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我怎么做,哪怕我宣称要将比勒拜斯还给他的人民,他们也不会信。福斯塔特是法蒂玛王朝的都城,也是他们最后的栖身之地,失去了福斯塔特,他们就等于失去了一切,他们必然会用尽全力地反抗,准备好,孩子们。
之后才是真正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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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针对比勒拜斯中上阶层的屠戮,从晚祷时分开始,直至第二天的早祷才告结束。
当那些撒拉逊人的贵族与以撒的商人陪着阿马里克一世痛饮葡萄酒的时候,大概没想到他们的家人已经倒在地上,流淌着如同葡萄酒般鲜红而又甜蜜的血液。
他们在宫殿里点起火把,蜡烛,将整座厅堂照耀得如同白昼,可能也没想到自己的府邸也同样升起了火焰。
这些火光升起而又熄灭,犹如他们的生命。当明媚的晨光再度照耀在那些富丽堂皇的居所中时,只照见了焦黑的灰烬,它们早已冷却,松散虚浮,风一吹,便扬的到处都是。
他们是一群生活在密林中的狐狸,自以为聪明,却看不清眼前的形势。
当初阿马里克一世为何会对他们如此宽容?那是因为那时的阿马里克一世发现,要在洪水季继续攻打福斯塔特已经成了一桩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他会就此舍弃自己的野望吗?当然不可能,他还没有撤离比勒拜斯,就早已准备好要筹划下一次远征。
所以他才会留下比勒拜斯,留下这座软弱的城市,他何必将这里屠戮一空呢?杀死了这些徒有虚名,怯懦贪婪的人,换上另外一群对他充满了仇恨与忌惮的撒拉逊人吗?
阿马里克一世自以为还没有那么蠢,于是他离开了,即便为他招来了大举远征却依然一无所获的恶名,被人嘲笑,他也丝毫不在乎。
他等待的就是今天。
他不再需要比勒拜斯,或者说他不再需要这群被他滋养了野心的猪羊了。
在他们身上,他看不到撒拉逊人的骨气与血性,只能看到已经被以撒的商人们腐蚀的空洞躯体。
他们犹如一团在风中四处飘荡的蓬草,左右摇摆。一会儿靠向法蒂玛的大维奇尔。一会儿靠向赞吉王朝的努尔丁,一会儿又靠向基督徒的阿马里克一世。
虽然归根结底,这也并不是他们的错。毕竟法蒂玛王朝本身就已经是摇摇欲坠不堪一击了。
他们或许知道自己在引狼入室,只是怀抱着即便出卖国家与信仰,也要为自己谋取利益与权力的恶毒心思。
正是因为看穿了这一点,阿马里克一世才没有留下这些人。
对于那些丧家之犬的诟骂,他根本不放在心里——说什么他背弃誓言,杀戮盟友,必将遭到报应什么的……或者如鲍德温担忧的,是否会引起福斯塔特的剧烈反应……
他从一开始就没觉得,自己可以如同诱骗比勒拜斯那样,叫福斯塔特的哈里发与大维切尔沙瓦尔彻底地臣服。
若是如此,他根本不需要召集那么多人,谁都知道已经退到了悬崖边缘,就算是最懦弱的绵羊也会低下头,举起双角,与你决一死战的,既然没有了这份顾忌,他处理掉比勒拜斯城内这些不安分的因素,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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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鲍德温和塞萨尔就忙碌了起来。他们与那些忠诚于阿马里克一世的骑士一样,组成小队去各处巡逻。
