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阿尔文教区的火车站和立着高耸烟囱喷发浓烟的零件厂在这里都能收入眼底。
那些巨大的蒸汽和机械运作的噪音传到这里时已经异化成象鸣似的声音。
可能就是这个问题导致附近这批老宅子都没什么人愿意继续住下去。
窗户敞开着,并不清新的风吹进来,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窗帘如同褴褛的舞女般在风中舞蹈着,四年如一日。
这里的书架上只有几本藏书,诗歌集、小说、乔的数学课本。
全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床头柜上有一个相框架,克雷顿走过去把它拿起来。
照片上,一男一女正抱着幼年的乔·玛尼笑得灿烂,相貌和乔各有相似之处,那大概是乔的父母,约瑟和梅薇丝夫妇。
克雷顿没见他们真人,所以对他们的为人一无所知。
乔很少提到他们,好像是约瑟为了照看生意,大部分时间一直和妻子在圣莫雷德教区居住,只托人照看乔·玛尼的缘故。
两代人没什么交流,所以不像正常的父母与子女那样亲密。
这确实很可疑。
克雷顿计算了一下,“锈蚀银币”在他这个原本的业余人士手里都赚了不少钱,就算约瑟·玛尼实在没有赚钱的天分,也不至于让乔混到今天这个水准。
他听说一些黑帮成员会在远离家庭的地方工作,在家里又伪装成另一幅模样。
或许在约瑟手里,“锈蚀银币”只是一个用来伪装身份的幌子。
克雷顿放下相框,将地毯下和床下也找了个遍,除了一册品味一般的青少年秘密画集以外没有太多收获。
他转头去搜素二楼其他房间,包括客房、浴室和家庭仓库,但什么也没找到。
除了乔的房间,二楼没有一个房间内有着具备“意义”的东西。
所有保留的器具都是最朴素的,只具备生活功能的基本品,少一件都不行。
不知道是在约瑟这一代玛尼家族就开始没落,还是乔为了凑旅费把好东西都卖掉了。
克雷顿灰头土脸地从家庭仓库出来,他的鼻子实在忍受不住这里,那些粉尘快把他的嗅觉废掉了。
现在只有三楼还没找过了。
他走上三楼,墙壁上的挂画摆放也随着楼梯的斜度逐渐拉高位置。
跨过最后一阶台阶,三楼的走廊来已经没有别的题材的绘画了,全部都是人的正面半身像。
克雷顿知道这种画像的规矩。
这意味着从这里开始,所有画像上的人都是玛尼家族的直系祖先。
他们或老或少,或男或女,直直地瞪视着屋子里的人。
克雷顿从他们的视线中穿过走廊,检视那些敞开门扉的房间。
其中有一个占地相当于整个楼层三分之一的巨大房间,里面的窗掩在窗帘后,光线晦涩地透过肮脏的布料。一张华丽的双人床贴着墙,还有一个梳妆台,天花板上吊着异域花朵形状的金色大吊灯,管状的烛台支架密密麻麻,难以想象点亮时的盛况。
他想那或许是约瑟夫妇曾经使用的房间。
梳妆台上有一本书,但这个房间里拉上了窗帘,光线不足以让他在门口看清书的封面。
他走进去,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点,让阳光照进来。
在克雷顿动作的同时,他背后那天花板上的吊灯逐渐转变了颜色,悄无声息地散开花瓣似的管状支架,外表镀上一层黑红相间的环节纹路,宛如西大陆某种剧毒的蜘蛛。
那些管状支架垂下,后面原本应该是吊灯与天花板连接的通管结构现出原形。
那是一个咬着木楔子的金发少女人头。
她蔚蓝的眼珠向下死死地盯着克雷顿的后背。
克雷顿毫无察觉地对着窗户给手里的书拍灰,当他听到风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锋利的节肢末端划过他的小腿,。
他迅速一滚身躲开,但右腿的肌肉已经被戳穿,血流不止。
顶着少女人头的巨型蜘蛛趴在双人床上看着他娇笑着。
“克拉拉等到了!克拉拉最聪明!乔·玛尼毁约了,他进入了这个房间!他的血肉都是我的啦!”
克雷顿拖着伤腿走进房间的黑暗区域,身躯膨胀着撕裂衣物,露出强壮而雄伟的狼人躯干。
他张开狼吻,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狂怒吼道:
“我他妈的是克雷顿!”
两道黑色的影子瞬间缠斗在一起。
虽然这个房间很大,但对于两个怪物来说还是太小。
蜘蛛女尖叫着“都一样!都一样!”,然后抬起她比正常蜘蛛多了几倍的黑红色环纹长腿戳向克雷顿,给他的手臂划出了五六道深刻的伤口,其它支撑用腿则深深地扎在床板里。
克雷顿不甘示弱,横身顶着攻击一抓切断了她的四条腿。
透明的液体从断肢里喷溅出来,打湿了灰尘和白色床单。
“克拉拉好疼!好疼啊!”
