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各处城堡中的侏儒与小丑,足足有好几十个。
他们还恳请以前的王后,现在的王太后拜占庭的公主借出她的驯兽师和那些野兽,在比武大会之前,就有琳琅满目的节目看得人目不暇接。不仅如此,他和博希蒙德还各自出了一份丰厚的赏金。
“那是您的儿子吗?”一个小贵族借着人群涌动的机会,身法敏捷地靠了过来,恭维道:“多么英勇,多么英俊的年轻人哪,依我看,整座城堡,不,整个亚拉萨路,甚至整座圣地都不可能有比他更出色的骑士了。”
他要是说些别的奉承话,雷蒙或许还会含笑应承下来,但说到最英俊,最英勇,他就立刻笑不出来了。“还有我们的国王。”他冷淡地说。
那个贵族卡了一下,不过他有一张无与伦比的厚脸皮,马上接着说道,“除了国王之外。”
雷蒙嗤笑了一声,“不,不只是国王,你还要加上一个人——伯利恒骑士。”
果然就在下一刻,人们欢声雷动,赤色的旗帜在场地中展开,纹章官站起身来,高声唱出了伯利恒骑士的名字。
“听起来还是有些奇怪,伯利恒的塞萨尔。”鲍德温咕哝道。
这个时期的法兰克人并不怎么看重姓氏,他们的名字一般都是名+领地或是出生地,塞萨尔一直被人非议没有姓氏就是这个意思,但现在他是伯利恒骑士,就能被人称为伯利恒的塞萨尔了。
塞萨尔的对手正是大卫,结果无需多说。即便之前已商定了参赛的双方都不会使用圣人所赐予的力量。但在塞萨尔初到圣十字堡的时候,他就已经能够在击打标靶的游戏中打败大卫——那个时候大卫已经接受了三年的骑士训练,塞萨尔却也只学了两个月的骑术和长枪。
就连大卫也知道自己在面对塞萨尔的时候,不可避免地生出了畏惧的念头——还有几分懊丧,他相信自己将来也会是一个英勇无畏的骑士,但塞萨尔确实经历了更多残酷的争斗——他在攻城的第一天就不幸跌下了云梯,虽然因为有着天主的赐福,他没有落下终身的残疾,但也因此无法参与之后的战斗。
他被送回了亚拉萨路。
若说塞萨尔已经是一柄在战火中淬炼过多次的刀剑,大卫就只能说是悬挂在厅堂上的一件装饰品,他将来或许能够取得更为显赫的功绩,但此时,他完全不是塞萨尔的对手。
塞萨尔一击就将大卫打落马下,早已准备好的欢呼顿时喷涌而出,雷蒙不由得面露不快,却也不得不敷衍地拍拍手。
可怜的是那个前来阿谀奉承的贵族,他可能并不怎么了解伯利恒骑士,又或是对他有些误解,以为他只是凭借着之前与新王的情分才能够如此扶摇直上,他僵立在那里,手足无措,雷蒙都觉得有些可怜了,“你下去吧。”他说,就转身去看自己的孩子了。
“没关系的。”雷蒙自言自语般地道:“大卫,你将来会是的黎波里伯爵。”
或许——还会是……他的心中不由自主的泛起了一个念头。希比勒与亚比该同房好几个月了,但公主的肚皮还是没有动静。虽然他也知道女人怀孕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一对新婚夫妇可能在一两个月后就看见妻子的肚皮鼓胀起来,也有可能好几年,十几年都看不到一点希望,这是上帝的旨意,教他们的婚姻不够顺遂。
譬如阿基坦的埃莉诺和法国国王路易七世。
但如果他们确实生不了孩子,或者说只能生出女儿呢,女儿的继承权永远是在男性继承人之后的。而正如博希蒙德所说,他是阿马里克一世的堂兄,他的儿子也同样是鲍德温的血亲。等到十几年后,在鲍德温四世病体支离,难以为继的时候,若亚比该和公主还是没孩子……
当然,还有伊莎贝拉公主。但那时候伊莎贝拉公主也只不过堪堪成年,而他的大卫却已经是个三十岁左右的成年人,一个骑士,一个贵族,若是他能够在这几年中立下一些功勋,譬如占领一座城市,或者是收复一些领地——作为他的父亲,雷蒙也有信心取得善堂骑士团与圣殿骑士团的支持。
到那时候,或许他与博希蒙德的争斗就可以迎来一个真正的结局了。
他再度看向大卫的时候,眼中已经没有了那份烦躁。他甚至亲自为自己的儿子摘下头盔,擦拭汗水,大卫却有些情绪低沉,他又一次辜负了父亲的期望。
“这没什么,”雷蒙说,“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长处,而你的长处可能是他们都无法企及的。”
