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夫特异态学笔记 第20节

  “走,那我们去找李斯顿。”

  拿起这份病历,克拉夫特毫不犹豫地丢下手头工作,准备出门。

  完了,卢修斯想道,希望不是什么大事。他快步跟上,迅速回忆这里面有没有自己的问题,万一待会找不到具体位置,这事就麻烦了。

  所幸克拉夫特还是维持了一贯以来在大家心目中的良好修养,他只是带着卢修斯快步赶回诊所,堵住了收拾东西打算下班的李斯顿。

  “我有问题需要尽快确认一下,所以就自己过来了。”克拉夫特把李斯顿按回桌边的椅子上,掏出病历给他看。

  “你确定这个病人的表述是醒来的时间变晚,而且难以唤醒吗?他有没有说具体晚了多久?”

  李斯顿被吓了一跳,看向躲在后面的卢修斯,后者给他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是的,就是这个病人。”

  “所以到底是多久?”克拉夫特对这个问题表现出了异常的执着。

  “让我想想,我想想,他没说得很清楚啊。”李斯顿头上冒汗,他有种面前站着卡尔曼教授的错觉,“他说之前都是能在钟楼敲响七次前到面包店的,现在醒来都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了。”

  “嗯,差不多晚了一个小时。他家人有类似情况吗?”

  “他没说。”李斯顿答道,心虚得像在说“我没问”。

  还好克拉夫特没继续在这上面追问下去,换了个话题,“你知道榆木街在哪吗?我对文登港不太熟。”

  “为啥突然问这个?”李斯顿没跟上跳跃的思路。

  克拉夫特抽回病历,翻到第一页,一个黑圈被画在地址一栏上,把它从所有信息里挑出来。

  他把纸推回李斯顿面前,“在不知道具体位置前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多想了,所以回忆下到底在哪吧。”

  语调平静,但总让人觉得里面藏着什么情绪。不是被打搅了工作的恼火,也不是对他人的不满,那是一丝聆听者无法理解的不安。

  李斯顿与他对视,克拉夫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认真地注视着他,带来难以形容的压迫感。

  “一条小街道,和盐潮区比较近,我以前去过所以有点印象。”

  “嘶……盐潮区?”这已经是这几天来第三次听到这个词了,克拉夫特有个很不妙的猜想,“有地图吗?我想看看这个地方在哪?”

  几天前那个雇工的话飞快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我和妻子”“我的邻居也是”“很难叫醒”。

  “谁会有这种东西?”

  “那画个草图给我看看,我就想知道它在跟盐潮区有多近。”克拉夫特抽出一张新纸,和笔一起递给李斯顿。

  虽然还没找到确切的证据,但克拉夫特的怀疑逐渐增强,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推翻自己对早前那个病例的判断了,事情比他想象得复杂了不少。

  对那个叫加里的雇工,最早的判断是因为生活环境的变化,对他和邻居的作息造成了影响。在盐潮区那种环境恶劣的地方,这个解释最为合理。

  另一个可能是传染病,克拉夫特不是没考虑过这个因素。但因为加里和妻子完全没有除了睡眠延长外的任何不适,发热、咳嗽、腹泻等症状一个都没有,毫无头绪,最后排除了这个可能。

  榆木街的这个病例让他迅速警惕了起来,发现自己当时犯下的一个低级错误,没追问加里还知不知道更多的人存在类似症状。

  李斯顿在纸上写写画画,边画边给卢修斯和克拉夫特解释。

  “这块黑色的,我们就算它是盐潮区,大概在整个文登港的东南部分。里面具体的地图根本不可能被画出来。”

  他在画好的一块不规则图形里填上黑色阴影,用大字标注“盐潮区”,又在左边画了两道竖线。

  双线平直,阴影均匀自然,体现了作为一位解剖讲师良好的绘图功底,画组织结构的手拿来画这个属实是大材小用了。

  “然后,这两道线,就是榆木街。”他往两端分别标了两个字母,区分方向,“伱就当它是南北走向的吧,不是那么标准,长度也很短。”

  “具体点,这个比例和现实差距大么?”克拉夫特转到李斯顿身后,看着那两条线。

  “具体大约是盐潮区南北宽度的三分之一,我对这种特别长的距离没啥概念。”

  一条横线在下端截断了榆木街,“这条街我忘记叫什么了,反正榆木街到这个位置为止。而我们要找的房子是?”

