梯,向里面走去。

  阿提斯·艾林坐在书桌前,似笑非笑地望着提利昂。

  “好久不见,提利昂·兰尼斯特。”阿提斯伸手递给他酒杯,热腾腾的白汽自酒杯底部升起。

  “热酒?”提利昂接过酒杯,轻轻一嗅,里面的气味并不是他熟悉的酒香味,“有这种酒吗,我以为自己已经尝遍七国的酒”

  “赫伦堡附近的农庄酿的酒,”阿提斯微微一笑,“维斯特洛太大,你没见着的事情多了去。”他指向一旁的软椅,示意提利昂入座。

  提利昂抿了一小口,“这酒.”他享受似地露出怪异的表情,坐在软椅上,“真是世间佳酿啊。”

  “河间地土地的富庶和肥沃不输河湾地,”阿提斯说,“只是缺少利用的契机和适当的策略.”

  提利昂注意到阿提斯的口吻,“就像谷地富饶的河谷一样不是么?”他再次微抿一口酒,试探性地说道。

  “除了贫瘠的明月山脉,峡谷骑士已经将所有富饶的河谷全部探索,很难再利用了.”阿提斯眼色里闪过一丝遗憾,对提利昂说。

  “嚯~”提利昂露出一抹微笑,摇着头,“我怎么听说谷地近些天倒是新开拓了不少明月山脉的肥沃土壤。”

  “海鸥镇既是七神的恩泽,也是常惹出麻烦的主。”阿提斯并不需要多思考,便知道提利昂的情报都是从哪里泄漏。

  对于封闭的谷地而言,只要关闭血门,外界便无可能了解谷地的近况,但海鸥镇是个全然开放的港口,来自维斯特洛乃至东大陆的商船多数到此进口粮食,出口商品

  酒馆的闲话,吟游诗人的吟唱,旅馆的促膝长谈,水手间的吹嘘扯皮谷地的近况也就在这一幕幕场景之中得以扩散。

  提利昂从水路而来,按照他的性子自然缺不了逛妓院和谈闲话这些环节,也许就是某个喜欢扯皮的酒鬼那里得到了这一消息。

  提利昂却完全会错了意,他瞪大眼睛,“相信我,谷地现在无人能违背你的意志,如果再夸张些,也许七国都未必有”他心里想的却是格拉夫森家族历史上的背叛,篡夺者战争的一段段描述涌入提利昂的脑海,“海鸥镇,呃,也许历史上有些不安分的表现,但是现在.”

  阿提斯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提利昂,后者脸色有些不自然,两只小腿不安分地哆嗦,不知道安放在哪。

  提利昂很怕阿提斯误会他与格拉夫森家族的关系,他挤出难看的表情,让人看不出是笑是哭。

  阿提斯流露出了然的表情,他在听到提利昂提及格拉夫森家族时心里便猜到几分,静静坐在原地,一手摩挲着下巴,脸上挂着玩味似的笑容,仿佛在看提利昂表演。

  提利昂显然注意到阿提斯的神情,他两手拍在大腿上,嘴巴张大,愣在原地,“是我想多了对不对?”

  阿提斯冷哼一声,“那可没有,看来这值得我去质询一下格拉夫森伯爵,弄清楚他与兰尼斯特的关系。”阿提斯故意把语调变得高昂,操着戏弄的口吻对提利昂说。

  “该死,”提利昂此前遇见阿提斯的紧张一扫而空,“我真是丢人,父亲要是知道会把我的脑袋砍下来,”他将酒灌入口中,微微打嗝,“他早就想这样做,甚至连掩饰都不会做,不是吗?”

  阿提斯迅速捕捉到提利昂低落到情绪,他轻敲酒杯,“你可是兰尼斯特的继承人”他轻轻抿一口酒,细细观察提利昂表情的变化,“注定是要继承凯岩城,况且,和谷地的同盟可是伱的提议,七国的所有人都知道你拯救了兰尼斯特,否则,你我相见还是敌人。”

  “罗柏·史塔克自己想要见陌客跟我可没什么关系,”提利昂摇着头,“我只是弥赛菈,还有,我是个兰尼斯特”

  他甩甩脑袋,“扯远了,真该死,我可是铁王座的使者,老天,”提利昂看向阿提斯,他从怀中掏出信纸,“乔佛里国王的任命,”他从软椅上跳下,缓缓展开。

  “敕封鹰巢城公爵,东境守护,艾林家族的阿提斯公爵,为御前会议法务大臣,三叉戟河总督,统管谷地河间地两境,以嘉奖其铲除史塔克叛逆,保护国王和铁王座之功,同时寄望公爵早日前往君临赴任,协助管理七国事务,拜拉席恩家族的乔佛里一世国王。”

  提利昂将敕封令翻转过来,拜拉席恩家族的宝冠雄鹿徽章显现在底部,“乔佛里国王无比期盼他未来的妹夫早日抵达君临,与弥赛菈公主见面,成为国王的左右手。”

  “国王之手只有一个,”阿提斯接过敕封令,拇指摩挲着上面的细纹,“我可不敢与国王的外公相提并论。”

  提利昂抬起头,“那可不见得,”父亲无情的话语闪过脑海,他的眼神里多了分坚定,“君临不是狮子的巢穴,是国王的幸处。”

  “这可不像一个兰尼斯特能说出来的话,”阿提斯说,看向提利昂的眼神带着几分狐疑不决,“泰温可是为了救你,与徒利家族结仇。”

  提利昂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父亲错了,还不去悔改.”他的眼神愈发坚定,牢牢地盯着阿提斯,“亲爱的泰温大人想让你放弃在河间地和谷地耕耘的优势,前往他控制下的君临.”

