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帝国军不敢背上‘人道灭绝者’的骂名。但是，我们就不一样了……”夏侯炎咂了咂嘴，“……根据我们‘亲爱’的莱恩·格兰特将军的说辞，‘你们霜枫岭那群荒原土匪都是杀人如麻、渎神灭祖的主儿’……所以，向残余的兽人营地投放这剩下三枚‘大力神’的脏活，就交给我们伊戈尔家族了。”
一片鸦雀无声。
“让、让我们霜枫岭来投放这三枚‘大力神’？！”爱丽丝·康姆斯托克吃吃说道，瞪圆了大眼睛。
——这位伊戈尔家族的女侍卫队长，昨天白天还在演武场上连战连捷，晚上就带着一群家族侍卫赶去土木堡墙头协助帝国军抵御冰妖猛犸进攻，今天一早兽人刚刚鸣金收兵，水还没喝上几口，就又被领主大人叫回营地参加家族会议，却依然是神采奕奕、丝毫不见疲惫之色。
女剑士出色的精神和体力，顿时让一众霜枫岭猛男自愧弗如、赧颜以对，当然，也有几个瘪三向领主大人的老腰投去了怜悯的目光。
这种猥琐目光显然并没有被领主大人身旁的伊莎·桑德利亚注意到。
因为圣痕地女伯爵已经深深蹙起了眉头：
“艾略特，如果伱听格兰特将军的、真把这三枚‘大力神’扔到了兽人营地里——你绝对会被当成血腥的战争刽子手名扬大陆、载入史册的！”
“世人浅见、声誉名望，这些对我们霜枫岭来说何尝重要过？”夏侯炎大喇喇一挥手，“更何况我现在在帝国的声望可谓是如日中天，稍微干点缺德事有什么影响？兄弟们，说说看，现在海文大陆人都是怎么夸我的？”
人群中传来了稀稀拉拉的应答：
“荒原屠夫！”“好运的苍蝇！”“伊戈尔家族的怪物！”“帝都女贵族的噩梦！”“日了光荣联邦大统领老母的男人！”“帝国潜在反贼一号！”
“不是之前还有好多人叫我‘大陆拯救者’、‘帝国文化之光’的吗？”夏侯炎气得不轻。
“只有一家帝都小报社这么叫过您……这一期刊发后不久，那小报就断更倒闭了……”克里斯·曼恩压低了声音提醒道，“……现在想来，应该都是那些无良媒体人临倒闭之前，试图用来拯救报社的、哗众取宠的营销手段。”
夏侯炎无声地骂了一句。
“总而言之，您真打算遵照帝国军方安排，负责往兽人营地扔这三枚‘大力神’？”众马仔中，只有霜枫岭参谋长肖恩·蒙巴顿关注正事，“您想好了？”
“不扔白不扔，过年了放烟花谁不爱呢？”夏侯炎哈哈一笑，“怕你们不知道，我老家那边，连更大号的‘炮仗’都有人扔过，结果到现在人还能心安理得地打着自由旗号到处‘维护和平’呢！小事！都是小事！”
肖恩·蒙巴顿眨了眨眼，愣是没想起来领主大人的‘老家’——西境鹰息堡附近什么时候曾经引爆过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不过虽说扔是要扔，但怎么扔、扔几枚才是真正的学问。”夏侯炎狡黠地眨了眨眼。
“‘扔几枚’……”肖恩·蒙巴顿神色一凛，“……这三枚‘大力神’导弹，您不打算都用掉？”
“傻逼格兰特将军既然把这三颗大杀器交到我手里，咱伊戈尔家族不刮一层油水下来，都对不起家徽上的大老鹰！”夏侯炎冷笑道，“到时候咱们只扔两枚，第三枚偷偷运回裂魂之地搞逆向工程，咱自己仿制！——到时候，我要让霜枫岭每一台攻城武器拋的都是裂变装置！”
“军方给了我们三枚，实际就用两枚的话，格兰特将军那边不好解释吧？”克里斯·曼恩小心翼翼地问道。
夏侯炎捏着下巴沉吟道：
“咱们家族随队过来的工匠和魔法师们，今天夜里加加班，赶紧搞一枚仿制品出来——不要求能炸，只要能飞就行！到时候我们用两枚真的、一枚假的，剩下一枚真的自己藏起来运走！别人问起来，咱就说熔火之谷这三枚‘大力神’质量不达标，里面有一颗哑弹……很合理吧？”
肖恩·蒙巴顿无言地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说实话，要不是能嫖一枚‘大力神’回领地，傻子才给格兰特这老王八蛋打白工呢！”夏侯炎兴奋地搓了搓手，嘿嘿笑道，“现在在场的，你们可都是家族高层，这事给我注意保密啊！本领主不想在霜枫岭军事统计局的报告上看见你们的名字！”
众人凛然。
肖恩·蒙巴顿仔细打量了一下领主大人身后这三枚战略武器，扭头问道：
