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准备要帮我,现在已经去召集帮手了。”克雷顿沉闷道,靠在灯光明亮的房屋外墙,他擦了擦手里的步枪,这正是之前射中他的那支枪,他要用它对付回去。
朱利尔斯恼火起来,俘虏海泽尔的好心情完全被这反应消解了:“一个警察和一头狼人就敢挑衅魔法学院吗?真言所可不是你之前经历过的敌人,它是真正的巫师建立的组织,不是钥匙团那种残次品,哪怕只会预言,真言所的先知也可以凭借口舌挑起无穷祸患!”
“他们不会这样做的,我猜我有他们的把柄。”
“什么叫‘我猜’?这是什么句子?我们中一定有个人的文法没学好。”
“我猜的意思就是我之前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这样一个规矩,但按理说这类组织都会有类似的禁令——禁止伤害自己的客户,哪怕是间接,也不准泄露预言的内容,就像教会禁止圣职将信徒忏悔时的内容泄露出去一样严格。如果违反禁令的事被人知道,就会陷入很大的困境。”
“那你.还真是猜对了!”朱利尔斯的眼睛亮了起来。“怎么,你有他们的把柄?”
克雷顿哈哈一笑,然后令人恼火地什么也没说。
第511章 支援未来
对于克雷顿·贝略而言,要找到巫魔会不是一件难事。他利用超凡嗅觉能从北线的战斗痕迹追溯到这群恶魔崇拜者的藏身处。
孔里奥奈们当然也可以,但他们暂时不想找到他们。
就和朱利尔斯的想法一样——既然巫魔会的存在还可以骚扰友爱会,那么何必去找他们的麻烦呢?
克雷顿却不想把他们轻轻放过。
这有违他之前“只是旁观”的想法,但他既然已经插手,成为这驳杂的“群风”中的一股,又何必再畏首畏尾?
作为他的朋友兼魏奥底现状的推手,诺里斯也许也期待着弄明白他的风向。
一个普通人是不需要考虑“风向”的,在这个时代,光是好好活着就已经耗费了大量的心力,思考目标和原则是一种奢侈。
但克雷顿不是普通人,他如果这么说,那就自谦到有些虚伪了。
他的力量自然而然使他具备地位,哪怕他不用力量去争取权力,别人也要考虑他的意见。
胸怀暴戾,却只是像一块石头埋在地里,直到有人做出自己看不惯的事才跳出来搅得腥风血雨,这同样是一种用心险恶,如果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杀戮欲望,克雷顿没有别的理由依照这种生活方式。
有些事在发生前就该得到制止。
现在他要主动展示自己,让其他人来决定要做他的朋友还是敌人。
魏奥底只是个开始。
夜幕沉沉,一座坐落于西区的私人房屋挨挤在旁边联排的四层楼房边,因为用了大量的石料,它看起来比它的邻居还要豪华的多。每一扇窗户都被后面的窗帘遮蔽,只从边角缝隙透露出些许微光,月光撒在它白色的外墙上,将它映照成一个灰色的纸盒子。
阿比盖尔和她的追随者们从这座房子里暂时休整,
不需要任何租金,富人们总是自愿为先知提供一切帮助,只因为她能为他们提供未来的启示。
真言所的先知总是能得到这个阶层无微不至的照顾。无论是美丽柔顺的貂皮披肩,珍贵的龙涎香,还是异域的珍稀物种只要先知们说需要,这些东西就会送到他们面前。
阿比盖尔悠然坐在壁炉边,一边摇晃着身下的摇椅,一边将赤着的双脚伸向火前摄取温暖。
当代一位医学界的名人说,养身之道有四个重点,一是保持身体干燥,二是使脚掌温暖,三是充足的睡眠,四是吃富有营养的食物,她每一项都严格遵从。
即使从来没有受到苛待,她也时常会想,眼下这种优渥的生活何时会走到尽头。
尽管还不能预见自己的死期,但她看得到真言所中那些法力衰退的老先知沦落到如何下场,他们当然还不愁温饱,但要得到后辈的尊重是绝无可能的,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预言的能力,不再是先知了。
而除了衰老,还有三种事物令先知难以预知。
第一是先知——包括自己,先知之间的感应会导致预言出错。
第二是诅咒相关的事物,诅咒永恒不灭,且具有传染性,占卜受诅咒的人、物可能导致自己的精神被天上高悬的诅咒之王污染。
第三是世上未曾出现过的理论和知识,如若不然,每个先知都该是科学家和发明家了。
以真言所的身份面对魏奥底的变化,她理所当然地站在了友爱会这一边,被暗月诅咒成为狼人的孔里奥奈们不是优质的客户。
被巫魔会渐渐污染的友爱会也比狼人更好。
何况这并非意外,而是先知们有意为之。
真言所许多年前就注意到了魏奥底,在当时,这里的异教和结社还不如现在这般百花齐放,但巫魔会和奥兰斯特已经在这里了。
