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没有生气:“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是要你们再多做思考,未必只有黑弥撒才能解决当前的问题。”
无论朱利尔斯怎么说,这里也只有他能够主持黑弥撒,主动权在他这里。
只要他不同意,这些人无论如何不可能成功。
“等等。”唐娜打断他们的谈话:“所以黑弥撒的结果其实是我们用足量的祭品取悦了魔侯,随后魔侯派遣一位有足够智慧和力量的子嗣前来解决我们的问题,而它会不断对我们施加心灵上的影响?”
圣职点了点头:“是的。”
少女没有再问,但眼睛却越来越亮。
“你在想什么?”朱利尔斯问,路易斯也疑惑地保持沉默。
“当然是这件事,你还记得我会命运链接的魔法吗?”
“我记得,怎么,这会儿还有用的上的地方?”
唐娜对男巫回敬了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脑海中的图画定格为克拉拉的鲜艳形象。路易斯提醒了她,他们身边早就有一个威能之主的子嗣了。
“路易斯先生,我想我找到办法了,等到我的一位同伴归来就行,只要我们的黑弥撒是为威能之主巴力而献,我就有办法让我们豁免后果。”
圣职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就算是这样,举行黑弥撒的祭品要如何去寻找?”
他不情愿地分析道:“威能之主喜好杀戮和破坏有价值的事物,还有代表力量的存在。祂的祭坛上必须有纯洁与堕落两种对应的事物,杀人的武器还有被死亡亵渎的新生者也属于祂的领域,在取悦祂的仪式中,婴儿是必需品。但这里已经没有死婴了,而如果你们要为此杀死一名活的婴儿,我是不会同意的。”
唐娜笑了起来:“谁说我们没有死婴了,这里正有一个。”
路易斯和朱利尔斯顺着她的眼神看向伊恩·拉撒路,后者还没有意识到这些眼神意味着什么。
伊恩·拉撒路,吸血鬼新生儿,年龄不到一个月,状态:死亡。
“他能算死婴吗?”唐娜兴致勃勃地问。
她对于恶魔的理解让她比圣职更能明白黑弥撒的本质。
魔侯也是恶魔,祂们在没有形体的时候只会吞噬意象和思想本身,黑弥撒仪式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完整的祭品。而他们上贡的祭品实际不会消失,因此如果把伊恩当做祭品,他们不用担心他会被拖拽到地狱里去,从此在人世消失不见。
圣职和男巫都没有说话,他们都在思考“吸血鬼新生儿算不算死婴”这个问题。
好一会儿,路易斯才干涩地开口:“这取了巧,或许巴力会同意,或许不会。但即使成功,效果也不大,因为他其实没有真的被仪式的参与者杀害。”
“不对,他实际上就是被你杀死的,你已经把这个步骤完成了,这应该不算取巧。”
杀人凶手和受害者同时出现在取悦巴力的黑弥撒之上,这当然是达标的。
唐娜的直率让圣职沉默了,她提醒了他,他开始感受到心灵的痛苦在向上蔓延,下意识地在胸口划着十字。
“我们得再想一些备用手段。”朱利尔斯说,他已经完全亢奋起来了,语调越来越快:“只是杀一个人根本算不了什么,换取来的力量肯定没法驱散阔克身上的神秘力量。再想想看吧,圣洁和堕落的事物有哪些?”
“这点我想过,一个处女和一个妓女,我们已经凑齐了。”
唐娜把打开的《异教审判事典》扔给他:“就是我,还有瑟兰妮。参与者本身当然也是仪式的一部分,这上面提到过先例。”
在算计别人的时候,她也没有把自己漏算。朱利尔斯认为她身上有一种古巫师的淳朴。
“那力量的代表怎么选?”
“我们可以用克雷顿的斧子,一件年代久远的奇物兵器绝对够格,而且他白天也不用那把斧子。”
“但我们还需要一个黑暗圣坛,还有被摧毁的珍贵事物,你们带了多少钱?或者珠宝?”路易斯也再次提出要求,这不是为了使得黑弥撒的威力发挥到最极致,他只想让这个拯救过自己的女孩在这份邪恶面前知难而退。
但唐娜不是一般人。
“或许我们可以将两个要求合二为一。”
一个想法就像嗡嗡叫个不停的苍蝇似的在她的脑海里打转,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出去。
她攥起拳头,上半身微微前倾,黄亮的眼睛在两个同伴的脸上来回扫视着,微微颤抖的嗓音将这个最具震撼的想法吐出嘴唇。
“你们觉得一座燃烧的教堂怎么样?它既是圣坛,也是祭品!”