大卫一时间无法理解父亲话语中的意思,他正想要继续追问,却听到了一阵清脆的欢叫与呼喊声,还有皮鞋踩踏木质看台的地板发出的咚咚声,原来是今天这场比武的冠军,也就是伯利恒骑士正按照传统,在他的矛枪上挂上花环。
他要将这枚花环献给这里最为美丽和高贵的女性。
一般来说,这种礼仪性的拥趸与馈赠——除非这位骑士已经向某位贵女发了誓,跪在她的脚下,宣誓要捍卫她的尊严——不然这枚花环一般都是献给场中身份最为崇高的女性。
今天出现在这里的,身份最为崇高的女性正是雅法女伯爵。
自从阿马里克一世离世,她就经常往来雅法与亚拉萨路之间,在失去了父亲后,她当然希望能够给自己的一双儿女更多来自于母亲的慰藉。不过就她看来,唯一需要她安抚的,可能只有鲍德温——希比勒是愈发的偏执、傲慢,任性妄为了。
雅法女伯爵已经露出了微笑,她看到这个孩子正在让侍从挂上一枚勿忘我的花环,紫色的小花中还点缀着白色的小玫瑰,上面还系着鲜红色的丝带,她斟酌着,摘下自己的一枚手镯,这是贵女给骑士的回礼。
“我记得上一次成为‘美与爱的女士’,还是在二十年前,”她偏过头对身边的女伴兴致勃勃地说道:“阿马里克一世得到了那场比武大会的冠军,他将花环给了我。没想到过了二十年,我居然还能做一次‘美与爱的女士’。”
她的女伴正是她一直来的好友,闻言顿时笑不可抑,她正想要说些什么,脸上的表情却骤然僵硬了。
雅法女伯爵马上转头看去,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她看到了她的女儿——公主希比勒。
雅法女伯爵曾经是亚拉萨路的女主人,但在阿马里克一世与她离异后,她就只是一个普通的贵女,正如希比勒在愤怒之中失口喊出的那样,她的身份已经位于女儿之下,也就是说,在这个时候,希比勒才是场地中最尊贵的女性——这个认知立即让她升起了一份不好的预感。
“你想做什么?”她低声问道。
希比勒站在她面前,面色冷峻,“你应该向我行礼。”
雅法女伯爵嘴唇颤抖,却也只能屈下膝盖,低下头。但她还未完全站起来的时候,就猛地握住了希比勒的手臂,“你和你的弟弟说过吗?和伯利恒骑士说过吗?”
现在塞萨尔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的仆从了,他是骑士,有领地,是国王身边的近臣,虽然杰拉德的达玛拉写信来解除了和他之间的誓言——他们回到亚拉萨路的时候,塞萨尔就去和她宣了誓,兑现了自己的诺言——虽然这段誓言维持的时间很短,但谁都知道伯利恒骑士是个言出必行的正直之人。
达玛拉在比勒拜斯向他提出要求时,他还只是个见习骑士,还未正式宣誓,他完全可以拒绝。
但他没有,他接受了这份艰难的工作,也是他有着那样的勇气,智慧和力量,换做另一个骑士,他不但要白白折损自己的时间,甚至连荣誉和性命都要丢失在那里也说不定。
他若是在这种场合将花环赠给了希比勒公主,就必须向她宣誓,成为她的骑士。从此之后,他就要如同每一位宣誓过的骑士那样承担起所有的义务与职责。
雅法女伯爵很清楚,按照希比勒的性情,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伯利恒骑士这件好用的工具。
此时伯利恒骑士已经转向看台,原先鼓噪不已的人们反而安静了下来,他们面面相觑,议论纷纷,鲍德温更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第一次用那种冰冷而又尖锐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姐姐,他爱希比勒,但同样的他也不容许有人借着他与塞萨尔的感情肆意地利用和欺辱他最好的朋友和兄弟——还是当着他的面,这几乎是一种挑衅。
他后悔了。不久之前,希比勒曾经向他暗示过——想让塞萨尔向她宣誓忠诚——但那个时候,他只是坚决的拒绝了,但没有更多的告诫与训斥。
如果他想让塞萨尔成为希比勒的骑士,他早就这样做了,不明真相的人或许会以为,能够成为一位公主的骑士对塞萨尔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
但鲍德温虽然时常因为亲情而被蒙蔽了双眼,但他还是能够感觉得到希比勒对塞萨尔的隐约恶意,而且他也看到了希比勒是怎么“使用”亚比该的,那种不择手段,毫不顾惜的劲儿让他看了都浑身发寒,亚比该若不是安条克大公的独生子,事发的时候阿马里克一世就会亲自砍下他的脑袋。
