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人狩猎法则 第250节

  “我之前想要的现在已经得到了,现在我发现自己受了骗,所以要爱德华兹的命做补偿。”奥斯马尔说:“克雷顿·贝略,我知道你不是无情无义的人。我在他那里时帮了你很多次,即使你那时不曾知晓,你现在也应该知道你欠我。”

  “我赋予了你更强的精神,恶魔的力量无法再影响你,运用这一点去作战吧。”

  他说完,便摇摇晃晃地向着楼梯走去,过多脚趾的缺失让他站不稳。

  克雷顿盯着他的背影,黑色的瞳孔在黄色巩膜中缩小了一圈,他可不觉得自己欠奥斯马尔什么,如果不是奥斯马尔,他现在应该在萨沙市忙活搬家的事。

  不过这也不用出言反驳,毕竟他们的利益目前是一致的。

  克雷顿跟了上去,他也有急事要处理。

  之前发生的一切,其实他都看在眼里。爱德华兹释放巫术时,克雷顿虽然不像现在这样清醒,但也并没有真正昏睡过去,当他的睡眠欲被增幅到顶峰的同时,唐娜曾经在他身上设下的魔法链接将这份足以溺死他的欲望分走了一部分。

  他能够感受到,除了自己的睡眠欲望,连带着他最痛苦的那些记忆也顺着链接流向了另一个心灵。

  这可能造成一些可怕的误会。

  唐娜在三层的走廊等待着,黑发的少女在一众摩瑞尔士兵中显得格格不入,但她已经凭自己的本领获得了一部分人的尊重。

  第农人的领袖帝·杰塔利掌握了叛军五分之一的成员,能够当机立断制订出单独处决他且继续利用剩余第农人的计划,而且后续执行成功,即使这位女巫的年龄真的只有看起来这么大,矮人们也开始对她感到恐惧。

  也正因如此,唐娜·贝略开始明悟读心术被视作诅咒的理由。

  她仅仅是能够阅读他人的情绪就已经够受的了。

  畏惧、渴求、怀疑.这些情绪源源不断地从周围的人身上传来,她连逃避也做不到,这里没有一个人真正喜欢她,他们把她当做某种不可靠近的事物,若非必要,他们甚至不愿意同她说话。

  只有路易斯和克雷顿可信,但他们现在都不在她的身边。

  唐娜尽量放空思想,避免这种孤独的心态立刻击垮自己,让自己的力量衰弱。

  她放松了心舫,因此当古怪的困意来袭时,她几乎没有抵抗地睡了过去。

  意识陷入一片漆黑,但是周围的感觉却是那么温暖,唐娜简直不想再醒来,现实的压力快把她压垮了。

  一个柔和而明朗的声音从她的身边传来,好像非常的近,又非常的远,还有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好像要盖过话语:“克瑞,你就没什么想对爸爸妈妈说的吗?”

  回答他的声音像是克雷顿的,但更加年轻,也更加的不耐烦。

  “不了,三月和五月的时候我都已经写过了,所有想说的都在那两封信里,这次不打算再写了。”

  这个声音更近,近得就像从唐娜自己嘴里说出来的那样。

  唐娜猛地睁开眼,看见周围是在一个简陋的小房间里,刺眼的阳光从窗外射入,自己坐在一张双层床的下层,在阳光下百无聊赖地晃着双腿。

  这看起来不像是她自己的身体,而像是一个男人的身体,因为这两条腿太长了。

  而在她对面也有一张同样的双层床,在下层坐的是一个穿着白衬衫,卷着袖子的黑发青年,他有着修长的身材,长而卷的黑发从脸庞两侧留下,唐娜看不清他的脸,因为他正低着头,拘束地坐着,将一张信纸尽可能平得铺在自己的大腿上,手里的羽毛笔不断在信纸上面书写着,发出悦耳的摩擦声。

  “你就没有什么新的想法吗?”明朗的声音的确是从他的口中发出的。

  “你就这么希望我有吗?”唐娜仔细地听回答者的发音习惯,现在她可以确定这就是克雷顿本人了。

  于是她又疑惑地看着对面的那个人,她记得他刚刚说的话。

  克瑞是她在爱德华兹面前临时给克雷顿起的假名,为什么这个人会知道?

  “这是谁?”她心想,巫师的梦可不同寻常,他们不会做无意义的梦。

  还是某种象征意义的预知梦?还是恶魔的力量失控了?

  对面那个青年身上有一种古怪而宽和的感觉,还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她总是忍不住把视线移到他的身上,就好像她应该看着他,但是又长期没有履行这一义务,因此必须做出格外的补偿一样。

  克雷顿的声音再度响起,比之前更加疲懒:“真的没有了,再说了,让我写这么多遗书干嘛?难道爸爸妈妈看到更多遗书也会更高兴?”

  遗书,克雷顿要死了吗?可是她才见过他啊?

