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初战(4)
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菲利普毫不留情扼杀了鲍德温和塞萨尔的想法。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也只有十五六岁,而在圣殿骑士团中,年龄在三四十岁的年长者占了大多数,毕竟一旦进入圣殿或是善堂这类武装修士类型的骑士团,他们就必须割舍凡间的一切。
若是在此之前没能尽了一个儿子、丈夫、父亲以及臣属的职责,他们是没法为天主服务的,除非如初代戈弗雷那样,愿意将自己的一切交付给另一个男性继承人——人们崇敬他,正因为他真正地舍弃了一份即便国王也要动容的巨大资产,而不是如大多数十字军那样,因为没有继承权和爵位,才不得不走出故土,远赴圣地的。
菲利普也已经四十七岁了,他已经看着自己的儿子结了婚,并有了一个继承人,像是这样的老人,你要他如同服从上帝般地服从一个少年人,怎么可能呢。
虽然菲利普也极其短暂地心动了一下——但他从来就是一个内敛而又平庸的人,他无法凌驾于以往的经验和现有的局势做出看似悖乱实则果决的判定——后者往往被人称为“天才”或是“疯子”。
“我听说您在下棋的时候就很喜欢行险着。”他责备的看了一眼塞萨尔,虽然这句话是对鲍德温说的,但谁让鲍德温身边有塞萨尔呢?即便塞萨尔并没有怂恿过国王,可只要他没有劝阻,便是一桩罪过了,更不用说塞萨尔的态度显然是支持鲍德温的。
“我还以为你是个沉稳的好孩子呢。”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有些生气的说,他方才才与另外几位骑士总管对苏丹大军做了大致的估测,这场远征可谓是苏丹努尔丁的最后一战,他带来了将近两万名士兵,其中半数是骑兵,他们还带来了大量的辎重,武器和攻城器械,还有商人们源源不绝的为他们运来粮草与各种补给。
努尔丁可比阿马里克一世宽裕多了,毕竟阿马里克一世只拥有一个亚拉萨路,努尔丁则拥有整个叙利亚,相对的,他们现在有多少人呢?虽然之前在与那个千人队接战的时候,算是有心打了无心,他们的损失并不大。但就算是他们联合拿勒撒等几个附近的城市,也最多只能募集起两三百个骑士,两三千个步兵。
人数如此悬殊,菲利普就根本没有考虑过要与对方正面交战。不仅如此,他们还要隐秘行踪,特别是不能让努尔丁知道鲍德温四世就在这里,他们应当尽快返回亚拉萨路,而后坚守城池,等到主力回援。
但菲利普的心中也没有多大把握——攻城战的时间有长有短,有的可能需要一两年,但短的话也有可能只需要一周就能打破城防。当初十字军攻下亚拉萨路的时候,用了一个半月。他们攻打福斯塔特的时候用了大约两个月。
让他担心的是努尔丁,或许会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压上所有的力量,不计损耗,不顾伤亡,这不但会给城中的民众带来很大的压力,若是真的被他窥见了薄弱之处,或许在主力回援之前,亚拉萨路就……
“而且你们并不能证明苏丹努尔丁已经是强弩之末,至少骑士们看到他依然骑在马上,而不是躺在抬轿上,或是坐在马车里。
他决定出征,或许确实有些匆忙,但也有缘故,”说到这里,菲利普不由得露出一个烦恼的神色:“是的,我们犯了错,而他找准了这个机会,但这不意味着你就可以涉险,陛下。”
他郑重其事地半跪在鲍德温面前,语重心长地说道,“您的父亲阿马里克一世是一个英勇的战士,他并未愧对他的兄长赋予他的职责和地位,也没有辜负基督徒们对他的期望,虽然远征埃及两次都未成功,但我们都能看到,他并无过错,只是遭到了魔鬼无情的捉弄。
