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先让安保人员和侦探去处理那些弱小的结社,他们掌握的神秘力量不多,枪支和人数足以对付他们。”
“但他们到处都是,我们总不能到处开枪,那会让工厂停工的。”
停工听到库莫先生口中说出这个字眼,诺里斯的嘴角挂起一个轻蔑的笑。
“库莫先生,我们总不能既想要解决问题,又不肯付出哪怕一点代价,我相信其他会员会同意的,也许就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有些人已经决定做出这样的牺牲。如果真的停工了,那就让损失少的成员为其他人做出经济上的补偿。”
“你是杰里米·巴斯贝关系最近的表亲,难道他没有教过你们怎么做吗?”
库莫刚刚饮食过的嘴唇又开始发干,他的舌头在嘴里转了一圈,神色有些艰难,但还是提出了反对意见:“我们不该在背后谈论他。”
他是如此虔诚,以至于诺里斯不禁叹了口气。
“这件事是他起的头,如果你干不好,早点离开魏奥底才是明智之举。”
他的建议让巴斯贝家族的青年挺直了腰,语气比之前更坚定:“阿尔贡先生,我是不可能走的,功成名就的机会就在眼前,任何一个胸怀大志的人都不会在此止步。”
“其实我有些事一直想与您商谈,但又生怕这件事叨扰到您。”
“既然你现在提起,那就是非说不可了。”诺里斯低头看了看茶杯,茶杯不是空的,液面像镜子似的照着他的脸。
库莫接着道:“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原来您的家族与我的家族有姻亲,听说摩根小姐的母亲和您同出一系。”
他的语气放缓,避免得罪对方。
这年头,大家族的女眷当了别人的情人尽管不少见,但还是一桩放不上台面的事。
诺里斯平静地微微点头:“是这样不错,可我想不到这层关系如何让我们获利。”
“因为一个重要的问题,我们为什么要与赫顿家族合作?仅仅是因为我们都在圣心友爱会?”
“因为他们和军队有联系,不可或缺。”
“可那是最后保障,他们以这个为借口,在我们调动人手联络结社的时间里一直在花天酒地。和他们相熟的那些军官,我从来没见过他们在酒会之外的地方出现过,他们只是每天酗酒、赌博、搞女人,现在是否还有能力调动士兵处理最极端的情况,我对此表示质疑。”
“库莫。”诺里斯不再称呼他为先生了:“如果军队也不能处理这件事,那我们也不用指望别人了。除非你能找到另一个可以稳定局势的势力,否则我不建议你破坏当前的平衡,这只是在胡思乱想。”
“不不不,这真的很重要。”库莫强调道:“我们需要赫顿家族,但赫顿家族不需要我们,即使最坏的情况发生,那些暗裔和秘密结社、工会联系起来,也影响不到他们的生意,人们可以不去旅行,生病了自己痊愈,但总有人要住房。”
“你怀疑他们别有用心?”
“不,但是他们付出的太少,拿的太多。德鲁伊教的那群老顽固虽然最终目的和我们相背,但他们拥有不少战士。如果我们能支付少许代价让他们去对付城里这群暗裔和秘密结社,就能弥补眼下的人手不足,我们事后还能再通过谈判挽回一些利益。”
诺里斯摇了摇头。
“他们会先来找我们。”
这下库莫倒惊讶了:“我以为他们只是来谈生意的。”
“他们来魏奥底是为了寻求经济和政治上的支持,而这些都需要先展示他们自己的价值——是什么让他们在众多结社中与众不同。”诺里斯平淡地说:“在文明社会,我们通常用纳税的金额来衡量一个人的价值,但在特殊时刻,武力也是放在明面的筹码。”
“禁止使用货币的教义缺陷让德鲁伊教的核心成员始终无法介入政治核心,只能寻找自己的代言人。威胁对这种联系不起作用,他们需要志愿者。他们需要说服我们。”
“现在,清除城市里的怪物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尽管这些暗裔中有些也与德鲁伊教有联系,但却是城市融合派的资助者,他们不会留手。”
“那我们现在只要等会议结束.”