按照这次合议所商谈的内容——城市中的一切都属于阿马里克一世所有(解释权归国王的结果)。当然,阿马里克一世不会那么吝啬,每个跟随他至此的骑士都能够得到一笔丰厚的赏赐,毕竟之后还有一场惨烈的攻城战要打。
这就意味着,他不会允许胡乱的杀戮、劫掠和强暴,这会引发起全城人的反抗,造成人员和物资的损失,横生枝节是阿马里克一世现在最不需要的东西。
基督徒、撒拉逊人与以撒人被迅速的区分开来。虽然说是叫他们自己付自己的赎金,但事实上,他们几乎不被容许保留自己所有的东西,从衣服、羊、牛和马再到房屋、土地、家具,到所有有价值的东西。
这些小队完全是有必要的,多的是因为个人的私欲而引发冲突的家伙。
那些远离了故土的骑士们根本不屑于戴上伪装的面具,他们或是看中了城内平民有意保留下来的一桩重要物件,又或者看中了他们的儿子或者女儿,他们会大言不惭地以净化异教徒的名义,将这些孩子掠到自己囊中。
有人默默忍受,而有些人则毫不犹豫地举起了刀剑,若是他们杀死或者打伤了一个骑士,或是扈从,接下来这一家人都难逃一死。
但若是他们幸运地遇见了塞萨尔的小队——即便塞萨尔只是伫立在一旁静静的观看,骑士们的手段和欲望都会收敛很多。
他们听说过他——虽然那些被塞萨尔救下来的人,或许并不知道他曾经孤身一人来到圣殿骑士瓦尔特的面前,劝说他正大光明的与阿马里克一世一战,而不是用城堡内外普通人的性命去赌国王是否会退兵;又用这份功劳向阿马里克一世换取了那些仆从,杂役与工匠,以及战场幸存者的性命的事情……
但骑士们知道啊,这个故事早已伴随着他如何在圣墓大教堂里做了四十五天的苦修,又如何将这份苦修的馈赠分给了整一座城的人;以及在迎接拜占庭公主的仪式上,与王子鲍德温共同击杀了一头疯狂的母熊;还有最近的,他装扮成一个贵女,与骑士们共同剿灭了一群狡猾的撒拉逊屠夫的事迹,一同被广为流传了。
人们都说,他是个最接近圣人的凡人。
只要心中还残存着一点良知的人都会在那双绿眼睛的注视下,觉得自己满身污秽,无所遁形,他们心内的火焰熄灭了,欲望也就变得不那么强烈。
而且,如果他们想要的是一个金戒指或者是一个铜镯,塞萨尔并不会管。
但如果他们想要的是居民的孩子、妻子或者姐妹,塞萨尔就会出面干涉——这里的人都是属于阿马里克一世的奴隶,他们想要,可以,等登记造册之后拿钱来换。
“但如果之前他们就赎买了自己呢?”一个骑士兀自愤愤不平地说道,他就是那种没有心肠的东西,根本不在意国王的赦令——他看中了这家人家的小女儿,只有七八岁的小姑娘有着一双杏子般的大眼,牛乳般的皮肤和卷卷的褐色头发,有点像达玛拉。
“你可以向国王申诉,没关系的。”塞萨尔客客气气地说道,但丝毫不让步,那个骑士看了一眼就站在塞萨尔身后,抱着双臂微笑不语的王子鲍德温,只能悻悻然地走开了。
“你们走吧。”塞萨尔说,而那家撒拉逊人用一种复杂的神情,看了塞萨尔一眼,他们不知道该不该说谢谢,他也是强盗,夺走了他们所有的财物与资产,但他留下了最珍贵的——
塞萨尔也不需要他们的感谢,他还没那么无耻。
这些骑士会向阿马里克一世控诉吗?