遑论塞萨尔还是一个品行高洁,坚韧不屈的好人。
换做他是亚比该,他会答应希比勒的请求吗?他不但不会答应,还会设法劝说和阻止希比勒——但对于希比勒来说,这就是背叛。
但塞萨尔若是不将花环递给希比勒,对于希比勒来说,也是背叛,他会迎来她无穷无尽的报复——他还不是一个伯爵,或是大公的儿子。
“诸位,你们为什么都待在这里?”一个悦耳的声音突然击破了场中的寂静。
当人们看清来者是谁的时候,一阵悠长的叹息同时席卷了看台和场地。每个人都在看着身边的人,尔后哑然失笑。原来这个声音是出自于他们同时发出的一声叹息,“上帝保佑。”有人低声喊道。
原来发出这个声音的人并不是别人,而是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王太后玛利亚,她身着白色的长袍,披着黑色的斗篷,怀中抱着年幼的小公主伊莎贝拉,没有戴着王冠,只是简单地裹着头巾,头巾都有点歪斜,似乎来得有些匆忙。
她的面容称不上秀美,但此时人人都觉得(除了希比勒)她有如圣母般的美好。
现在这个场地中最为高贵的女性是谁呢?当然是王太后玛利亚喽。
希比勒站在原地,面孔一时苍白,一时通红,又变得铁青,而雅法女伯爵高声提醒说:“请行礼,公主。”一时间,周围的贵女们都忍不住笑了,即便是希比勒带来的那些,而雅法女伯爵在行礼后,也不顾公主如何,就施施然地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王太后玛利亚并不是走来,或是乘坐马车来的,她骑在一匹高大的阿拉比马身上——阿马里克一世的遗物之一——她的侍女们也骑着马跟在她的身后,她直接踱入场地,面对塞萨尔。
塞萨尔向她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缓慢地将矛枪的尖端移向王太后,王太后从容地伸手摘下花环,套在自己的小女儿伊莎贝拉的头上,她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来得匆忙,身上没有什么能回赠给塞萨尔的东西,只得从小公主的发间取下一截丝带,系在矛枪的尖端。
这看起来有点可笑,又尖又长的矛枪上居然只系着那么一小根细细的丝带,但当塞萨尔把它举起来的时候观众们所发出的欢呼声远超过了之前的每一场。
第117章 巡游
“我们会在圣犹达的瞻礼日(10月28日)前回来。”雷蒙说。
在阿马里克一世离世的一年内,十字军们最为重要的工作已经在数次会议中确定——他们要拔掉基督徒朝圣路上最大的一颗钉子,亚美尼亚王子姆莱。
若是阿马里克一世尚未离世,那么无论他在会议上持何种意见,十字军的统帅只可能是他,但现在的亚拉萨路国王是个十四岁的少年,他固然作战英勇,深受眷顾,但那些年长的骑士们在看到那张秀美的面孔时还是会忍不住心中犹疑。
要知道,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若是指挥者得不到下属的信任,哪怕只是略一犹豫,都有可能酿成最坏的结果——再三斟酌后,他决定,在这场战役中,他将会作为国王的代理人,担负起这一重要职责,然后,由善堂骑士团的大团长奥格.德.巴勒本作为自己的副手,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菲利普.德.米利与博希蒙德则留守圣城。
这个安排让博希蒙德翻白眼,但雷蒙振振有词地说道,比起姆莱,他的儿子亚比该与公主希比勒之间的矛盾才是他更该关心的事情,之前公主拒绝与亚比该同房就够糟糕的了,之后在比武大会上,公主等于公开向国王鲍德温四世索要他的骑士这桩事情,又让亚比该勃然大怒。
最叫人腹诽不已的是,亚比该之前还敢向倾慕公主的骑士发起挑战,这次么,他居然没出一点声儿。
大卫等人在离开前——没错,雷蒙将鲍德温按在了亚拉萨路,也让塞萨尔动弹不得,但他却带走了大卫和另外几个年轻的骑士——还在聚会时,乘着酒意恶狠狠地抱怨了一番,要知道,亚比该之前可是一直和他们在一起的,已经有贵女半真半假地询问,这样的懦夫是只有一个,还是……很多个?