  阿提斯的眉毛顿时皱起,“很显然的道理,首相大人一向的作风,我并不奇怪,”他的嘴唇略微停滞,“但我对你倒有些不清不楚了,提利昂,出使的任务是泰温交给你的,但却不像是你来此的唯一目的。”

  他的眉目间透露着警惕,提利昂却摇摇头。

  “我和父亲一样,都在拯救家族,他一直顾及家族的颜面,以为这样就是在拯救家族,我并不赞同,”提利昂低声沉吟道,内心的冲动不断驱使着侏儒的口舌,说出大逆不道的话语,“兰尼斯特可以失去颜面,如果能得以更好地生存”

  见阿提斯沉默不语,提利昂继续说,“你的人还控制着金牙城,阿提斯,你清楚西境的虚弱,你清楚西境城堡的守军都来自哪里,他们不来自于对封君的忠诚,不来自于骑士的精神,全部来自于该死的金龙,该死的金矿!”

  提利昂的语气愈发高昂,神情有些激动,“你知道这后果是什么,这群佣兵只会见风使舵,在真正的威胁之下,就譬如你的谷地骑兵的铁蹄,他们只会抱头鼠窜,左右摇摆!”

  塔楼的阁楼房间里陷入一阵寂静,提利昂咽下一口酒,却不经意间被呛到,疯狂地咳嗽,咳到面色涨红。

  “可是.可是父亲逞强,”提利昂低着头,苦涩之意尽显言表,“兰尼斯特已经没有资本继续在君临盘踞,只剩下太后母族这份光能沾沾罢了,老天,说来多可笑,无所不能的泰温大人靠着愚蠢美丽的瑟曦太后在君临城赖着,多么可怜.”

  “就像是雄狮变成了.当初戏弄父亲的病猫一样,你知道吗,红堡的猫。”提利昂神情有些落寞,倚靠在椅背上。

  阿提斯当然清楚,这事发生在劳勃国王还在世的时候,他曾邀请泰温·兰尼斯特前往红堡做客,却在餐桌上被红堡的猫抓了一脸胡渣,踩翻了餐盘,泰温大人气得满脸颤抖,劳勃国王笑得满脸颤抖.

  琼恩·艾林,自己的父亲每每提到这事时,虽说压不住嘴角的弧度,但多多少少带着对劳勃的埋怨,毕竟对待这么一个大贵族,大声嘲笑绝不是最好的选择。

  “之前凯冯·兰尼斯特带来寒冰,以在君临城迎娶弥赛菈公主为条件,”阿提斯看向提利昂低头落寞的神情,“这件事”

  “与我无关,”提利昂斩钉截铁地说,“那时你和罗柏·史塔克的战事未定,但我这颗畸形脑袋可不糊涂,我们和罗柏当初的处境一样,史塔克需要艾林,不是艾林需要史塔克,同样,兰尼斯特需要谷地,不是谷地需要兰尼斯特.”

  提利昂摇着头,眼角的鱼尾纹皱起,“战争时期耍绊子给你,看似聪明,都是愚蠢的举动”他再次饮下酒,神色有些微红,“但我的父亲大人呐,就是好面子,好面子不得救!”

  阿提斯放下手中的酒杯,心道这酒还是太过于浓烈,提利昂甚至都有些语无伦次。

  “我们应该按照原先的约定,”提利昂说,“弥赛菈跟你走,去鹰巢城,还是去哪里,都安全,可是君临,一个臭烘烘的粪坑城市有什么好待?这是在对她好,可是瑟曦肯定不愿意,况且,父亲也不愿意,听派席尔说,是因为我这个外甥女长得太像乔安娜夫人了,我的母亲,我的母亲”

  “我会去君临。”阿提斯插嘴道,语气平缓而简短。

  “哈?”提利昂有些失神地望着阿提斯,“并无必要,河间地的贵族够你吃一壶,去君临是自讨没趣”

  “我会去,我迟早会去君临,”阿提斯说,嘴角微微上扬,语气里并无玩笑,“君临城可是荣耀的最高处,为什么不去攀登呢?”

  提利昂狐疑地看向阿提斯,“君临城有蜘蛛,有派席尔,还有瑟曦和乔佛里,更别说还有父亲.你怕是不知道.”

  “你说得没错,泰温没有资本跟我使绊子,但为什么又有胆量向我提入君临的要求?”阿提斯略微将上身向前递去,两只胳膊撑在大腿上,将目光与小恶魔的视线齐平。

  提利昂坐在原地,有些不确定地望着阿提斯。

  “实力差距悬殊的两方,”阿提斯淡淡地说,“君临的离凯岩城很远,离河间地却很近,粮食依靠谷地,城防又在数万峡谷骑士的铁蹄之下,随时都可以被蹂躏,泰温怎么有胆量要求我去君临?”

  提利昂猜到了几分,“只有打破平衡的第三方.你,知道了?”他的眼色里依旧怀疑。

  “多恩很遥远,况且你还要去出使,这肯定来不及,”阿提斯说,“铁群岛自立为王,自娱自乐,更是靠不上,风暴地才被史坦尼斯收服,正是兵盛之时,只有成为死敌的可能,断无可能联系.”

  “那么,”阿提斯指向一旁的地图,“就只有河湾地一处可以有摇摆不定的可能,可怜的蓝礼国王还不知道在群丘的哪一处流浪飘摇.”

  提利昂紧紧抿住嘴唇,眯着眼看向阿提斯,“我无话可说。”

  “泰温没有派错你,”阿提斯说,“你的谈判技巧的确有一套,若不是我猜中了.”

  提利昂勉强露出笑容,两手摊开,“很显然失败了,我以为你们鹰家更喜欢直来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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