“不!”忽然想到了什么,诺里斯打断了库莫,随后稍作停顿,又推翻了之前的结论。
“不,还是需要尽快联系他们,我今晚就会去找他们。我刚刚犯了一个错误,这不是一次谈判,速战速决对我们所有人都有好处。”
第422章 蜕皮之人(下)
诺里斯的决定本来是一件好事,但库莫先生这时反倒犹疑起来了,他张口似乎想要询问什么,但很快闭上嘴,充满怀疑的思考着什么。
圣心友爱会召集了许多名声显赫的神秘学专家,这么做是为了寻找新的商机,也是为了继续扩张友爱会的规模和领域,
友爱会的成员并不是蠢货,在近卫内斗中,那些死状诡异的尸体早就让他们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完全控制超凡者,所以必须引进更专业的超凡者来形成一个严密的系统,加强他们对这些雇佣兵的控制能力,就像当代新兴的炼金术流派创造了化学系统来规范和解释古典炼金术那样。
眼下正在市政府大楼进行的会议正是在商谈此事的细节。
但他总觉得事情不会顺利发展。
“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打发走一些会议的参与者?我认为有些人一开始就没可能和我们达成合作。如果再让他们留下,等到局势混乱,也许会发生意想不到的麻烦。”库莫先生将心中的想法放出。
诺里斯古怪地盯着他:“你怎么会这样想?我建议你不要做多余的事,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可能成为我们未来的盟友,唐突的动作容易得罪他们。”
“阿尔贡先生,这并非多余,昨天傍晚在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已经出现了一起意外。”库莫先生凝重地说:“有许多人目击到一个巨大的黑色怪物在街上杀人,近卫赶到的时候,它已经消失。我的管家告诉我,尸体的惨状绝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这若不是孔里奥奈的杰作,就是某些人物创造了一个幻象,自己隐蔽在幻象中杀人。”
诺里斯什么也没说。
库莫先生接着道:“真正教我难过的是,在咖啡馆附近的安保人员在和它接触后居然没有选择战斗,而是主动避开它,如果其他地方的安保人员实际上和他们一样懦弱,那么东区可能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安全。如果您能说服您的朋友在东区加强警备,那就再好不过了。”
诺里斯的身体微微倾斜,肘部支撑在桌面,右手托着下巴,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件事。
“让警察来试试。”他开口:“好歹是政府的武装,总也该让他们干些事了。”
“警察?”
库莫先生的脸上充满怀疑的表情,他并不相信那些拿着木棍走来走去的黑色大檐帽能办到什么,他们虽然大多是退伍军人,但没几个打过仗,对付街头的流浪汉和小偷、无证妓女还有些用,但对付江洋大盗及有着种种神秘手段的巫师、蛮族?
“我本来想在休假之后再提,但既然你来了,我就直说了——给他们多弄点枪和胸甲,再提升他们的薪水水平,我相信他们的热情会超出你的想象。”
“还好,就像您说的,也许这么做,我们自己就能处理这事。”库莫先生同意了拨款,又感叹道:“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很快便不必再和那些工会暴徒谈法律了,东区日复一日的骚乱真是令人生厌。”
接着他们又聊起戏剧、家具,还有婚姻的事,敏感的工作话题好像不知不觉中结束了,谈话的气氛变得缓和和寻常,诺里斯找了个机会抓住旁边的绳铃摇响。召唤仆人收拾餐桌。
在这有着壁炉供暖的餐厅里,穿着单薄的侍者轮番上前取走空盘子和残羹冷宴。
接下来是仆人的用餐时间,按照规矩,这些剩下的精美食物属于仆人。
等这些仆人离开,眯着眼睛休息了一阵,库莫先生的手掌摩挲着下巴上的短须,忽然又开口:“阿尔贡先生,有时候我真羡慕您这样的人,像您这样的人,见多识广又不追求享乐,简直天生就是做大事的人,就像我的表兄弟一样。”
他苦笑着看向诺里斯:“请不要见怪,我对您说这些事因为从您身上感受到了亲近的感觉。”
“我很荣幸,但我还是要说你真是高看我了,库莫先生。”
库莫先生抓起桌上的酒瓶给自己倒满,叹着气喝下三分之一,把玩着酒杯:“我去年秋天请那位女先知阿比盖尔为我占卜了一次,她说我迟早会成为令人瞻仰的存在,但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除非天赐洪福,否则要达成了不起的功业绝无可能。所以我才开始对家族事业如此上心,除了本地的业务,我一天阅读六份来自不同城市的报纸,四处寻找机会,而眼下的格局真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机会了。”
“你不该和我说这么多的。”
“我知道我们的家族最后会成为竞争对手,但那是图罗、杰里米和菲戈之间的事,和我们可没什么关系。而且我们两家有姻亲,只要别让菲戈·赫顿得手,结果怎么都对我们有利。”库莫先生的眼中绽放着野心的光芒:“再者,如果这么做能够成功,我们可以去别的城市再复制一遍这里的经历,天地如此广阔,何必如搁浅的鱼儿挤在同一个水洼里争水呢?”
听到库莫先生的话,诺里斯沉默不语。
这种态度实在莫测,库莫举了举酒杯,一饮而尽。
“您看起来累了,也许我也该走了,感谢您的款待。”他起身要走。
“库莫先生。”
诺里斯却在这时又叫住他。
“在你走之前,我其实还有一个疑问需要你的解答。”
“请说。”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但我还是想知道您是从哪里得知我住在这里的。这当然谈不上秘密,但我姑且没有告诉过其他人自己会在休假期间去哪里。”
库莫先生疑惑地看着他:“一个仆人告诉我你住在这儿,我还为此赏赐了他。”
“他有说自己是怎么知道这里的吗?”