“领主大人，军方有和您商定过，具体要在什么时候投弹吗？”
“后天下午三点。”夏侯炎从克里斯手中接过烟斗，嘬了一口，“而且准确地说，不是投‘弹’，而是投‘水晶’——‘大力神’是靠魔法韵律制导的，我们只要想办法把刻印了特定魔法韵律的魔法水晶放置在兽人营地里，‘大力神’就可以直接从土木堡这一侧远程发射。”
“所以我们霜枫岭的工作，就是把魔法水晶射到目标地点？”众人闻言恍然大悟。
怪不得帝国军方坚持让霜枫岭来负责发射“大力神”的任务：原因无他，就是因为霜枫岭劳军文工团手里，有着射程傲视全大陆的特种攻城武器“要你命3000”！
这种由尼克尔森师傅改装的荒原特供军品，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发射的射程和精准度——虽然包括“要你命3000”在内，没有任何一种大陆武器能够把常规弹药投射到遥远的燃晶峡谷对岸，但如果把投射物换成更小巧、更轻的魔法水晶的话……
说不定“要你命3000”还真能干这活！
“所以，工匠师傅们还要受累，找一架‘要你命3000’适当改装一下，做成适于发射小物件的版本。”夏侯炎叼着烟斗打了个响指，“同时也要做好第二手准备——如果没办法直接把魔法水晶射入兽人营地，那我们可能就不得不派一支特工小队潜入峡谷对岸、人工放置魔法水晶了。”
类似的隐秘行动，霜枫岭众人已经有了不少经验，自然应声一片。
“现在兽人的中央营地，已经被那颗倒霉催的试射弹炸成了一片白地，但剩下的东南西北四座营地还在照常运转。”夏侯炎走到地图桌前，用手点了点燃晶峡谷东侧的区域，“我们的目标初步定为光荣联邦东大营，按照惯例，那里应该是兽人攻城武器、弹药和粮草的主要存放地。”
“如果能把兽人营地再轰平一座……”肖恩·蒙巴顿舔了舔嘴唇。
“……帝国将有机会夺回燃晶峡谷，永日城一线将得保无虞。”夏侯炎深吸了一口气，嘿嘿一笑，“诸君，胜利在望啊！”
“要是这么想的话……昨天前往兽人营地谈判、却不幸遭受波及的维吉尔将军，或许也可以瞑目了……”劳瑞大师摇了摇头，喟然一叹。
“……维吉尔将军是谁来着？”夏侯炎一时没想起来。
……
联邦制式长剑的精钢剑刃，在触碰到焦黑的瓦砾时，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响声。
兽人士官小心翼翼地收回长剑，又在身体的另一侧拨拉了半天，同样没能在这一片疮痍中，找到任何能够辨识出本来面目的东西。
“大师！”他绝望地朝旁边的老萨满喊道，“这里怎么可能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昨天的那场大爆炸，早就把这座中央营地夷为平地了！”
“继续找，年轻人。”老萨满疲惫地叹了口气，但还是继续拄着手杖向废墟更深处走去，“搜拣废墟是督军他们派下的任务，我们执行就好了——更何况，万一能发现一两个幸存者呢？”
兽人士官闷闷地答应了一声，垂头丧气地跟着老萨满向废墟中央进发。
这位兽人士官，和所有其他燃晶峡谷前线的联邦兽人一样，都还没有从昨天的震撼性事件中缓过神来——当时他正在东侧营地的外围巡逻，突然就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人也被突如其来的强大风压掀翻在地。
而等他站起身回头望去时，看到的只有一颗正在联邦中心营地升腾扩张的巨大火球，以及紧接着腾空而起、沟通天地的巨型蘑菇云。
直到昨天傍晚，情况通报才正式下发到“龙焰军团”所有兽人军官的手中：联邦燃晶峡谷前线的中央军营，已经在一次突如其来的大爆炸中毁于一旦，有关这次爆炸的唯一线索是，在爆炸发生前曾经有前线哨兵目睹，一颗来自峡谷对侧的神秘飞行物曾经急速飞往中央营地方向……
随情况通报下发的，还有“龙焰军团”军团长奥马尔·残阳大将军的命令：
初步判断此次爆炸为帝国人类制造，全军一级战备，立刻向峡谷对岸发动反击行动！
不幸的是，这位满腔热血无处倾泻的兽人士官，并没有被指派加入昨晚冰妖猛犸集群的复仇行动之中，而是被派来中央军营废墟，和兽人老萨满一起搜拣残余的伤员和物资。
