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夫特异态学笔记 第138节

  那是一个歪歪扭扭的几何图形,拥有六条直边,线条具有向周围扩展的倾向,不过终究止步于此,旁边分布着几片被异色浸染的筛孔状疏松石质。

  似乎是什么东西与砖石混合,其中软弱部分腐朽流失后剩下的结构,与之前砸开砖石见到的结构类似。

  格林举着提灯靠近观察时,细密孔洞中的黑暗——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幻觉般地瑟缩了一下,朝更深处退去,留下空荡的褶壁样潮湿内表面。

  神父转头看向其他人,用眼神询问他们是否看到了刚才那一幕,但那实在是太快了,更远的修士完全没有领会到这层意思。连他自己都没法肯定是不是因为看到熟悉的符号,因为紧张产生了错视。

  而教授似乎受到了些触动,挡住要凑近的学生,但吸引他注意的是那个几何图形。

  粗糙六边形周边各自延伸出折线,有着无限扩展的部分未画出,是全貌的一角。

  先前他还以为这单纯地就是某种象征性符号,但似乎还有别的意思在内,来源于什么本身会给人留下极为深刻印象的事物。

  “这些到底是什么?”看着石砖中被侵蚀的部分,格林觉得这不是全然无规则的,能隐约从中看出某种轮廓,只需要稍稍改变一下视角。

  一些主要集中于外缘的部分,明显含有相当高的金属含量,超过了任何所知的铁矿石。

  没人能解释形成原因,这只是令队伍的警惕程度升高了。

  狂乱编排的几何线条持续增长着,直到布满墙面、脚下,互相重叠交错。

  大小不一的六边形开始成片出现,周围往往伴随着可疑的疏松孔洞状区域,那种感觉也随着所见例数更多而愈发清晰。

  他们的位置已经远超过既往探索距离,通道依旧在延伸。刻痕和能引起密集恐惧症的疏松结构至此反而开始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眼熟的细长痕迹,它们平滑地剖开砖石深刻入其中,截面光整无暇。

  路过一处壁龛时,有修士发出惊呼,拔出武器指向其中堆积的物体。

  从臃肿的轮廓上看,那是一副盔甲,因为位置原因恰好地被卡在此处。

  头盔和下半身不知所踪,失去连接的臂甲被冲散,明显被破坏过的胸甲尽管锈蚀严重,却依然伫立在原地,岿然不动。

  反应最快的克拉夫特已经单手拨开了油脂罐封口,可那东西从惊呼响起到全队戒备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被照亮的盔甲内部粘附着一层蚌壳样的钙质光面,有什么东西改造了它,现在已经不知所踪,破损处的断口较整体看来还挺新鲜。

  是近期的人为痕迹。

  神父尝试用剑挑起它。这个举动的失败使他注意到盔甲下半部分牢牢地粘在了地面上,石质与锈铁相互融合,结合面密布筛孔状疏松结构。

  怪异痛苦的猜想终于成形——这像是发生了某种没法解释的错位,与砖壁重叠,没起到任何防护作用的坚硬盔甲保留下来,而脆弱的内容物很快腐败流逝,或成了构建别的什么软体生物的材料,留下筛孔状空洞。

  火把的光热引起了某种反应,他注意到有覆壳生物样的小东西在活动,试图逃离断口附近、躲进盔甲内的阴影中。

  “克拉夫特教授?”

  不用他多说,一枚长镊子出现在克拉夫特手上,牢牢地钳住了那东西,用了点力将其从钙化内面上分离,发出小吸盘剥离似的气压改变清响。

  它不过成人拇指指节大小,结构远看近似一只蜗牛,但没有蜗牛的壳会是这样的惨白色泽,又有反向包裹半边硬质躯体的软组织。

  那些柔软的东西不拘泥于固定形态,缓慢舒缩着捏造出细丝样触肢,在空中探寻着力点。而看起来像壳的东西,实际上是一枚晦暗偏白石块,

  在一名修士靠近观察时,触须猛地加速延长,朝他的眼球刺去,试图钻入其中。但教授的应对更快,及时拉开距离,没让它得逞。

  软体若无其事地恢复了那幅迟缓伪装,被克拉夫特装进厚实圆玻璃瓶里。

  “什么鬼东西?”

  “不清楚,首先排除敦灵本地特殊品种蜗牛。”

第267章 启迪之路

  队伍没在那幅盔甲上浪费太多时间,他们每前进一步就意味着回程更为漫长,而目前为止这条古怪的道路尚未有出现终点的迹象。

  它只是变得越来越怪异,被各种难以解释来源和含义的东西填充。

  克拉夫特把玩着刚到手的样本,时不时用火光靠近照射,观察着那只生物的反应,“这让我想起家乡的海边。”

  “怎么说?”格林诧异地看着这个突然开始抒发思乡之情的家伙,不确定是他精神突然出了什么问题,抑或是他的家乡有什么问题。

  “海水的周期性地上涨在低地特别明显,会将海里的东西带到平时无法涉足的距离;而退潮时,你只会见到留下的各种痕迹,沙洞、浅沟之类,里面寄居着没能力自行回到海洋的小生物。”