您是他的独生子。即便您患上了麻风病,面对教会的苛责,人们的诘问,大臣的劝谏,他也从来没有想要过放弃您。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更是竭尽了全力,绸缪了所有,因此无人可以质疑您的正统性与合法性。
即便还有的黎波里伯爵,安条克大公,他们最大的意义也不是掣肘,而是扶持您度过这段最艰难的日子。
更不用说,即便您疾病缠身,天主依然祝福了您,并赐给了您圣乔治之矛——请不要如此轻视自己的性命,或许有那么一天,这可怕的诅咒会从你身上离去,你会得到悠长的生命与无尽的荣耀,或许在更多年后,您回望今日,只会付之一笑。
陛下,”他叹息了一声而后道:“我可以发誓,只要您愿意忍耐,今后的每一日,只要您是亚拉萨路的国王,圣墓的守护者,基督的骑士,我就永远愿意听从您的旨意。”
说罢,他就举起年少君王的手,将它抵在自己的额头前。
若是菲利普摆出了一副蛮横的姿态,又或是轻蔑的态度,鲍德温倒是可以阳奉阴违,甚至设法将他拘押或是处死,来夺取他的权力,但他这样推心置腹地说了一番话,鲍德温反而要为之前的恶劣想法而感到羞愧。
正如我们所说,圣殿骑士团与亚拉萨路君主的关系一向相当紧张,毕竟,任何一个统治者都不会希望自己的都城里有这么一个无法完全掌控在手中的势力,而比起善堂骑士团,圣殿骑士团的的行事也确实要跋扈很多……
他们坚信自己是为天主服务的,世俗的君王又如何呢?他们依然要在地狱等待审判,而不是如他们一样,一旦死去就会立即升上天堂。
就这样,他们一边相互倾轧,彼此鄙视,一边又不得不在面对异教徒的时候站在一起,这种关系由后世人看来非常古怪,甚至难以相信,你怎么敢将后背交给一个会对你刀剑相对的人呢。
但事实就是如此,无论在亚拉萨路城内争吵的有多么厉害。一旦到了战场上,无论是善堂骑士团还是圣殿骑士团,都会舍生忘死,全力搏杀。他们对于信仰的虔诚又叫人憎恨,又叫人喜欢——而菲利普能够说到这个程度,已经可以说是做出了很大的退让。
鲍德温罕见地犹豫起来,菲利普所说的并没有错,回到亚拉萨路是一种相对保守的方式,但也正是因为他的身份过于特殊,若是他做出了错误的决定,菲利普又决定遵从的话,一旦他们的判定失误,他身陷敌阵被擒,或者是被杀,这位大团长不但会失去现在所有的地位和荣耀,还会被钉死在耻辱的十字架上。
他们会嘲笑自己,更会谴责作为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因为他既是长者,又是强者,对,哪怕现在的鲍德温与塞萨尔都是骑士,人们说起来也要说是他没有保护好这两个孩子,他固然可以任性,但这个代价如果不是他来付,而是别人代为偿还的话,他就不得不更为谨慎。
鲍德温用眼神向塞萨尔求助,而塞萨尔只能给出相同的回答,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局限了,几乎所有的情报都是混沌不清的,无论是商人还是骑士,都不可能接近苏丹努尔丁的大军,更不可能走到努尔丁面前去仔细观察他的情况。
他身边的那些撒拉逊人也不会泄露有关于他的情报,哪怕一分一毫,他们只能猜测,这会是一场豪赌,赌赢了当然收益巨大,但输了就是一无所有。
“大人……?”
打破了僵局的是菲利普的扈从,“门外有个以撒人,”他说,“他想要见伯利恒骑士。”
菲利普的眼神顿时尖锐如针:“他怎么知道伯利恒骑士在这里?”
鲍德温四世总是带着伯利恒骑士,这件事情很多人都知道,在这个时候,一个唯利是图的以撒人突然造访,并指名道姓地要见塞萨尔,可不是什么好事,“他有说他是什么人吗?”