当然，所有兽人的心里都清楚，这里不可能剩下任何东西：
昨天的那场大爆炸，其威力之大，就连见多识广的全军首席萨满凯恩大师都被吓得瞠目结舌——在这种情况下，中央军营里恐怕不会有任何一个兽人幸存。
天杀的帝国人类……兽人士官狠狠地咬了咬牙，抬脚踢飞了身前的一块大木炭。
然后，他的眼睛直了。
因为，随着这一踢，满地漆黑的瓦砾堆中，竟然出现了一抹蓝色——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片毁灭地带的鲜艳色彩。
兽人士官愣了半晌，然后才如梦初醒，扯着嗓子把老萨满喊了过来。
一老一少连手带剑带手杖，在这废墟堆中一顿乱刨，终于把掩埋在废墟中的东西给挖了出来——
使他们分外震惊的是，那居然是一个中年精灵——一个身穿蓝色盔甲的精灵武士！
精灵武士还有着微弱的呼吸，但是毫无意识，他冷峻的面孔也全部被烧灼的痕迹污染了，皮肤几乎全部破溃，露出了令人胆寒的鲜红血肉；唯有精灵武士身上那副华丽的铠甲，仍然在顽强地暗示着主人的崇高身份。
“大……大师！”兽人士官尖声叫道，“这怎么可能？！这是谁？！他……他是怎么在爆炸中活下来的？！”
“生命的奇迹。”老萨满喃喃自语着，轻轻用手摩挲着精灵武士蓝色铠甲上的铭刻纹路，“不管你信不信……”
老萨满枯枝般的手指，拂过昏迷精灵武士的胸口，拨开几快魔法水晶的破碎残片，然后从冰冷的金属胸甲上，拎起了一只仅剩半截的银色吊坠。
“这是某种防护魔法道具……”老萨满盯着这只损坏的吊坠，轻声道，“……品质之高，在全大陆上都属罕见。如果不是它，这个精灵恐怕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而且，年轻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大概是永日城的人……”
“永日城的人？”兽人士官张大了嘴，“一个永日城精灵，怎么会出现在我军中央军营的废墟里？”
“我不知道。”老萨满站起身，长出了一口气，“年轻人，去通知大将军，就说我们在中央军营废墟里，发现了一个幸存者。我有种预感，这个精灵……将会关系重大。”
第435章 黑暗之心
剧烈的、火焰烧灼般的痛楚，从体表的每一寸皮肤传来，让维吉尔将军有种嘶声尖叫的冲动。
然而，他现在就连尖叫都做不到了：勉强张开嘴后，维吉尔将军感觉到，在剧痛的驱使下，自己的咽喉却只是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呻吟，虚弱得如同将死的杜鹃。
耳畔有人对他说道：
“不要动。”
对于永日城“风云旅”的精灵将军来说，这个声音很陌生，对方所操的帝国通用语也很生硬，还隐约带着点东方口音。
然而，维吉尔将军还是遵从这个声音的忠告，忍受着痛苦安静下来——或许是由于这个声音太过沉稳、简直有种让人不自觉言听计从的魔力，又或许是由于强烈的痛苦已经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我在哪儿？维吉尔将军紧闭着双眼，在痛苦的黑暗炼狱中拼命思考着，试图把握自己的处境：
他脑海中最后的记忆，还是自己只身前往燃晶峡谷东侧的联邦营地，为的则是和兽人大军的统帅谈判，以救回被联邦兽人抓走的温蒂……
温蒂……该死，我的温蒂……想到自己的妻子，维吉尔将军愈发绝望了：你现在在哪儿啊……
另一个声音打断了维吉尔将军的思绪。
在黑暗中，他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吟唱声，那歌声神圣而又庄严，既非精灵的祭典祝福曲，也非人类教士的圣咏，而是……
是兽人的萨满战歌。就在维吉尔将军心中冒出这个念头的同时，战神座下第一使徒“万灵牧”阿伦特的祝福战歌光环，已经从他头顶倾泻而下、灌注全身；
几乎是转瞬之间，维吉尔将军感到肉体的痛楚减轻了，他原本黑暗的视觉，现在正沐浴在一片纯白的辉光之中，那光芒温暖而亲切，宛若母亲的怀抱——
——维吉尔将军颤抖着睁开了眼。