他们不得不一个个地诅咒发誓,要从战场上取来三根突厥塞尔柱人的发辫来放在她们的脚下,这些叫他们又爱又恨的女士们才愿意抬抬手,暂时放过他们。
“因为他知道就算塞萨尔不杀了他,也会好好地揍他一顿。”威廉说道,而后他下意识地瞥了大卫一眼,大卫无所谓地摇摇头,虽然在面对自己的父亲时,他羞愧地抬不起头来,但在同龄人当中,他可以坦然承认,他确实不如塞萨尔。
“亚比该这是怎么了?”另一个年轻骑士咕哝道:“他原先也没那么叫人讨厌。”
“他太爱希比勒了。”
“谁能不爱她呢。”居伊说,她简直就是他们年少时所做的最为绮丽的一个梦,即便艾蒂安伯爵拒婚的事情,将这颗宝石蒙上了一层阴沉的影子,但这并不是他们逐渐疏远希比勒的真正理由——他们是知道希比勒唆使亚比该做了什么之后,才在一阵毛骨悚然中听懂了长辈的告诫。
有种人是没心的。
“她依然很美,”威廉举着酒杯,遮着面孔,半真半假地问道:“你就没有动摇过吗?塞萨尔?虽然人们都说,你的容颜会让最骄傲的贵女羞惭不已,但爱情并不能在自我与自我之间产生,你来到圣十字堡后,时常与公主见面,你就没有想要吻一吻她的手指,碰一碰她的脚么?”
“没有。”塞萨尔说,威廉盯着他瞧了一会,确定那双翡翠般的眼睛里确实没有一丝半点的动摇,忍不住啧了一声,“你简直就是希比勒的报应~!”
这句话说得年轻的骑士们都不禁大笑起来,旁人或许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他们都曾眷恋过,爱过希比勒,要知道,当你爱着一个人的时候,注意力就只会集中在她身上,无法转移,在那段时间里,他们几乎时时刻刻都在捕捉着希比勒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她在做什么?她在想什么?她爱着什么?又恨着什么?
希比勒会被塞萨尔吸引,并不奇怪,很少有人能够对塞萨尔这样的孩子升起恶意,即便是他们,在塞萨尔证明自己并非只有一张华丽的皮壳之后,也在几天里就接纳了他——虽然因为塞萨尔总是要陪在鲍德温身边的缘故,他们接触不多,但也知道他不是一个坏种。
而希比勒对塞萨尔的恶意与排斥,如居伊,还有威廉这些心思细密的男孩也能觉察出一点原因——希比勒是个何其傲慢的人?!即便是他们,公爵与伯爵的子侄,都只是被她摆弄来,摆弄去的玩具和棋子,要她承认,自己被一个以撒人的奴隶诱惑了,还不如杀了她呢!