反正菲利普已经决定,要把他留下,或是索性以骗子的罪名把他吊死。
“他问您,”扈从朝向塞萨尔:“是否还记得在福斯塔特的时候,您作为监察官,在他与一个十字军骑士之间做出了公正的判决,他还有他的家庭因此而得救,他始终记得这份恩情,现在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偿还的机会,只要您愿意见他。”
“把他带上来吧,”菲利普说:“我和你一起见。”
那个以撒人很快就被引了进来,一见到他塞萨尔马上想起来了,他正是那个有着一个可爱女儿的以撒工匠,他给塞萨尔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当然不是因为他的妻子和女儿,而是他的撒拉逊邻居都愿意帮他说话,为他出赎身的钱。
要知道,以撒人,无论是在叙利亚,亚拉萨路或者是埃及,都是二等,甚至于三等公民。人们厌恶他们,因为他们总是囤积居奇,倒买倒卖,甚至放高利贷。对于以撒人来说,这是不得已的,因为他们没有土地,无法耕种和牧羊,只能靠着这种法子来养活自己。
但对于这个时期的其他人来说,这种事情不但违背了教义——无论是基督徒还是撒拉逊人的,还时常夹杂着欺骗、恫吓和歪曲,他们蔑视与憎恨以撒人,完全是有理由的。
这个以撒人居然能够得到撒拉逊人的全力支持和帮助,就说明他确实是以撒人中难得可见的正直之人,“你叫……”
“哈瑞迪。”以撒人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看来您还记得我。”他声音嘶哑,双目赤红,头发蓬乱,身上还沾染着大片的血迹,尤其是他的大腿那里,血虽然止住了,但裂口处暴露出来的伤口还是那样的可怖而又危险,那里鼓起了深红色的瘢疤,就像是一张魔鬼的嘴巴。
而他的胸前,脸上,手上沾着的血,表明他曾经将一个鲜血淋漓的身体抱在怀里。
“你说你欠了我的恩情,现在终于找到了一个偿还的方式,”塞萨尔问道,“那么,你打算如何偿还我呢?”
哈瑞迪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我先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情,我的家乡,也就是位于基伯昆兰旷野上的以撒人聚居地,已经被苏丹努尔丁的前锋彻底地毁灭了。
他们杀死了几乎所有的人,焚烧了村庄,我逃了出来,或许还有几个和我一样的幸存者,我不知道……”
“你怀抱着仇恨而来。”菲利普问道,“是想恳求我们,为你复仇吗?”
“如果我有过这样的念头,就让我下地狱去。”哈瑞迪说道:“大人,我不会叫任何人代我复仇,我本身就是一柄仇恨淬炼的利刃。我来到这里,是希望你们能够拿住我,然后将我刺向敌人的心脏。”
“你并不是一个骑士。”
“我不是一个骑士,是的,以撒人中没有骑士。但大人,并不是所有的复仇,都必须由刀剑来完成。我带来了一个预言,是我的老师,一位崇高的贤人所说的。”
他转向鲍德温:“老朽的星辰正在坠落,新的星辰正在升起,”他并没有说出预言的下一句:“大人,请不要被那只老兽沉闷的咆哮与耸起的鬃毛威慑住,那只不过是一位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一个因为衰老而变得腐朽愚钝的灵魂发出的最后梦呓……
他的征途早在三个月前就完结,现在行走在路上的不过是一具表面光鲜的行尸走肉,他的防御犹如一层薄纸,轻轻一拉就会被撕开,而对于那些撒拉逊人来说,一旦他们的主人死了,他们不会为他复仇,也不会为他达成所愿,他们会相互厮杀,以决出一个新主人。”
菲利普皱起眉头,他担心地看了鲍德温一眼,之前他可以说是费尽心思地说服了鲍德温,不想却在此时节外生枝——这个以撒人的胡言乱语显然会重新煽动起灰烬中的死火,叫它重新熊熊燃烧。
他想要斥责,想要把他拖出去,关进地牢,拷打他,让他说出所有的实情——他怀疑他是否是撒拉逊人的奸细,但若是如此,苏丹的大军早该包围了这里才是。
鲍德温阻止了他:“言语空洞,苍白,无力,也会如同夜晚的沙丘一般时时变更。如果你只有这条舌头,我们不但不会相信你,还会惩罚你。因为你将基督徒的性命聚于水波之上,但若是你能够拿得出任何证据,只要能够证明你的话……”
“我有,”哈瑞迪坦然道:“昆兰的贤人,正是我的老师,他一向对我寄予重望,他已经死了,死于一整夜的逃亡。但在离去之前,他将一份最为珍贵的宝藏留给了我。”
“金子?”
