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拿到它的?”
芭芭拉指了指门:“一只山雀带着它,然后被一只隼追上杀死了。尸体就在外面。”
克雷顿确实在进门前看到一只死鸟,不过是被吃掉一半的状态,他的脸色越发难看。
食肉的隼捕食其他鸟类是很正常的,但他根本不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这个时候,信使被隼杀害的结果让克雷顿想起至今还躺在床上的玛丽·艾塔。
他什么也没说,将信件叠起收好。
“等太阳落山,我们去杀楚德·奥斯马尔和他的仆人。”
芭芭拉没有惊讶,她只担忧一件事。
“朱利尔斯先生说他们也是超凡者,或许战斗不会很快结束,如果我们在外面战斗被其他人发现了怎么办?”
“你穿劳伦斯妻子的衣服,头发和脸擦上灰,不要让别人认出来你就行。”
“那您呢?”
“我要是被认出来,就告诉本地人珍是个女巫,我被她操控了神智。只要伱能在被发现真实身份之前躲起来,我就不会有事。”
说这话的时候,克雷顿忽然感觉似乎有一根老旧的刺扎了自己一下,但什么后果也没有。
芭芭拉采纳了他的建议,上楼换了一身衣服,然后下来到壁炉边,给自己的脸和头发抹上衣服原主人的骨灰,确保晚上行动时不幸路过的路人都只能看到珍。
他们等了一刻钟,大概是四点半的时候,太阳开始下山了。
屋顶、街道上因为庆典而半化的积雪重新凝固结冰,这种现象使得路上行人摔倒的次数也更频繁了。
因为天气越来越冷越来越冷的缘故,两个暗裔注意到今晚愿意出门的人几乎没有,大多人进了屋子就不愿意再出门,这也正好是他们的机会。
克雷顿立刻开门离开,和芭芭拉一起向医生的住所走去。
在寒风中,他再次向芭芭拉低声叮嘱道:“你记住了,先打晕医生夫妇。但如果你觉得对医生夫妇的干涉有被那对主仆察觉的可能,那就放弃行动。如果听到外面有枪响,而房间内有血腥味传出,那你就进去把那个流血的生物杀了,我稍后就到。”
“那如果楚德·奥斯马尔不在呢?”芭芭拉问。
这并非没有可能,奥斯马尔有时候会离开居所散步,但他们却找不到他。
“那就先对那个胖子动手,你找一个没人的房间进去,对着窗户做手势,我会看到的。”
克雷顿说完,挥手赶她离开,他没有向她解释自己舀留在这儿的原因,因为芭芭拉不知道他们分开的原因也会去执行命令。
她真的很听话。
看着吸血鬼飘向那私人诊所的后门,克雷顿先将步枪抛至房顶上,然后助跑两步,踩着墙面伸手勾住房顶,腰部用力将身体提上房顶,然后为步枪装弹,瞄准着诊所的二楼窗户。
他们之前与楚德·奥斯马尔同住在旅馆的时候,他就已经掌握了一部分对方的习惯。
奥斯马尔大概是喜欢居高临下俯瞰他人的感觉,因此每天晚上都会在窗前观望楼下的行人,时间从晚餐后持续到睡前,他见过对方好几次这么做,绝不会看错,而这就是最好的刺杀时机。
而就算奥斯马尔出去玩弄他的阴谋,阔克多半也在房间里。
克雷顿趴在屋顶上,伸手揽了些雪将自己围起来,只有步枪的枪管和一个射击孔贯穿雪堆。
本地人大概在五点半开始用餐,他们最多等两个小时。
趴在雪堆里,克雷顿的心脏也好像变得冰冷,它的跳动速度开始减缓,让他的眼睛和手也更加稳定。
只是他没等多久,突然看到诊所二楼的一扇窗户被推开,芭芭拉朝他的位置挥了挥手。
克雷顿没看懂她的意思。
这一层楼有四个房间,她挥手是什么意思?
他怀疑芭芭拉没能理解手势的用法,芭芭拉也换了方式——她向四周指了一遍,又开始摇头。
房子里没人?