一位身穿萨满华服的老兽人的脸，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精灵，小心不要动。‘阿伦特祝福战歌’会治愈你的烧伤，但需要一点时间发挥效用。”老兽人萨满冲维吉尔将军微微一笑，然后束手退开两步。
“我……我在哪儿？”维吉尔将军有些绝望地问道，在不移动头颅的前提下转动着眼珠。
他看到了颇有光荣联邦风格的毛毡挂毯，以及以兽骨为骨架搭建的多边形屋顶。
“这儿是光荣联邦燃晶峡谷前线的东翼营地。”另一个更加粗糙的兽人声音沉声道。
维吉尔将军感觉身上的痛楚又减弱了一些，于是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旁边的兽人老萨满见状急忙伸出手扶住了他。在移动身体带来的抽搐剧痛中，维吉尔将军总算看清了对面的发言者——那是一个身穿厚重板甲、目光冷酷、浑身血气的兽人将领。
“俺是光荣联邦‘龙焰军团’军团长，奥马尔·残阳。”兽人将领冷哼一声。
“奥马尔·残阳……”维吉尔将军喃喃地道，“可……可我之前不是在和阿道夫·黑眼大督军谈判吗？发、发生了什么？”
“这个，俺还想问你呢，帝国精灵！”奥马尔·残阳大将军的声音更冷淡了，“伱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之前……维吉尔将军微微喘息着，咬牙道：“我……我记得我来到你们兽人的中央营地，正在和黑眼大督军商议温蒂的事情……然后……然后，我记得看到了一道白光……”
“那是一场大爆炸。”另一个很年轻的声音在一旁轻声说道。
维吉尔将军猛然回过头去，有些震惊地看到，发声的居然是一个身穿白罩袍、容貌俊朗的青年人类——这个瘦弱的人类，在风格粗犷的兽人穹顶下简直格格不入。
一个人类怎么会出现在兽人营地里？维吉尔将军还在发愣，奥马尔·残阳大将军已经清了清嗓子，大声介绍道：
“这位，是我们光荣联邦的特别军事顾问，威廉·海德先生。”
“而您，亲爱的精灵先生，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您想必是星尘精灵保护国‘风云旅’的指挥官，维吉尔将军？”名叫“威廉·海德”的年轻人类微笑着向维吉尔将军行了一礼，“精灵武士的英勇，我素有耳闻。”
面对这个跑去给兽人当“特别军事顾问”的人类，维吉尔将军呆呆地坐在床上，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看起来您并不清楚当下的状况，那么我就来向您解释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情吧，维吉尔将军。”威廉·海德和煦一笑，“就在昨天下午，在您和我们尊敬的阿道夫·黑眼大督军商谈有关温蒂女士——也就是您的妻子——的事情的时候，你们所处的、联邦燃晶峡谷前线的中央营地，遭到了一次突然袭击。剧烈的爆炸瞬间吞噬了整座中央营地，同时也夺走了包括阿道夫·黑眼大督军在内、中央营地里全部联邦兽人战士的生命。”
“联邦特别军事顾问”海德顿了一顿，继续道：
“而您，如果不是戴着这个的话……恐怕也会和黑眼大督军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海德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破碎的银色坠饰，轻轻放在维吉尔将军颤抖的手中。
“这……这是……”维吉尔将军攥紧了坠饰，只觉喉咙阵阵发干，“……这是铭刻了绝对防护法阵的‘母神之泪’，全永日城也只有这么一颗……这是温蒂送给我的结婚礼物……”
“那么您应该感谢您的夫人。”海德矜持地点了点头，“如果不是这个坠饰在爆炸时为您施加了魔法护盾，您可能已经不幸死在自己人手上了。”
面前这个年轻人的用词，让维吉尔将军心神一颤。
“‘死在自己人手上’？”维吉尔将军嘶声道，“你是什么意思？”
威廉·海德并没有立刻回答维吉尔将军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