  “那对于孩子而言简直是天堂,可以找到很多有意思的小玩意,海虾、寄居蟹、角螺、蛏子——当然你得费点功夫配合专门技巧才行。”

  厚玻璃瓶在他手里灵活地转了一周,瓶底朝上,能看到吞吐不定的软组织包裹着石质,以吸盘样结构抓住光滑内壁。希望不是这让教授回忆起了他在滩涂上捕捉贝类的的童年。

  “他们在滩涂从早呆到晚,追逐着浪潮,为找到的每一个新发现庆祝,全身心地投入收获中,以至于有时注意不到水位变化。”

  “从某个时候开始,水流涨起后就没有落下,泥沙变得湿润抓脚,放眼望去几十尺内都在混浊中,满兜的收获拖慢了脚步,只要一个看起来不大的浪头.”

  “他们就从视野里消失了,运气好或者不好的时候,下次退潮时这些面孔会和贝类一起在泥沙里出现。”克拉夫特把圆瓶塞进填充干草和布片的盒子,越过格林走到队伍前头,“大概这就是很多水鬼传闻的来源。”

  “渔人里会有这样的说法,永远记得见好就收,获取得越多、跟海的联系也就越深,自己会被拖进去。”

  发觉这些话意有所指的时候,格林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触。

  被水道湿气润湿的句子有着异乎寻常的感染力,带着盐腥味和寒气钻进耳道,把听众拉到从未去过的海滨。筛孔状的遗体包裹在砖石的滩涂地上,他们生前收获的软体生物出入其中。

  异乎寻常的感染力,超出单纯语言的范畴,像词语本身成了它指代的东西。

  神父看到跟在自己身后的修士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远离了那些筛孔,似乎这么一会就让他眼里的环境发生了变化。

  但阐述者本人没有察觉到这点,他走在队伍最前面,拉开好一段距离。

  习惯性地,格林拿出小铁瓶在耳边摇了摇,听取清晰的刮擦声。虽然还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这声音已经差不多成了心理安慰的一种。