不会,谁都知道,他们名义上是说要救赎这些可怜的灵魂,却只是想要享用那些鲜嫩的躯壳,他们可以杀死这些异教徒,但绝对不可以受控于邪恶的欲望。
说出来,这个骑士只会遭到无情的嘲弄,他的主人也会失去对他的信任,同伴也会远离他。
“但他们肯定会对你非常不满。”鲍德温说。
“不满就不满吧。不喜欢我的人多了。”塞萨尔毫不介意地说道。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吵闹的声音。
第80章 以撒人和以撒人
吵闹的地方距离鲍德温与塞萨尔所在的地方并不远,只隔着三座房屋,一条巷道。
同样被吵闹声引来的骑士已经开始不耐烦了,他看了一眼靠在墙边百无聊赖的圣殿骑士,正打算将这桩麻烦事干脆利落地了结掉——他并不在乎公正或是善恶之类的,不管怎么说,这座城市里有着几万个撒拉逊人,这些人是储金罐也是火药桶,没有那么多时间供他们浪费。
但他的扈从突然跑了过来,低声和他说了几句话,他先是一愣,而后拔下插在墙上的火把,走了出去。
庭院中的其他人也不由得住了嘴,他们惶惶不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多会,骑士就引领着另外一支队伍走了进来,这支队伍的首领是两个年少的见习骑士,他们的穿着要比扈从更尊贵,但马刺还是银色的。
在明暗不定的火光下,两个见习骑士的头发都是深色的,不过一个要比另一个更深,像是黑色,黑发的见习骑士有着一双仿佛能在黑暗中发光的绿眼睛,而他的朋友则有着一双温柔的蓝眼睛,但要比前者更多了一份庄重自持。
他们看到那个傲慢到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圣殿骑士突然就放下了手,走到那个蓝眼睛的见习骑士面前垂首行礼,而后伸手拍了拍——绿眼睛的见习骑士向后退了一步,以行礼的姿势避开了他的一拍,圣殿骑士咕哝着“记仇的小混蛋”什么的,让到了一边。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鲍德温问。
塞萨尔则在一旁观察这里的状况,这是一座在比勒拜斯非常常见的二层小楼,最高处是可以用来晾晒谷物衣物的平台,二层供主人和家人居住,底层是个作坊或是商店,从小楼两侧延伸出来的围墙造就了一个小小的庭院,庭院一侧种植着一株很大的橄榄树,金色与绿色的累累果实缀满了枝头。
而聚集在橄榄树下的人居然囊括了比勒拜斯所有的族群,作为胜利者的基督徒人,作为失败者的撒拉逊人,同时被两者鄙视与排斥的以撒人,尤其叫人觉得奇怪的是,一向抱团的以撒人居然在这里泾渭分明地分做了两拨,并且正在相互怒目而视。
鲍德温正在等有人给他答案,一个人却突然扑在了他的脚下,他差点就一剑刺了过去——幸好塞萨尔及时地挽住了他的手臂,他往下一望,那是个做法兰克人打扮的以撒人——尖头鞋,紧身裤,短袍和外面的斗篷……叫人认出他是个以撒人的是他还带着一顶小圆帽,它们在希伯来语中叫做“基帕”(Kipa),意为“遮盖”,以撒人以此来表示对上帝的敬畏。
“以撒人?”鲍德温蹙眉,他移开了自己的脚,对着一张卑微而又谄媚的面孔问道:“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请允许我向您申诉,殿下,”那人道:“我是个以撒人,但也是您父亲的仆人,我听从他的吩咐,给他买来小麦、大麦、啤酒和豆子,我叫做拉般,如果您曾经听说过我,那么您肯定知道,我是一个最诚实,最忠诚不过的人。”
这句话说得在场的人都笑了。
拉般却丝毫不以为忤,他将双膝放在地上,双手紧握——他瞧出鲍德温并不是那种喜欢折辱他人的人,便乖巧地道:“我是来拯救我的族人的,但受到了他人的妨害,若是您愿意为我主持公道,殿下,我愿意用一套链甲和三件丝绸的长袍来偿还您的恩情。”
这笔回报用来收买一个骑士或是官员都足够了,虽然鲍德温是王子,但他还没有成年,没有领地和属于自己的骑士——何况作为一个少年人,花销的地方多得去了。
但让这以撒人失望的是,王子虽然年少,但有着超越年龄的沉稳与谨慎,他没有被拉般许诺的报酬打动,只是挥了挥手让他退到一边,而后环视周围:“除了他,还有人想要说话吗?”