克雷顿站起来,抓着步枪从屋顶跳下,冲着诊所快步跑去。
他撞开大门,诊所里没有点一盏灯,他跑遍了每一个房间,然而都空无一人。这里别说楚德·奥斯马尔和阔克了,连医生夫妇和施密特都不在这里。
狼人的鼻子没法追踪他们,克雷顿通过气味的滞留感判断,他们离开这里大概是一个小时前的事了。
而这个状况明显不正常,施密特受尽了救世军的折磨,目前还在诊所养伤,因为这里的设备和药物最齐全,如果医生要救治他,那就不可能带他去别的地方。
毫无疑问,这又是楚德·奥斯马尔在搞鬼。
“你能感受到施密特身上的血腥气吗?”克雷顿问芭芭拉。
女吸血鬼点点头,带着他冲出门。
但此刻风向却开始变化,风势也忽然变得猛烈。
天空又开始下雪,地面、屋顶的积雪都被嘶吼的狂风拆开一部分卷起拍碎,无数的冰粒被风涡裹住卷动,在街道前方形成一堵白色朦胧、且带着大量尖锐噪音的巨大高墙朝他们压来。
狼人和吸血鬼根本没法躲闪,被这堵“墙”压个正着。
克雷顿一瞬间感到像是有无数只小手挤压自己的眼球、耳孔,想要钻进自己的体内。
但好在没人趁机偷袭他们,这场风暴应当不是由超凡者的能力造成,只是恶劣气候的体现,虽然风暴一经掀起就没有再停下,但他很快克服了这种不适感在风暴中睁开眼。周围的一切都在白色风暴中变得朦胧,他连近在咫尺的吸血鬼都有些看不清了。
“芭芭拉,继续追踪!”他抬高声音喊。
随后他听到芭芭拉惊慌地叫喊,声音在风中严重失真:
“抱歉,先生,我感受不到血腥味了!”
第272章 你来我往
克雷顿怒视着漫天的白色“沙暴”,狠狠骂了一声。
“我们接下去该怎么办?!”风暴中,芭芭拉的声音渐渐变得亢奋,吸血鬼在这种寒冷气候里简直如鱼得水。
克雷顿转头,狼眼发出的黄光穿透风雪,划过的轨迹像是两道闪电。
“你去找路易斯,然后带他去找我们需要的那些文献记载,找到后就回去和其他人汇合。”
至于克雷顿自己——他还是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现在的天气非常适合杀人,楚德·奥斯马尔拥有占卜的能力,或许也在等待一个这样的时刻来做同样的事。
克雷顿本来打算和动乱之屋互不干扰,但楚德·奥斯马尔显然没有这个意思。
他让人把路易斯送进监狱,想办法干扰巫师们的占卜,还让杰弗里镇长来试探他们,克雷顿不会再相信他了。怒火与战意让狼人体内的力量更加澎湃,这几天,他已经通过吞噬血肉在体内重新积攒了不少精气,这给他信心。
他做出了决定,而芭芭拉也没有问他要去哪儿,听到命令的下一秒,吸血鬼纤细的身体隐没在雪中。
克雷顿闭上眼,黑色的狼毛在他的脸部涌出,抵御着雪花的侵袭。
他心里默默想着要去哪儿找那两个人。
热沃的每一处都在他的思索中一一闪过,当一个新的地址出现在脑海时,他的胃中忽然轻轻揪了一下,这让他顿时下定决心,朝着那个地方逆风走去。
裴伦的旅店歇业了,他辞退了厨师,一个人收拾着所有杂物。
有些东西还可以卖掉,有些则只能当做柴火烧了。
这阵子发生的事情让他身心俱疲,尽管事情都已经解决,但他已不打算在热沃待下去,他要去城里看望正在治疗的学徒,而如果能顺便在萨沙市里谋求一个职位,他不会犹豫。
大多数的东西都已经决定了归属,唯有最后一件事物令裴伦无法决定保存还是留下。
那是他的剑。
裴伦在柜台边再次把剑拔出剑鞘,这是一把不到三公斤的双手剑,曾经还算得上锋利,但现在剑刃上满是缺口。
这样的剑已经无法伤人,用作锯子或许还能勉强胜任。
这是裴伦继承的祖产,具有非同一般的纪念意义,但修理费用却让裴伦心痛。在冶金技术越来越普及的当今,独立经营的铁匠却越来越少,服务费用则越来越高,这不能不让人感到荒谬。
剑身上反射出裴伦的影子,唯有这点一如往常。
咔——
金属倒影和耳边的声音同时显示大堂的门被推开了。
裴伦回头,发现是奥斯马尔主仆正走进来。
看到阔克的时候,他的颈背下意识地紧绷起来,手掌将钝剑牢牢握住。
“这里以后不会再接待客人了。”
楚德·奥斯马尔用一种“玩具居然动起来了”的眼神看着他,让他毛骨悚然,随后阔克的步伐更是威胁性地加快,超过奥斯马尔向他走来。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要做多余的事?”