  所以这是预知梦?

  唐娜吃力地想着,似乎是在梦境中的缘故,她感到自己的思想非常的迟缓。

  坐在对面的男人轻笑了几声。

  “不,只是如果我们死了,那他们能拿来思念我们的纪念品会更多些。”

  “看的越多越悲伤。”年轻的克雷顿不屑地说,当唐娜还想细细打量对面的那个人时,他突然向后倒去,躺在了床上,于是唐娜只能看到上面那一层发霉的床板。

  “那么你总有女友罢?或许你也该给她留下一点东西。”

  “讲真的,你在巴特努有看到我和某个女人约会吗?哪怕一次?还是你觉得我该给那些鹪鹩写信?”

  他对面的黑发青年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叹息:“很抱歉,克瑞,我一直看着翠缇丝,没有关注到你的情况。但我一直以为你很受欢迎,毕竟你有那么多优点。只要和你相处过,一般人都会喜欢你的。”

  “谢谢你说这些让我高兴的话。”克雷顿不高兴地说,唐娜能够直观地感受到他的怨气。

  他的语气十分明显,但对面的青年也没有不快。

  “那么,或许你愿意对翠缇丝说些什么?我可以一起写在信里。”

  “我没什么可对她说的,她又不是我的妻子。”

  唐娜抓紧了双手,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翠缇丝是妈妈的名字,克雷顿不是她的丈夫,所以不想给她写信,而对面的那个青年却可以直接给她写信,所以.

  她的头脑混乱了,一些简单的逻辑开始打结,让直白的答案迟迟无法露出水面。

  她茫然地继续听下去。

  “克瑞,她一直把你当做她的兄弟看待。”那个青年语重心长地说。

  克雷顿的语气带了几分火气:“我很荣幸承蒙此优待,但我也记得‘大厅里红色沙发的最右位置是我的,平时不要在上面堆放杂物’这一点我已重复多次,而她从来没有在乎过。”

  青年再度轻笑起来,但很快语气变得郑重:“我承诺,我会替你转达这点要求,这次她一定会听。”

  书写声再度轻快地响起。

  “不,算了.”克雷顿忧郁地叹了口气,再次否定道:“还是免了吧。要是我死在下面这场仗里,遗言居然是这一句,我可都要笑话我自己了。”

  “我想你还是说点什么好,我们接下来可能会死,所以才要尽量把心底话在生前说出来。”青年的声音依旧从容。

  克雷顿再度叹了口气:“但我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我新交的那些朋友——如你所见,他们下周将与我们一道奔赴战场,这时候说什么都多余。”

  “好吧,那或许你有话愿意对我说?请不要说谎,我能感觉得到。”青年的声音仿佛能洞察人心一般。

  视角猛地恢复,克雷顿坐了起来,他死死盯着对面的人,声音中潜藏着某种令唐娜害怕的情绪:“我的确有一些意见,但你确定要听?”

  “是的。”青年说。他抬起头,露出一张异常俊美的脸,认真地与克雷顿对视。

  明明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人,但他的五官让唐娜感到无比熟悉。

  房间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克雷顿才缓缓开口,他咬牙切齿。

  “乌伦,我有时候真的是讨厌你这家伙!”

第326章 决战前

  乌伦——唐娜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就愣住了。

  她的生父——和她最亲近的这个陌生人就坐在这里,在她的梦里,在克雷顿的对面。她看着那张脸,即使从未期待,也不禁激动地战栗起来。

  他容貌俊美,看起来和她很像,只是脸更长,也更英气,年龄也并不大她太多,可能还不到二十岁。

  黑色微卷的半长发,还有黄玉似的眼睛,毫无疑问,这是个典型的贝略。但他的长相风格与克雷顿截然不同,刚毅和文雅在他的身上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他的眼神灵活而温和,玫瑰色的嘴唇微微翘起,笑容给人以绝对的信任感,就像一个降落人间的天使,即使被画在教堂的墙壁上也不为过。

  而克雷顿正对这位天使冷嘲热讽。

  “旁人看到我的外表,多半觉得我是一个刚强任性的人,然而他们却不知道,在我的身边还有一位自大狂。尽管步履平地,但他却巧妙地藏起了自己,盖因他有一张绝好的脸皮可以让他藏在后面。”

  他抬起右手,不留情面地指向自己兄弟的脸:“你的自大、任性都丝毫不输给我,甚至远远超过了我,而你自己却毫无察觉。就因为你这张脸,伱做什么都顺利,每个人都喜欢你。他们觉得你谦逊礼貌,实际上只是因为你长着一张看起来谦逊礼貌的脸,这和你的本性并不相同,而你却将这份运气当做了自己能力超凡,自以为天下没有做不到的事,又急功冒进,所以才让自己落到了现在这种地步!”