不过,在鲍德温病情不明,塞萨尔可能会跟着他去修道院的时候,希比勒可以一把将她并不怎么喜欢的侍女——就是杰拉德的达玛拉推给塞萨尔,当然也能在塞萨尔成为伯利恒骑士与新王的近臣时,强迫达玛拉废弃塞萨尔对她立下的誓言,把他抢夺过来……
她唯一没想到的可能就是塞萨尔是真的不喜欢她。
只要塞萨尔有那么一点犹豫,都不会有那么多人走出来为他解围——希比勒毕竟是国王的女儿,姐姐,今后还会是国王的母亲。
“你之后还要回伯利恒去吗?还是留在亚拉萨路?”大卫问。
“回伯利恒,但和鲍德温一起。”塞萨尔充满喜悦地回答道,虽然被留在了亚拉萨路,但鲍德温也没气馁,雷蒙说的也不错,他对于亚拉萨路以及周边堡垒,领地,城市来说,都是一个新人,他们不了解他,他也不了解他们——若是在完全陌生的情况下随意做出决定,那简直就是自取灭亡。
他计划巡查环绕着亚拉萨路的诸多城堡,伯利恒是他的第一站。
————
雅克这几天很忙。
他原先已经给他妻子的姑母购置了一个船上的位置,叫他们把她送回到家乡去,但就在临行前,那位脾气古怪的女士突然病倒了,虽然他马上给她请来了教士,但教士一见到她,马上就不悦地离开了——他拒绝为一个以撒人治疗。
他只能去找以撒人的“贤人”,“贤人”也同样拒绝了,还差点把他打出去,他这才想起来,妻子和他说过,她的姑母为了和一个基督徒骑士结婚,早就背弃了她的信仰,她在以撒人的族群中已经是个死人了。
结果他只能给她雇佣了一个女仆,让她在旅店里照看妻子的姑母。
万幸的是,他岳父交代给他的另一个人,也就是他的那个朋友,没给雅克找太大麻烦,他只需要几只骆驼,几头骡子,一点食物和水,好让他带着妻儿去往下一个城市就行了。
“你说他往沙漠去了?”
雅克惊讶地问道。
他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才叫人跟着他们,没想到仆人回来说,这些人居然往死海附近的沙漠去了。
第118章 哈瑞迪的偶遇
“哈瑞迪!”
听到妻子的叫声,哈瑞迪从骆驼背上转过头来,他的妻子已经在骆驼背上摇摇欲坠,但双手还是紧紧的揽着他们的小女儿,“我们……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吧。”她哀求道,“我已经很累了,米拉姆也是。”
说着,她痛苦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侧过头去拉紧了头巾,不知道是为了躲开愈发灼热的阳光,还是不让自己的丈夫看出她脸上的憎恨。
“我们已经休息了很多次了,再这样,我们就没法在日落前赶到下一个水源地。”哈瑞迪耐心地和她解释道。
可惜的是他的耐心毫无作用,“我想回伯利恒!”他的妻子突然嘶哑地喊叫了起来,“我们为什么不能留在伯利恒呢?”她责问道,“你是一个金匠,一个手艺精湛的金匠!勒高先生也说了,你可以在伯利恒得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有他做居中人,那里的行会会接受你的。”
“你只要答应了,他们马上就会为你提供住所、工具、学徒,基础的金银,宝石还有仆人。”她充满渴望地说道——最后一项是她最为最期待的。他们在比勒拜斯的时候,虽然遭到了同行的排挤,又因为信仰的问题而无法为贵族与哈里发服务,但在比勒拜斯的居民中,哈瑞迪的信誉和技艺都有着相当出色的口碑。
哈瑞迪的妻子当然也是个以撒人,但她只是比勒拜斯一个以撒商人的女儿,在比勒拜斯,几乎没有隐士派的以撒人,即便有些隐士派的以撒人会随着商队行动,也不会来打搅他,他们的生活平静而又悠闲,作为一个金匠的妻子,她虽然无法与那些带着珠宝穿着丝绸的贵族女性相比,也从来没有过过窘迫的日子。
但这种平和的生活在比勒拜斯城破的那天,被那些可恶的基督徒们打破了。
不过当哈瑞迪的妻子知道,他们只要缴纳赎身钱就能离开比勒拜斯的时候,心中满是侥幸带来的欣喜——亚拉萨路城被十字军攻破的时候,他们可是杀死了城中所有的撒拉逊人和以撒人——他甚至觉得自己以及自己的家人都是被上帝所看顾着的。
这个想法一直持续到遇见那个十字军骑士,他强迫他们交出小女儿时,她顿时就从人间坠入了地狱,她怎么舍得呢?这简直就是拿着刀从她身上割下了一块鲜血淋漓的皮肉,她当然不愿意舍弃自己的小女儿,但她也在害怕。
她怕,如果他们坚持或者是反抗的话,那个骑士会毫不犹豫的当场杀死他们,他们的小女儿还是难逃沦为奴隶的命运,甚至更糟。
可就在这时候,一个愿意为他们说话的大人出现了——虽然从年龄上来说,他还是个孩子,但他依然做出了公正的判决。
他们一家人完完整整地走出比勒拜斯时,她甚至感到了一阵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