奇怪生物向后一跃,趴在墙壁上,断肢的位置抽搐着,肉眼可见的白色肉芽从伤口长出,然后风干硬化成和之前一般无二的样子。
蜘蛛身体上那颗少女人头摇头晃脑:“但是克拉拉不怕,克拉拉是不死的!”
最初受伤的剧烈疼痛刺激了克雷顿,他再无法压制自己的天性,
他现在就想吃点什么,什么都好。
长着人头的蜘蛛也不错。
披覆黑毛的兽爪插入床板下,克雷顿原本就粗壮的手臂再次膨胀一圈,他猛一用力,约莫有六七百磅重的双人床被他抛了起来,激荡着风声砸向趴在墙上的蜘蛛克拉拉。
第21章 不恰当时机
吊灯是怎么变成这种样子的,她又是出于什么原因攻击自己,克雷顿已经不想去了解了。
天性催化后的报复心理占据了思想的高地。
沉重的双人床翻转着飞起,重重拍在白墙上,打下不少碎块。
自称克拉拉的吊灯怪在被拍中之前就快速挪动节肢,十几条腿轮番敲打着墙壁,像真正的蜘蛛一样横着爬出打击范围。
这个令人头皮发麻的动作突然让克雷顿恢复了一点理智。
他扪心自问:“我真的要吃那么恶心的东西吗?”
但很快这点理智又被天性淹没了。
“去掉头的话或许会不错。”
没有追上去攻击,他蹲在地上,捡起之前打下来的蜘蛛腿塞在嘴里咀嚼,那外壳坚韧得像木棍,但里面肉的味道让他想起了龙虾肉。
不够,他还想要。
狼人的瞳孔开始缩小,锁定了这片区域内唯一的猎物。
蜘蛛女忌惮地看着他,随后仰头发出一声尖啸。
克雷顿身上顿时喷薄出大团的火焰,烧灼感让他彻底发了狂。
他带着火焰一跃而起,在克拉拉抬起众多前肢准备迎战时突然伸手插入天花板,一个借力扑向更高的位置,变向快得让人无法反应。
因为高度的不同,原本他的正面是墙壁上蜘蛛女的前方,现在却变成了蜘蛛女无防备的后方。
这是立体式作战和平面战斗的差别。
即使失去理智,克雷顿依旧会本能地制订战术。
“克拉拉会赢!”
蜘蛛身体上的人头来不及转向观察后方,这个时候做出任何位移行动都会被追上,然后持续这个局面。
移动是没有意义的。
于是她抬起锋利的后腿,密密麻麻的蜘蛛腿如同长枪阵一样斜竖起,想要遏制狼人在后方的攻击行动。
但克雷顿的四肢撑住墙壁再是一个弹跳,身体翻转绕开那些尖刺。
此刻他的身体与蜘蛛女的身体处于同一高度,
克雷顿能看到那长着浓密金发的头顶。
他探出双手,将那个没有任何攻击器官的人头扣在手里,然后运用身体旋转的力量将她摔了出去
“克拉拉变成铅球了!”
蜘蛛女哀嚎一声,用脑袋和地面死磕。
地面赢了。
她的半个脑袋凹了下去,但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只是速度没有腿断掉时那样快。
她撑起蜘蛛的身体,颜色开始淡化,模拟成环境的颜色,二十几只长腿不受伤势影响地快速迈动,冲着房间门跑去。
克雷顿跟着冲了出去,但走廊里什么也没有。
克拉拉隐身了。
狼人身上的火焰还在燃烧着,但除了能够感受到惊人的温度,它竟没有点燃任何东西,就连一根狼毛也没有烧掉。
这显然是某种精神攻击。
不过失控状态的克雷顿对于它不怎么在意。
既然不是真的火焰,那就不会造成肌肉损伤。
而且只要杀掉蜘蛛女,说不定就能让它停下了。
然而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轻松。
克雷顿环视四周,一点痕迹也发现不了。
克拉拉的蜘蛛腿刺在地上只会留下很小的痕迹,而且还可能趴在墙壁、天花板上,更加不易察觉。
虽然受了伤,但她的血液本来就是透明的。
这栋老宅子里的灰尘还克制狼人的嗅觉。
克雷顿没有慢慢分辨的想法,
他掀起地毯,将堆积了四年的灰尘一次性扬起,在走廊里卷起一阵雾霾。
克拉拉流淌下的粘性血液将灰尘沾住,很快显露出有别于其他地方的的特性。
她趴在走廊右侧的墙壁上,还在修复的头颅暴露出来,蒙上一层灰扑扑的轮廓。
“克拉拉被发现了,克拉拉想要逃跑!”
蜘蛛惊慌失措地爬行着,绕过拐角消失在克雷顿的视线里。
克雷顿四肢着地,野兽般冲刺着,火焰像是他的鬃毛一样飘扬着。
他一口气冲到拐角,右边肩膀上的一块肉突然掉了下来,手臂也溅射出鲜血,染红了两根隐形着的蜘蛛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