  “我很抱歉。”乌伦说,他看起来很认真:“但当我参军之后,你也报了名,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钱!你以为是为了什么?因为爱?”克雷顿嘲弄地反问,连附在他身上的唐娜也惊讶地抖了抖身子:“来殖民地晒太阳能拿到的钱比国内还要高一倍,我要给自己挣学费,你给我的那些钱我早就交给翠缇丝了!归你继承的东西就是你的,我可不会收!”

  “但是我们被分到同一支队伍的时候,我记得你笑得很高兴。”乌伦指着自己上翘的嘴角,好像在说就像他现在这么高兴。

  “那是因为当时的我蠢——”克雷顿冷森森地说。“我以为你在军队能扭转你不着调的性子,但是我错了。”

  乌伦毫不在意他威胁似的语气,反而快活的笑了起来:

  “你愚蠢,我自大,听起来就像是一家人!”

  “你能不能别笑了?我可不是在说笑!”克雷顿的声音开始变得轻柔,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暴怒正在酝酿。

  “乌伦!我已经忍受你的存在很久了,我比这世上绝大多数的男人都要英俊、有力。那些单见过我的人都承认这一点,但当他们看到你,知道了你是我的兄弟后,他们就好像看待一个残疾人那样怜悯我,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变。乌伦,你对我来说太碍眼了!”

  男人的兄长被这些话打动,眼眸中似有泪水在滚动,声音也变得低沉:

  “我没有想过有这种事。”

  “你当然没有想过,因为你根本不在乎!多么自大,简直可以和我们的女王相媲美!她能够心安理得地违反战棋协约,而你则把一切崇拜的眼神都视作理所当然,总是高高在上地看着我们这些凡人。我拼尽全力才能获得的东西,只要你开口、别人就会为你送来,就因为你的这张脸,我已经受够这不公平的一切了!”

  当听到这番话,唐娜也开始为自己的叔叔感到不公了。

  不过乌伦确实好看。

  克雷顿在一连串的吼叫之后陷入了长久的喘息,乌伦也沉默不语,压抑的氛围开始在时间上延伸。

  克雷顿开始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当他走到第十七个来回的时候,乌伦叫住了他,这位青年眼角还带着些微晶莹的水珠,但已经换上了一副率性真诚的快活笑容,似乎是觉得一切悲伤都不值得在心底停留太久。

  不过这份转变太快,他的声音也没有变,所以也可能刚刚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唐娜知道自己的父亲曾经是本地剧团的重要成员,据说还演得很好。

  “按照传统剧本来讲,你刚才应该是为刚才的话刺痛了我的心灵而感到内疚,但为了面子才没有开口道歉,只是默默后悔,但在我吐露真心后立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向我道歉,最后兄弟两同归于好。”乌伦轻快地说,他一副自然洒脱的样子,显然是完全没把自己兄弟的抱怨放在心上。

  克雷顿仰了下脖子,粗重地吸了口气。

  唐娜听见他在轻声嘟囔着:“总是听不懂人话.”

  关于如何解开隔阂,乌伦可能有自己的想法,但即使是唐娜也看得出来,他的方法失败了,克雷顿这会儿并不想听玩笑。

  当克雷顿低下头,他对兄长展现自己的态度:“很遗憾,我是悲剧爱好者,在我的剧本里没有这种事,而是兄弟两反目成仇,所以接下来我要打你一顿,直到我打累了为止。”

  说着,克雷顿真的抬起了右拳,尽管是更年轻的那个,但他的手腕看起来快有乌伦的两倍粗。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哪怕唐娜隐约察觉到这是过去的经历,也不禁为自己的父亲担忧起来。

  “停手停手!”

  乌伦放下手里的纸笔,苦笑着高举双手,上半身向后仰:“我后悔了,你还是说些令人高兴的事吧,我可是说不定会在下次战斗里死掉啊!”

  克雷顿冷笑起来,慢慢逼近他:

  “你仗着这张脸胡作非为的日子就要结束了,我高兴还来不及。而且我也说不定会死,所以才要尽量在生前把想做的事做完。”

  “所以还是让我来说些高兴的事吧。”乌伦耸了耸肩,放下手,不等克雷顿拒绝就开口道:“我们亲爱的厄可当长官死了,他昨晚喝得太多,深夜回军营时不小心跌进了河里,可能是被河水冲走了,到现在还没人发现他。”

  “难怪他到现在都没来营地找我麻烦。”克雷顿本能厌恶地说。

  乌伦笑着看着他。

  “等等,乌伦?”克雷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的兄弟与他对视,并且笑得更灿烂了,那可真是一张经神赐福才会有的美好笑脸。

  “是啊,我们说不定会死,所以才要尽量在生前把想做的事做完。”乌伦看着克雷顿,重复着他的话。

  唐娜还在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梦境却被生生撕裂开来,克拉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唐娜,克拉拉的小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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