这个大胆的建议如同一道惊雷在所有听众的脑海中炸响,三个男人同时愣住,即使是无心参与讨论的伊恩·拉撒路在听到这个提议后也转过头张开嘴巴。
朱利尔斯最先反应过来,他激动地上前一步,牢牢抓住女孩的右手。
“克蕾缇希娅,我一直都是您的崇拜者!将来也会是您最热情的崇拜者!”
一座传承了百余年的教堂当然是整个热沃最有价值的事物,而用作圣事的礼拜堂被用来举行黑弥撒也真正摧毁了它的存在意义,这里没有比它更适合加入黑弥撒的东西了。
在唐娜提出这一点前,朱利尔斯根本想都不敢想这件事!
黑魔法的昌盛往往带来神圣的衰落,听到男巫的欢呼,教士仿佛从窒息中恢复,他的身体无力地后退几步,眼睛看着唐娜没有说话,但眼神仿佛已经在注视一个被恶魔附体的人。
他看着那张美丽如天使的脸,忍不住去想——或许他真的已经举行过一次黑弥撒了。
唐娜·贝略就是魔侯派来引他堕落的恶魔。
芭芭拉单薄的身体好像一阵微风,拂过人群时没有收到一丝关注。
她一直跟着楚德·奥斯马尔。
克雷顿·贝略离开后,这个目标就似乎感受到了这一点,绕了两个弯重新向医生家走去。
相比起奥斯马尔的镇定,裴伦看起来有些烦躁,一路上时不时抬手捶打自己的额头,好像心不在焉,但左手一直按在腰间的剑柄上,随时可以将长剑拔出来应敌。
芭芭拉听贝略先生说过,裴伦已经被阔克控制了,这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
由于裴伦没有研习任何歧路,吸血鬼要偷袭杀死他并不难,但她并不想杀死他,因为他是佩罗的亲戚,对他们也很好。
芭芭拉不想杀他,她只能等着两个人走进医生的家。
等到由克拉拉伪装成的阔克向奥斯马尔发起攻击,她就会出手制服他。
很快,奥斯马尔和裴伦就走进了房子。
门关上了。
芭芭拉轻轻地贴在门口,苍白如死人的皮肤代替眼睛成为了她的主要感官。
她能感受到一团温暖的人形在门口活动。
奥斯马尔将他的帽子摘了下来。
第281章 异常的血液
隔着门,女吸血鬼也可以从楚德·奥斯马尔身上闻到四种血腥味。
两个被请来修缮教堂壁画的画师的血,还有老猎人施密特的血,最后一种血来自于医生的妻子,但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已经死了,还是只是受了伤。
但总之,这些血液的拥有者在吸血鬼看来都十分弱小。
芭芭拉升起信心,因为她没有那么弱小。
芭芭拉虽然变成吸血鬼的时间还不到一年,但在杀人方面已经是个熟手,这与克雷顿·贝略大有干系,如今的她能够耐心等待,等待裴伦和奥斯马尔分开——他们不会一直在一起。
奥斯马尔曾在水泽仙女阿德莱德面前展露过真身,他也拥有变形的能力,手掌与狼人类似。
克雷顿将这个消息分享给了其他人,因此克拉拉会将房间的窗帘扯下,使阳光直射进来,抑制他的能力。
据说有些强大的变形者可以在阳光下控制身体变形,但芭芭拉相信即使对方是这样的强者,在两个人的配合下也足以在对方完全变形前创造出一个致命的伤口。
当奥斯马尔走入房屋深处,芭芭拉不能再感知到他。
她意识到自己在显眼的前门已经逗留得够久,于是从门前离开,绕到屋后,双手抓住房屋外突的窗台向上攀爬,直到二楼的一扇窗边才身手轻盈地钻了进去。
二楼有三扇门,但都幽闭着,一股鱼味充斥其间。
芭芭拉轻轻地走到楼梯口的拐角处,她听到楼下的地板吱呀作响,那是裴伦焦躁的脚步声。
奥斯马尔没有上楼,他还在楼下。
芭芭拉折身回去,她打开阔克的房间,看到克拉拉正披着一条斗篷坐在椅子上,背对着门口,依靠桌面上的镜子来观察来的人是谁。
芭芭拉不是猎物,所以她一动不动。
女吸血鬼轻轻合上门,转身走进对面医生夫妇的卧室等待。
楼下一直没有交谈声,奥斯马尔似乎也懒得和一个被心灵控制的人说什么,他很快就上楼了。
脚步声停在主人卧室和阔克的房间之间,奥斯马尔的声音里透出真挚的疑惑,
“阔克,你在这儿?你还好吧?那些人的精神有些不稳定,我想是你这里出事了。”
奥斯马尔站在门口等待,但克拉拉不会给他响应,于是他直接转动了门把手、
几乎是同时,芭芭拉在他背后也打开了门,两道身影隔着几步的距离以相同的速度一起往前走。她茶红色的眼睛再度泛起诅咒的绿光,紧盯着前方的奥斯马尔,那对于男性来说过于瘦小的身材让她开始疑心对方是否真的具备反抗能力。
“伱既然在屋里,为什么不回答我?难道你.”