阔克寻常地抱怨着,但裴伦的本能已从他身上感受到了绝对的威胁,于是不再警告,一个箭步上前,将大剑的剑尖刺向阔克的胸口。
阔克看到那坑坑洼洼的剑刃,终于将一部分精力投放在反抗者的身上。
他大笑起来。
宽厚的手掌以比刺击更快的速度抓住剑刃,将这件曾经在战场上大放光彩的武器停止下来。
裴伦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的手,只有些微的鲜血从掌心流出,顺着剑刃流淌,这就是他为这个举动付出的全部代价了。
“你还不错。”阔克看着自己的血,毫不吝惜自己的赞扬。
裴伦还想说什么,但旁边的楚德·奥斯马尔忽然一挥手,一丛黛紫色的粉尘扑面而来,让他失去了意识。
这是曼陀罗种子磨成粉,直接服用可以放大人的感官,但经过有能的炼金术士炮制后也可以降低人的抵抗心理,让使用者更容易被控制。
在过去,眼界浅薄的乡野炼金术士用这种药配置爱情灵药,而有志之士则能凭此祸乱宫廷。
思特拉斯的巫师最喜欢这种东西。
阔克皱着眉头看向自己的同伴:“曼陀罗的种子可不好弄到,伱在这些普通人身上浪费了这么多,到底指望在这片土地上获得什么?”
楚德·奥斯马尔的神情让他无法理解。
“只是一些我应得的报偿,一个曾经的许诺。好了,你请其他人也进来吧。”
本该在教堂继续工作的黑眼画师们拖着昏迷的施密特进入旅店。他们的行李中有奥斯马尔需要的施法材料——水银和一些特别的酸、醋溶液。这些东西在运输中有损失的可能,而奥斯马尔拒绝冒险。
阔克不再询问,他不喜欢在陌生人面前说话,哪怕那些人已经被他控制了。
他抓住裴伦施展自己的力量,片刻后,旅馆老板睁开眼睛,双眼已经化作了与画师们相同的纯黑颜色,那是心灵被操控的人的特征。
一楼大厅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三人留在这里。
而在楼上,还有其他同样被操控的人在做着奥斯马尔要求他们做的事,为了这件无聊的事,他们和医生夫妇都不得不来到这里,因为这里有他们需要的那些东西。
楚德·奥斯马尔需要一个备用品,
他是这么对阔克说的。
随着计划的进行,楚德·奥斯马尔在自己曾经的学生面前表露出越来越傲慢的态度,这是他一直以来压抑的本性,也说明他距离成功不远了,但阔克仍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
同行者保持神秘感的行为让阔克对失去了信心,没过多久,他就再次询问奥斯马尔的目的。
奥斯马尔躺在桌子上深吸了一口气,用咏叹调高声道:
“当然是因为爱!”
如果不看脸的话,他的确有做戏剧演员或歌唱家的天赋,不过只要看到他的脸,任何人都不再会有欣赏艺术的心情。
“爱?”阔克冷笑。“你别和我开玩笑了,我不是那些任你愚弄的傻瓜。”
谁会为了爱去绑架一个糟老头子。
那个山羊胡子正在楼上接受医生的第四轮折磨——为了让他的状态符合“受术”,也是为了采集痛苦和恨。这些情绪几乎是仪式法术的通用货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