  “自北向南第三幢。”卢修斯在旁边提醒。

  克拉夫特补充道:“东侧还是西侧?这街不可能只有一边吧?”

  “抱歉,我当时没想到。”

  本来以为够详细了,现在看来依旧不靠谱。

  “算了,不差这点,多问一间房子不碍事。先把地方标出来。”

  克拉夫特的催促下,李斯顿沉思片刻,在自己估计的位置画了个叉,离盐潮区的西北角不远。

  整个房间安静了下来,李斯顿和卢修斯看着克拉夫特,等他解释为什么突然对这个如此关心。

  克拉夫特在李斯顿身边坐下,拿过纸笔,在盐潮区的西北部加上一个叉。

  “太近了。”他低声道,“这也太近了。”

  “这是什么?”卢修斯好奇地探头看过来,光凭草图上的距离判断,两个叉间的距离不到榆木街长度三分之一。

  克拉夫特在两者间画出一条虚线,把它们连接起来,“我之前接诊了另一个叫加里的雇工,表述很像,但严重得多。”

  “不止他一个,他声称自己的妻子和邻居也是如此,醒来得越来越晚,很难唤醒。我还以为是他家周边小范围的问题。”

  “再加上你们找到的这个,我怀疑里面有什么关联。”克拉夫特用笔在盐潮区的叉边又添了两个,三个叉聚成一簇。

  “会不会跟澄明药剂有点关系?”卢修斯自然地把睡眠渐长跟稀释液的效果联系起来,这简直就像是弱化版。

  “没道理,其他病人的反馈里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克拉夫特,那个加里还有他的妻子有用过吗?”于情于理,李斯顿都不想把这事扯上澄明。

  克拉夫特摇头,他其实也下意识地联系上了黑液和它的稀释剂“澄明”,但逻辑讲不通,“没有,每个用过的人我们都有记录,加里一家我能确定没用过。”

  群体发病,时间空间上具有关联性。传染病的可能又重新被摆到了克拉夫特的面前。

  著名的蟑螂定律提到过,当你第一次发现蟑螂的时候,那屋子里大概率早就有一群蟑螂了。克拉夫特非常认可这个理论,并肯定它在大量事例上的普适性。

  他以连起的虚线为半径,画出一个圆,包裹了大块盐潮区和周边的普通城区。

  “既然我们都能遇到两次,那肯定不止这些,我怀疑它影响的面积比这个圆还要大得多,还可能往外扩张。”

  “瘟疫?!”李斯顿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别吓我,我们三个人里已经有两个直接接触病人了。”

  “只是个猜测,不一定是接触就会染上的那种,而且症状也不像。我们需要进一步的证明。”

  克拉夫特看着那个圆,假定真的出现了这么一种症状闻所未闻的传染病,把盐潮区作为最初的起点,传播范围逐渐扩大。

  他的手指在草图上扫过,描摹着盐潮区的轮廓,在这种卫生环境更差、更加拥挤的地方,区内传播肯定比向外的速度要快得多,调查起来却困难得多。

  不管怎么样,他都需要更多的病例,更详细的信息,这样才能圈出一个更准确的范围,证明自己的猜想。

  “我们恐怕不能干坐着了。”克拉夫特站起身,为自己接下来不知多少天的旷工默哀一秒,“不管是不是,我都得到那边去转转,你们要一起么?”

  “你来真的?”李斯顿不太认可克拉夫特的看法,去调查这种事情完全看不到好处。猜错消耗时间,猜对消耗生命。

  “那我一起去吧,正好鸟嘴面具也只有两个。”卢修斯自我防护意识很好,传承自克拉夫特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精神。

第42章 多重致病因素

  “咚咚咚,咚咚咚。”

  清晨,一阵响亮而不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您好,请问布莱德先生在家吗?”

  “等一等,马上就来。”挂着熏黑围裙的年轻的女人放下切了一半的面包,用围裙擦了擦手,走到门口开门,“你们是……”

  “我的主啊!这是怎么回事?!”