“没有,也许他以前在你这里服务过?或者他和这里的仆人认识?下等人也有下等人的俱乐部嘛。”
这个答案也许令诺里斯满意了,他没有再追问下去,库莫先生从座位上离开,准备到门厅那里拿回自己的外套和礼帽出门,然后和自己的仆人、保镖汇合,但一个高大的身躯把他拦在了餐厅门口。
“抱歉,我对你们刚才的话题也有些兴趣,比如你们正在谋划得利的事,可以和我讲讲吗?”
克雷顿的手撑在门框上,像是一道铁门闩。
库莫先生惊讶和愤怒兼有地看着他:“贝略先生,您偷听了我们的对话?这举动真无礼!”
克雷顿低下头,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一圈的金毛脑袋:“是吗?但无礼有无礼的必要之处,你们的所作所为已经影响到了我的生活,我总得弄清楚来龙去脉——你们到底打算怎样?”
库莫先生回头看向诺里斯,诺里斯从座位上站起来,无奈地看着克雷顿。
“我们说好了不谈这个。”
克雷顿·贝略冷哼一声,卡在门口的身体进一步逼迫库莫后退:“是吗,但我记得禁止我谈这件事的不是阿尔贡先生,其次,我是在和这位库莫先生交流,没有在问你。”
诺里斯叹了口气:“你这是在胡搅蛮缠。”
“就在去年,我差点因为你们搞的破事死了三次,你竟说我胡搅蛮缠?!”
诺里斯的脸色变了,他沉默不语。
克雷顿粗暴地撞进餐厅,看也不看地用右腿向后一勾,把门关上。库莫被他抓住肩膀往里推,踉踉跄跄地重新坐在刚才的位置上,比起之前显得狼狈不堪。
“得有人给我解释一下这里发生的事。我也不想再发火。”克雷顿的眼珠发红,没有人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真是混账东西,你以为你在质问谁?”库莫抓住他锁在自己左肩的手要掀开,但怎么也掀不开。
狼人的五指在收紧,肩膀的皮肉下方传来骨裂的声响。
库莫张开嘴巴要呐喊,却被另一只手快如闪电地捏住两颊拉扯脱臼,于是那点声音在未起之时便湮灭在喉咙里。
一连串的举动让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对手并非寻常人物,接着克雷顿又将他的下颌复原,好让他回答自己的问题。
“圣心友爱会到底要做什么?”
“这是机密.”
库莫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就已经挨了一记势大力沉的巴掌,几乎把他打翻在桌上,即使重新起身,仍是头昏眼花。
“它现在最好不是机密了。”克雷顿冷酷地说,他扼住库莫的脖子,将他按在桌面上。
“阿尔贡先生”
库莫挣扎着转动眼珠看向诺里斯。
诺里斯叹了口气:“放开他吧,你可以问我。”
他已经松口,但克雷顿并不通融:“不行,我答应过你不可以问你。而且我担心你会把我说服。”
狼人低头看向俘虏:“好了,库莫先生,现在轮到你回答我这个问题,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库莫在他的手掌压迫下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地开口。
“我们.要.复兴旧贵族的制度,这对应对接下去的.危机有好处。还有一个大贵族的头衔,但这需要.咳咳实际掌握一座城市才可以引起女王的重视.咳咳咳.”
他的双手掰扯着狼人压在脖颈的手掌,试图为自己争取更多呼吸的空间。
“那你们为什么要进攻萨沙市?”克雷顿喝问道。
“我们需要盟友,咳咳选中了德鲁伊教,但萨沙市长老会是它们的敌人,这是我们的诚意,,,,,,”库莫咳嗽着,没能把话说完,但听到这里,其后的事情就不必再解释了。
克雷顿盯着他的眼睛,但只看到一张竭力求生的脸,于是又转头征求诺里斯的意见:“朋友,这也是你想要的吗?”
诺里斯站在餐桌后看着挣扎的库莫,面露怜悯。
“克雷顿,这就是我之前提到的困扰——有时候即使做出正确的选择,也难免要伤害到一些人。”
“你是指为了个贵族名号——还未必是你的——去伤害其他人就算是正确的事?还是说返还自治权力给贵族是正确的事?当初王权战争将大航海时代一分为二,其结果做出的改变现在又要改回来了吗?”克雷顿冷笑着看着诺里斯。
中尉现在绝对把握着全局,但心中却一点快意也没有,如果可以,他现在真希望自己没来过魏奥底。
又是这样,他又一次搅扰了其乐融融的氛围,并且打算伤害帮助过自己的朋友,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喜怒无常、忘恩负义。
面对他的诘问,诺里斯摇了摇头:“暗月也消失了很多年,现在也要回来了。在这件事里,我不打算谋求什么私利。”
克雷顿并不相信这种解释,他失望地看着他:“你之前说自己变坏,我还以为顶多和我一样,现在看来真的是过分!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接触多了,你也沾染上了他们的坏毛病。你现在就离开魏奥底,从这件事里抽身出去,我还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