奥兰斯特和其背后的翼蛇才开始在“真实世界”崭露头角,但已经拥有不输其他同类的神秘和强大,巫魔会则在阴沟里苟延残喘。
真言所看中了翼蛇的肢体再生能力,想要凭此恢复先知们的眼睛,翼蛇却不愿展示它的运作,这种态度令真言所十分头疼,以至于少有的做起了长期的计划。
而阿比盖尔这一次来魏奥底就是为了给这件事收尾。
她收回已经烘热的双足,脚掌踏在实木地板上,眼神还落在火中没有收回。
在那双蒙着厚厚白膜的眼睛中,许多的黑点游动着,向着眼睛中心倒映的火光移动,最终竟重新集结成类似瞳孔的圆形空洞,吞纳着火焰艳活跃的颜色。
对于先知而言,他们完全投入在预言方面的天赋是礼物也是诅咒,他们掌握了窥探命运一角的能力,但也因此永远无法靠自己成为长生者,只比石门学派要好,既然前途无望,用能力换取优渥的生活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商业化就是真言所的道路。
但其他结社可不是这样。
对于奥兰斯特这类传统的结社成员而言,他们的道路和信仰是一体的,而他们才是大多数。
“再做一次占卜.阿比盖尔看着壁炉里的火光心想。
巫魔会已经足够茁壮,他们甚至盗取了奥兰斯特的部分秘密文件,只是还无法解读。这些秘密可以用来交换,或者用于占卜进行下一次利用。
如果这些秘密和真言所想要的技术有关,那即使残缺,也有足够价值。
托友爱会花重金联系圣杯教团就是为了预防这种可能,血肉炼金的技艺应该同样可以用来解读血秘传的歧路。
成功的果实已经近在眼前了。
她习惯性地集中精神,为这最后一步进行占卜。
先知的占卜更准确,它不需要施法材料,但消耗先知的生命和精神,所以阿比盖尔从来不会无缘无故进行占卜,此刻,她忽然萌发出自己必须这么做的念头,并且完全被这种想法俘获了。
半分钟后,她看到了未来的片段,狂怒让她的脸不复美貌,咬牙的神情狰狞无比,那双纤细的手紧紧抓住摇椅的扶手,用力地好像要抓断木头,身体却僵硬地坐在椅子上,仿佛一个锡铸的小人。
“顽固死板的警察!还有该死的狼人!”
她的随从在外室听到动静,立刻过来敲门,得知事态失控后询问她是否需要一次武装突袭。
阿比盖尔当然说不。
她看到了未来的场景,阿尔伯特带着许多警察在街上巡逻,只要她和这些武装随从们出现在这位警长面前,他就会拼尽全力将他们拖住,乃至不惜和他们作战。
而在另一边的狼人则在与巫魔会的人厮杀,成败未知,阿比盖尔不敢再看下去,精神的贴近会让她的灵魂沾染诅咒。
比起那头狼人,阿尔伯特反叫她更愤怒。
她劝说过他停手,他却置若罔闻,这简直是羞辱。
不过是依靠一个在魏奥底成立还不到半年的机构,还有那些半吊子的枪手,他就敢和她为敌。
难道他就不怕丢掉性命吗?
阿比盖尔无法理解,但阿尔伯特的举动的确有效,和这些下等人纠缠可谓是失态至极,哪怕成功也要损失人手,阿比盖尔讨厌资源损失,她绝不会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遇到刺猬绕道走就是。
她换了一套男人的装扮,然后离开房间吩咐其他人找一个女人扮成自己上街巡游,牵扯警察的注意力,又从随从里叫了五个最能干的跟着自己,他们要绕开大路去北区支援巫魔会。
不过,此刻的巫魔会还没有和克雷顿·贝略作战。
狼人拄着筑城者锤杖,随意地扣响了北区这间巫魔会藏身处的大门,然后以一个颇有家资的客户的身份受到了恶魔崇拜者的款待——克雷顿和怪物们作战的事虽然没有宣扬出去,但巫魔会的信息足够灵通,茧子街的黑帮成员有不少也偷偷举行过巫魔会。
这些穿工装的恶魔崇拜者相信克雷顿是现有秩序的敌人,所以格外热情,还派专人在刻意腾出来的房间和他沟通。
“就在上周,友爱会的无耻举动震惊了整个城市,我的一位生意上的朋友遭到了迫害,他本来是想要投奔你们的,但后来改了主意,又决定搬离这座城市。”
“我之前没接触过你们,不过他告诉我,你们弄到了一点好东西,吸引到了大买主。”
他坐在这个巫魔会成员的对面沙发上,隔着桌子抬起左手虚抓了一下。
坐在对面的巫魔会成员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第512章 与时俱进
“您说的是电疗仪吧?您朋友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它不仅可以使断肢重生,还能够令男人重振雄风,雷电是天父的威能,自然有着圣洁的功效,只要合适的调整,它对人体的益处是医药无法比拟的。用过之后,就连我们的教区主教都说好——当然了,对外他不会这么说。”