“我……”
“哈迪瑞……”
没想到同时有两个人站出来想要说话,鲍德温看了他们一眼,一个是做传统以撒人打扮的中年男人,另外一个则是一个撒拉逊人。
“你说吧。”他指了指那个以撒人。
那个以撒人走出来,他戴着一顶多角的帽子,披着披肩,穿着宽大的袍子,脚上是褐色的牛皮凉鞋,“殿下,”他鞠了一躬后,带着几许愁容说道:“我叫哈迪瑞,只是一个普通的金匠,承蒙天主与哈里发的恩惠——现在还要承蒙国王阿马里克一世的宽赦,在比勒拜斯靠着手艺过活……”
“他,还有他的妻子,两个女儿都是我的俘虏。”圣殿骑士,也就是我们早已熟悉的那位若弗鲁瓦先生,插了一句话,这是在提醒鲍德温与塞萨尔……这并不是国王的财产。
“是,是的,这位骑士老爷在城外俘虏了我们……”哈迪瑞说,“但他是个仁慈的人,他允许我们自己赎买自己。”
“现在毕竟不是亚拉萨路被攻破的那会儿了,不是吗?”若弗鲁瓦自以为诙谐地说道,但这个冷笑话只能让庭院里的大部分人不由自主地打寒颤。
要说让俘虏自己从身上掏钱来赎买自己当然是不可能的,就像是在比武大会中,一个骑士被打下马,做了另一个骑士的俘虏,他的马,甲胄甚至衣服也算是战利品,他得另外拿钱来赎自己——这里也是一样的。
“他对我说,”若弗鲁瓦道:“他虽然离开了比勒拜斯,却不曾带着所有的钱财,其中有一部分被他藏在了一个隐秘的地方,就在他的宅子里,他可以带我来取——我答应他了,上帝保佑,这几天我的心情一直不错,但……”他一抬手,指向小楼,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座小楼早就被洗劫一空了,家具,摆设,器皿,丝毯……甚至连门窗,马赛克,固定火把和蜡烛的托座都被拆走了,只留下了白垩涂刷过的墙壁,以及描绘在墙上的花草图纹——但还是看得出,在主人还在这里的时候,它是一座多么温馨而又祥和的居所。
“不,不,不,”哈迪瑞连忙说道:“我发誓我没有欺瞒您,我将我的钱财藏在了一个绝对无人知晓,也无法被发现的地方——”他转向拉般,“但我在离开前,将这个地方告诉了我最信任的朋友,至少我是那么认为的……”
“我并不关心此事,”圣殿骑士咕哝道:“如果你们拿不出钱,我就只能另找买家。”
鲍德温蹙眉,塞萨尔问道:“你是要我们帮你追索这笔钱?”
哈瑞迪摇头,他再清楚不过了,他遇见这个圣殿骑士,自以为必死无疑,他能允许哈瑞迪赎买自己和家人就足以叫他喜出望外,何况对方还愿意跟着他进城——在他发现密室已经空了的时候,犹如遭受了晴天霹雳,但他还有理智,知道再恳求下去就是得寸进尺,圣殿骑士不宰了他简直就可比圣人了。
“哦,”若弗鲁瓦说,“是这样的,塞萨尔,我正要把他们带走,随便塞给什么人,”他指的当然是那些奴隶商人,“结果,”他看向那些撒拉逊人,“他们跑了出来,要求向我赎买这几个人。”
塞萨尔的视线转向那些撒拉逊人,他们大约有五六个人,都缠着头巾,为首的皮肤黧黑,穿着撒拉逊人的大袍,就和他之前在集市上遇到的那位一样,但不是黑色的而是亚麻本色,在牛皮的束带上隐约可以看见用来挂弯刀的钩子,可能是在与骑士交涉前匆忙取下的,免得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但这样看来,即便他不在阿马里克一世的名单上,也不是个普通的撒拉逊平民。
“多少钱?”