  门外的景象让她大受惊吓。

  微亮的天色中,两个身穿黑袍的鸟头人提着木箱,站在她家门口。金属光泽的鸟喙,红色镜片反射着渗人的光。

  她下意识要把门关上,但一只穿着黑色手套迅速伸出,顶在了门板上,“请不要这样,女士,我们是医生!别关门。”

  还蛮离奇的,大清早的光暗交替时分,两个形象跟传说中恶魔很类似的家伙上门,口吐人言,声称是医生上门看病。

  意识到被误会的克拉夫特赶紧解释自己来意,“我们是来找面包师布莱德先生的,之前他来诊所说自己睡得太久了,我们特地上门回访。”

  看女人脸上的表情由惊恐转向略带怀疑,克拉夫特收回顶在门板上的手,指着自己领子上的徽章。

  “我叫克拉夫特,是文登港学院讲师,别在意这个愚蠢的头套,我也不喜欢它。”他自动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可惜被面具挡住了,没有发挥他年轻英俊面容优势。

  “呃?”女人依旧带着警惕。这个鸟头人叫出了她丈夫的名字,还知道他的职业,领子上别了个不认识的徽章,这不能成为她就轻易放他们进门的理由。

  尤其是丈夫还没有醒。

  真是难办的场面,克拉夫特伸手挠头,磕在了红色镜片上。他重新组织自己的语言,试图打动这位女士。

  “你是布莱德先生的妻子吗?是这样的,我们觉得早上醒不来干扰了他的正常工作,确实是件挺严重的事情。你也不希望丈夫这么苦恼吧?”

  女人的表情有些动摇,克拉夫特以退为进,“我们的工作十分繁忙,错过今天就得再等半个月。可以转告布莱德先生在半个月后约个时间吗?”

  “哦,我不是这个意思,请进吧。只是我的丈夫还在睡觉,需要等一会,叫醒他可真是越来越难了。”她拉开门,放克拉夫特和卢修斯进入屋内。

  “谢谢伱,善解人意的夫人,布莱德先生可真幸运。”克拉夫特礼貌性地恭维,这个友善的态度让布莱德夫人又放松了一点。

  进展顺利,但这个对话和情景总让克拉夫特有种微妙的既视感,好像在什么时候见过。

  带着这种既视感,他和卢修斯跨进布莱德家门,布莱德夫人带他们坐到桌边。

  “真是抱歉,我的丈夫还没有醒来,最近他起得越来越晚了,你们需要等一会才能见到他。”

  “没有关系,正好我们可以先看看是不是屋子的问题。”克拉夫特观察着这间屋子,浅红色的滤镜下看什么都不舒服,鸟嘴过滤后的空气也闻不出原本味道。

  “女士你起得可真早,没有被丈夫影响么?”

  “为什么这么说?”她从面包上切下两块薄片,放在木盘里,“瞌睡可不会传染,我们之前一直都起得很早,只是布莱德最近醒来晚了些。”

  卢修斯和克拉夫特对视一眼,摇摇头,没想到他们的猜想一开始就被打破了。

  如果是作为一种疫病,和布莱德接触最多的妻子在那么长的时间里足够被感染好几次,没道理一点迹象都没。

  生活环境成因论也受到了动摇,两人生活在一起,衣食住行没有区别,这说不通。

  “那你有知道附近有谁最近出现了类似情况的吗?”克拉夫特继续问道。

  布莱德夫人停下手里的刀,回忆片刻,“没有,至少这条街上我没听说过。你们可以去问问布莱德,他认识的人比我多。”

  “谢谢。说起来有些冒昧,我们能去试试叫醒他吗?”

  对于“难以唤醒”,克拉夫特很是好奇,到底是什么程度才会让病人那么表述。

  “不如说这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每天要叫醒他不是件简单事。就在那边的房间里。”

  布莱德夫人拿刀指了指一边的房门。

  克拉夫特和卢修斯推门而入,一个微胖的男人在床上睡得正香。

  他握住从被子底下伸出的胖手,微微用力,“布莱德先生,醒醒。”

  “你们这样可叫不醒他。”布莱德夫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得大声点,用力点,不过可别把他捏紫了。”

  克拉夫特逐步加大手上的力量,有力的手掌抓住布莱德的手,用力握了一下。

  这个力度对大部分没准备的人来说会有明显痛感,但布莱德熟睡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胸膛规律起伏,毫无变化。

  克拉夫特把手按在他颈侧,没有计时器,只能勉强估计出颈动脉搏动在每分钟五十次左右,正常范围。

  鸟嘴面具不允许克拉夫特实现到耳边大喊一声的操作,只能用力晃动布莱德的身躯,然而在如此剧烈的摇晃中,他也只暂停了自己的鼾声,没有醒来的意思。

  “确实不好叫醒啊,我有个想法,但不知道能不能用。”卢修斯看克拉夫特摆弄了一会,牵出布莱德的另一只手。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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