巫魔会的成员笑嘻嘻地开口,内容和恶魔崇拜一点儿不搭边。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扭曲信仰的真相,许多恶魔崇拜者都以为自己在侍奉纯洁的天使,只是被已经堕落的教会和政府打压才不得已隐藏自身。于那些侍奉方式——虽然违背世俗道德,但在过去,生殖崇拜和人祭被许多宗教视作神圣,这完全解释得通。
克雷顿没有去为对方解释什么,而是请求对方领自己参观这个所谓的电疗仪。
电疗仪被布置在北区的一所位置偏僻却无比豪华的妓院内,这里的地面是大理石的铺装,并且铺着红毯,墙壁上多的是有着镀金画框的油画,音乐的声音隔着入口长廊还是若隐若现。
很难想象它存在于北区。
克雷顿之前远远看到过这栋建筑,但从未想到过它的用途。
建筑外的地面平整空旷,还有打手在做安保,但离开这个地方走出两条街,环境就和约瑟曾经住着的贫民窟没两样。
妓院的前半部分像是济贫院,但当他们穿过这个部分,就看到一个颜色鲜亮的大厅,空气中弥漫着香槟和一种古怪的甜腻气味。
舞池里,一群打扮艳丽的女子和绅士们贴着身体在乐队的演奏声中翩翩起舞。而在舞池外围的沙发上,则有一些喝醉酒的男子靠躺着休息,没有去跳舞的妓女们挽着他们,或是横卧在沙发上,用赤脚抵着这些熟客,饶有兴致地看着舞池里的客人,似乎在观察他们的衣着,考虑如何从姐妹手里夺走这些富有的金主。
厅里贴墙的位置还设立了数个厢间,里面的男女不是在打牌嬉笑,就是神情迷醉地吸着烟,烟管喷出的烟气让这片区域都烟雾缭绕。
是鸦片的气味。
克雷顿很熟悉这种味道,
在军医院,医师们大量运用这种药物为伤员止痛,约瑟的母亲和大量的无知却饱受病痛的人也将它视作灵丹妙药。
而在这里,它只是被当做一种享乐工具。
在经过这段路途时,克雷顿的眼神从那些醉倒的男人身上掠过,他们个个装扮得朴实无华,黑色的礼服相差无几,是成衣店里最常见的标准款,不过这只是用来掩人耳目。
门外停着的一辆辆私人马车也都刷成漆黑,但其本身的存在说明他们的财力不如表面朴素。
而时尚的胡须和抹了发蜡的头发也瞒不过克雷顿的眼睛。
几个年纪不大的女孩蹲着清理地毯上的呕吐物。她们其貌不扬,这也许是一件幸运的事。
克雷顿看到有一些和她们同龄的女孩和那些舞池里的前辈做着一样的事。
依旧是纸醉金迷,无度甚至罪恶的享乐。
“您在看这位先生,啊,他当然值得一看了。”巫魔会的成员在他耳旁小声道。
原来克雷顿在思考的时候目光无意落在一位佩剑的醉酒男子身上,被他误认为克雷顿对这个客人感兴趣,不过这也难怪,这把剑的剑鞘做工优良,外表还包着繁复华丽的镀金饰样,看着像是贵族家传的宝物,佩戴它的主人自然非同凡响。
“他是小布罗德,菲戈·赫顿的妹婿,他也时常来体验电疗,好治疗他的盆骨骨折。如果您想和友爱会修复关系,那就一定要和他做朋友。关于这点,等他清醒的时候,我们也可以为他引荐您。”
克雷顿收回目光,微微点头,
“听起来不错,不过最近的局势对你们没有影响吗?我以为小布罗德绅士这样的人物这会儿应该待在家里,而不是来北区,毕竟孔里奥奈就在附近。”
“完全没影响。”为他领路的巫魔会成员继续边走边说:“狼人们根本不在意这里,而且论起来,我们还是教友呢。”
孔里奥奈大概不承认这点.克雷顿心想。
他不知道巫魔会的高层编造了哪些谎言将这些外围成员安抚下去,但他知道谎言是持续不久的。
“让我们忘了孔里奥奈吧,昨晚你们抢了友爱会的人,就不担心他们报复你们吗?赫顿家族的人难道没有怨言?”
他的问题逗笑了对方:“是那些小商人需要大商人的加盟,不是大商人需要小商人。而且商人就是商人,对于那些小商人来说,友爱会也不过是一次投资。能够成功固然不错,但一旦看到失败的可能不小,他们就会开始胆怯,不再尽心办事,免得失败将自己也赌进去。”
“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我们并没有抢人。昨晚发生的事不过是一次传教罢了。走上真理的路总是少不了鲜血,不过可喜的是,那些可爱的小伙们现在已经接受了我们的教义,就是叫他们离开,他们现在都不想离开了,”
他在酒鬼的鼾声中低声告诉克雷顿:“这根本不算一起冲突,所以你要问我,我们的教派是否和友爱会保持友善,我会说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