“我要的不多,”若弗鲁瓦碰碰脸,“九十个金币。”他朝着哈瑞迪点头示意:“他有着两个犹如花苞儿般的女儿。”
这个价钱真不高,但这样一看,塞萨尔就更加奇怪了,一套普通的链甲至少需要四十金币(仅躯体部分),一件丝织长袍的价格在八到九个金币左右,之前单单拉般所承诺给王子鲍德温的,就等同于这笔赎身钱了……
“我们已经谈妥了,”撒拉逊人压抑着怒气说道:“我们来得太急,没有带上足够的钱,已经叫人去取了。”
“谁知道你们买下我的族人做什么?”拉般从地上跳起来,凶狠地说道:“我愿意出三倍的钱!”他转向若弗鲁瓦的时候,语调又变得轻柔起来:“骑士老爷,”他恭敬地说:“您甚至无需等待,我现在就带着钱。”
“我丈夫的钱……”哈瑞迪的妻子愤恨地说。
“别胡说八道,女人,真该叫魔鬼拔了你的舌头去!”拉般疾言厉色地道:“你的丈夫可没给我留下什么钱!”
他又调转面孔,对塞萨尔与鲍德温露出一副无辜的面孔:“诸位大人,请想想吧,如果一个人决定要从这座城市逃走,带着他的妻子和女儿,房屋,产业和所有的一切都不要了,他干嘛要留钱给我呢?”
“这笔钱不是留给你的!”哈瑞迪终于忍不住,高声叫道:“那是因为我想要离开,而族人们却有一些决意要留在这里,我担心若是……”他卡了一下,“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叫你拿着这笔钱,好去帮助他们脱离苦难!”
“哎呦,哎呦,”拉般阴阳怪气地说道:“听听,听听,好一个圣人……”
若弗鲁瓦噗嗤一声笑了。
拉般停顿了一下,迷惑地看了一眼他们,暂时还没想到这里就有一个真正的“小圣人”,于是他继续说道:“那么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你舍弃了族人,但也没能成功地逃脱,所以就反悔啦,打算拿着这笔钱换自己的命?”
这是在道德绑架了,虽然现在还没有这个词。
但哈瑞迪虽然不善言辞,但显然是个心里明白的清醒人,他上前一步,目光炯炯:“若是一个人连自己,连自己的家人都不爱,说要去爱别人,那才……才叫被魔鬼迷了心呢。”他微微垂下眼睛,“虽然这确实游离了我的本意,但我也只是一个凡人。”
“你在这里藏了多少钱?”塞萨尔问。
哈瑞迪犹豫了一下:“五十个金币,但还有几颗宝石,价值也有四十多个金币,还有一卷深蓝的丝绸,是一个顾客在我这里定制圣物龛的时候需要用到的。”
若弗鲁瓦撇嘴,他盯着拉般,几乎可以确定就是这家伙拿走了这些东西,盘算着找个机会从这家伙的嘴里撬出来。
“你们是撒拉逊人吧,”塞萨尔又问:“又为什么愿意出那么一大笔钱赎买一个以撒人呢?”
“哈瑞迪是我们的朋友,”那个黧黑肤色的撒拉逊人说道:“虽然他是个以撒人,也谨守着属于他们族群的法律与信仰,但他一向为人本分,诚实正直,他在这里居住了二十年了,从未与人争吵,也从不说谎,更未曾放过一个铜板的贷……”他瞥了一眼拉般:“与他的族人完全不同。”
“而且,”他接着说道:“他还是个学者,他教导我们的孩子数学,拉丁文和天文学。”
撒拉逊人一向非常尊重学者,何况这位学者还愿意向他们的孩子传授重要的知识。
“你是个教师?”鲍德温问道。
这里的教师可不是我们现在所说的教师,在以撒人中,这个单词代表的是口传律法的教师——类似于基督教会中的教士与撒拉逊人的长老。
“当然不是!”拉般抢先一步,愤恨地代为回答道:“他就只是个工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