  一切暂且正常。

  这段插曲没有成为什么鬼祟之物登场的序曲,队伍稍显惊奇地发现那些讨厌的筛孔形状在不明显地减少。

  而与之相反的是,成片的几何线条变得愈发完整,越来越接近某种形态,甚至可以根据规律在想象中填补空缺,勾勒可能的模样。

  但依旧只能看出那是个由无数大大小小六边形组成的奇怪物体,刻画者尽力地扩展它,试图将其表现得更大、更充实。

  同时增多的是锋锐细长的割裂痕迹。绝不可能是用武器或任何一种专业雕刻器具造出的,那种切面太过光滑平整,深刻入石壁中。

  像是狂乱地挥舞修长、锋锐无匹的剑刃,将岩石平滑分开,几乎就是大厅内那些巨大沟壑缩放后的样子。

  经历漫漫长路,能回到门前的人,通过某种方式从地下把那种力量的仿品带了回来。

  更往前些,焰形黑斑覆盖了一段墙面,这是剧烈燃烧的残留。

  相对于其它年龄以数十年计的痕迹,这里发生的事新得就像个婴儿,可以用指腹从墙上擦下油腻的灰黑镀层。

  近期、最多是在两年内,有人在这使用过大量油脂,试图用高温清理掉某些东西。

  多亏他们成功打通了通道,否则这一路上应该会热闹很多。

  格林示意所有人暂停修整,就地熄灭火把,换上带有合页可调整光亮的提灯。

  队伍有条不紊地开始准备,他们看起来有着足够经验,每个人都没有对该做的事有什么疑问,安静地调整身上物品位置,检查甲胄系带,为唯一一把绞盘弩上弦。

  这阵势让人想起第一次在墓道里的遭遇战,如果当时正面遭遇这样整备完全的队伍,克拉夫特应该会选择直接高举双手。

  当然,除非疯了,那时候的格林不可能调集专业团队来对付一个可怜大学教授。

  伊冯朝他投来询问的目光,克拉夫特轻轻摇了摇头,看着就行。要相信专业人士的团队配合,审判庭平时演练的时候可没给外人留位置。

  格林再次拿回了队首位置,一名修士持盾保护他的身侧,同时遮挡光线,弩手紧随其后,保持着警戒队形压上。

  一道饱受摧残的石门出现在眼前。

  横斜交错的切割纹路将其表面分成了无数份,大片海绵状疏松孔层层叠叠地渗入,几乎掏空全层。

  曾有不少人成功抵达了此处。但或许光带回东西还远远不够,他们依旧被拒绝了,没有逃过被错位卷入、溺毙于岩石中的命运。

  而现在,这道厚度近两掌的坚壁,敞开了一条可供人直行通过的缝隙。

  格林关闭提灯,凭身后远处照来的弱光靠近,在克拉夫特以为他要进入时猛地停下,伸手指向齐膝高度。

  以克拉夫特的视力,也需要仔细观察后才能见到,有根极细的白色线条拦在所指位置,两端在门扉后不知系着什么东西。

  队伍小心地跨过,在被门挡住的部分找到了数颗铃铛。

  一股浓重油脂气息被流动的空气带进鼻子,提示了触发这道预警系统的后果——成桶的燃料会随水而下,把任何试图不经允许进入的生物化为能被冲走的灰烬。

  而现在,他们静悄悄地避过了死亡陷阱,深入腹地。

第268章 水下

  门后的第一道防线很快被摸清了,那是几条系着响铃的长线,横斜交错着拦在不同位置,从接近顶部到不及膝盖高度,防范着以任何可能方式通过的东西。

  这似乎是条过渡廊道,一些与下水道风格不大相符的结构向两边扩展开来,凿穿原有侧壁,用更小、人工痕迹更明显的砖块垒起新的酒窖隔间样结构。

  这些扩展空间被临时搭建起的木架和大号圆筒占据,油脂气味在这浓郁得令人作呕,透明稀薄的折射色彩沿着发亮的表面淌下汇入水波。

  粗绳联系着看起来就不太稳定的支撑木桩,穿过几个简易滑轮结构,延伸至这段廊道尽头透出微光的第二扇门后。

  队伍关闭所有提灯合页,将自己沉浸在油腻的黑暗中,缓步朝那道光亮靠近。

  能听到前方修士猛地僵住片刻,似乎受到了些小惊吓,溅起一小片水花。

  克拉夫特很快知道了惊吓的来源——冰凉的液体滴落在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头顶垂涎,但仔细感受就会发现只是凝聚的水珠。

  液滴稀疏而连续地从岩层砖缝中渗出,不知来源。

  光亮中传出间断交谈声,压得很低,不想让哪怕丝毫回声越过两道石门、进入水道深处。

  修士们依次藏入门后阴影,分辨其中声线。尽管不甚清晰,还是能找出两个高低不同的音调,抱怨着见了鬼的下水道和值守时间。

  他们几乎是没话找话地聊着,交换对这份任务同样的痛恨。

  弩手靠近石门开口,倾听一会果断进入,向前跨出两步为后来者让出通行空间的同时瞄准了预判方向。

  他没有第一时间射击,而是临时选择了等待片刻。格林溜进门缝,在几步内加速奔跑起来,轻灵得像掠过水面的一只黑色渡鸦。

  不可避免的水面破碎声响终于引起了注意,蜷缩在灯光范围内的看守者发觉同伴惊骇失声,回头看去。

  一道极快的黑线从余光边缘擦过,而自己的视野被飞快放大的身影所笼罩,在因为恐惧滞涩的喉咙发出警告前,剑锋从罩袍掩护的刁钻角度刺出,拒绝了大声喧哗。

  而在另一人身上,绞盘弩以分钟计上弦时间换来的毁伤能力体现得很充分:面部进入、颞侧穿出,一瞬间就从物理层面摧毁意识。

  克拉夫特把手弩收了起来,“看来暂时没我什么事了。”

  “我们最好快些搞清楚这是什么地方。”格林给已经不再动弹的目标补了一剑,顺手在他身上蹭掉剑身血迹,“这种岗哨都有轮替。”

  队伍终于有时间来观察自己所处位置,他们从少有变化的下水道过渡到了一个“人味”更足的地方。

  这是个规模不大的石室,拥有六面墙壁,水流从墙角闸口流出,经沟渠在中央蓄水池汇聚,被导向下水道,留出几块不浸没水中的的地面。

  先前见到的绳索延伸至此,汇总到一座平衡装置上,就在看守者身边,只要拉下触发机构,悬挂在高处的重物就会下坠释放出积蓄的势能,拉扯绳索、拽倒前段廊道内支撑油桶的木架。

  除了通往水道的门外,室内还有第二处更小些、只容一人通过的拱门,后方是一道向上阶梯,斜条纹样的表面显示是采石工艺开凿的成果。

  但这里明显经过一些特殊修缮,墙壁经过打磨,做得较为平整,并有些年代感很强的浮雕痕迹。

  工艺上看是早期对人体结构概念缺乏时的人物群像,为了刻画面部,头身比多不协调,显得较为短小的手中擎举着旗帜、托盘、疑似仪式用物品。

  本就古早粗糙的浮雕又遭到了粗暴破坏,其中几处被生生敲掉,留下高度超出普通人物一截的破损痕迹。

  他们站在某种阶梯剧场样的场合,因为没有空间表现手法被雕刻成从高到低分排站立,像呆滞的巨幅合影印在了墙上,一致正脸朝外。

  仍有不停的渗水从头顶滴落,让人感觉自己在雨中为满场沉默的观众表演一出无趣剧目。

  表情木然模糊的浮雕摩肩接踵,无瞳双眼报以没有焦点的凝视。

  仔细分辨下,其中人员成分复杂,除了难认具体种类的常服,还有着甲装束,簇拥在被剜去部分周围。

  克拉夫特的王国历史水平能看出什么才奇怪,正想尽快行动时,却发现格林正观察着一名位置稍显特殊的人物。

  它位于一面墙右上角,戴着尖顶高帽,两侧有对称的托盘侍从,背后之人高举旗幡,应该有点地位。在克拉夫特看来可能是哪位贵族,可没有纹章符号的情况下毫无辨识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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