阳光把房间照得透亮,奥斯马尔疑惑地看了看窗户,继续向着房间里那个熟悉的背影走去,他边说话边伸手往同伴宽厚的肩上一拍,宽松的兜帽因为这下脱落,露出了后面金发蓝眼的稚嫩面孔,还有脖颈上鲜红的环状切痕。
原本属于阔克的身体站立起来,猛地转身,畸形的众多手臂向奥斯马尔抱来。
看到陌生的头颅扎根在同伴熟悉的身体上,奥斯马尔的呼吸一滞,但他不退反进,双手揪住阔克胸口的衣服,身体以这两只手为中心紧缩起来,随后双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踏在阔克的胸口,身体借助反作用力向后一个向上的空翻,躲开这可怕的“拥抱”。
“来人!我.”
他喊到一半,一股刺骨的寒意忽然袭来,让他的声音下意识地中断,空中的身体抖动了一下。
但随后奥斯马尔意识到了什么,身体再次灵活地一扭,向侧面的床铺翻去,一把带着鱼腥味的尖刀从他的脖子边上堪堪擦过。
芭芭拉没有料到他的反应会这样快,但优势依旧在她这里。
她向后一踢将门关上。然后与克拉拉一同扑向站在床上的奥斯马尔,但奥斯马尔再度蹬墙反身向上一跳,从她们的头顶越过,跳回到屋子的中央,头也不回地伸手抓向门把手。
芭芭拉直接对准他的位置掷出尖刀。
这么近的距离不可能偏。
面对这样的飞刀,一般人根本反应不过来,但奥斯马尔脚步一转,将向内打开的门页挡在身前,芭芭拉掷出的尖刀哆的一声钉在了门的外侧。
这一下挡住了飞刀,但也让门页与墙壁形成了一个夹角,将他自己困在里面。
克拉拉挥舞着不属于自己的躯体冲过去,对准奥斯马尔的头重重挥出一拳,她要将这个锐角的开口堵死。
阔克的身体足够宽,也足够有力,但奥斯马尔毫不避讳地伸出手来和它对了一拳,他具备的力量竟没有比阔克逊色多少,而这份力量似乎连阔克本人也不清楚。
不过克拉拉的能力不止如此,虚幻的火焰从阔克的手臂上燃起,一瞬间就蔓延至奥斯马尔的身上。
这是只会烧灼精神的火焰,能够扰乱奥斯马尔的意识,让他无法释放出邪眼的力量。
被火焰点燃的痛觉在烧伤脸的身上传递,他痛苦地龇牙咧嘴,身体的行动也慢了一拍,被克拉拉操控阔克的身体紧紧抱住,两根布满花纹的蜘蛛刀足从阔克的肋骨间隙刺出,一左一右同时向中间滑动,要将他切成两半。
但一声痛苦的尖叫从克拉拉的怀里发出。
奥斯马尔不知使了什么办法,忽然从她的控制中挣脱出来。
他穿着白衬衫的身体向后倒去,没有撞上墙,而是双脚在地上一擦,整个人像一块湿肥皂那样从阔克身体的胯下滑了出去。
芭芭拉试图抬脚踩中他,但他比她想象得还要灵活,而她也不擅长应对躺在地上的人。
奥斯马尔在地上疯狂地滚动,像是要靠这种方式扑灭身上的火焰似的,但他很快意识到这并没有对肉体造成伤害,于是强忍疼痛再是一个打滚,猛地朝窗户扑了过去。
脆弱的玻璃被撞开,留下一个充满尖刺的空洞。
奥斯马尔就此离开了房间,留下一地狼藉。
“你怎么让他逃出来了?!”芭芭拉猛地看向克拉拉,她久违地感到怒火在高涨。
如果克拉拉刚才控制住奥斯马尔,那他现在就应该死了。
克拉拉委屈地大叫:“不是克拉拉的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