“不,比金子更珍贵。陛下。那是一份无比古老的珍藏,在70年的时候,古罗马人攻入了亚拉萨路,毁掉了我们的圣殿,而我们的学者和贤人在逃出亚拉萨路的时候,尽所可能的带走了那里的典籍和文书。现在就有一部分被我的老师收藏着,而我知道它们在哪里,我甚至带来了一部分。”
这的确珍贵,房间里沉默了好一会儿,而后菲利普抬起头来,问道“但这与现在的战争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们不愿意相信我,是因为你们并不信任以撒贤人的预言。但如果有个机会,能确定努尔丁如今的状况呢?若是他如我所说,只有一个孱弱的躯壳,内里的火焰早已摇摇欲坠——”
“你要怎么确定?”菲利普问道:“他们不会允许一个以撒人走到苏丹面前。”
“我有一样,只要撒拉逊人知道,就必然想要得到的东西。”
第124章 初战(5)
“此函乃安拉之仆穆罕默德,携手其主,致函拜占庭君主赫拉克利乌斯。愿真理之路引领者,沐浴安宁之光。吾诚挚邀您步入……教之门,一旦皈依,安全将伴您左右,真主将赐予您双倍福泽。若您婉拒,恐将误导臣民,令其偏离正道。”
念完了这段内容后,努尔丁没有继续读下去。他沉默的垂首,将手中的木匣缓慢的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这应当先知穆罕默德致周围邻国君主的宜教书。亦称“致八国书”,在书信中,他劝说阿比西尼亚、埃及、波斯、拜占庭、巴林、叶麻麦、大马士革和阿曼的统治者皈依,无论结果如何,这确实是撒拉逊人最为荣耀的一桩功绩。
但这八份信现在只存有三封在埃及与叙利亚,其他则难寻其踪,努尔丁轻轻地摩挲着信件上的印记——“真主的使者默罕默德”,这枚印记无论是从大小,还是图案,又或是缺漏的细小痕迹都与他熟悉的那枚一模一样——原先的默罕默德银戒确实是丢失了,但宫廷中收藏着的国书上还是能够看到的。
帐篷中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在热切的盯着他手中的圣物,虽然他们还不能确定——但毫无疑问,在他们即将发动一场神圣的战争时,这桩奇迹的来临,必然可以带给他们以及他们的士兵很大的信心,这是一个吉祥的征兆,不用说出口——每个人的眼睛中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而与有这些将领们所想的不同,努尔丁此时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和兴奋的成分,无人可以质疑他的坚定,虔诚与睿智。也正是因为有这三件东西,他反而不敢确信,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因为他们的先知默罕默德曾经说过,世上唯有真主至大,除了真主之外,没有其他的神,因此,他的教会并不像基督徒们的教会那样充斥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圣物。
至少就努尔丁所知,无论是哪个派别,撒拉逊人只认可三件圣物,就是亚伯拉罕巨石——在基督徒人的传说中,先祭亚伯拉罕曾经在上面献祭自己的独子。但对撒拉逊人来说,这块巨石就是他们的先知默罕默德在天使的指引下,骑着骏马升上天堂的证明。
第二件则是默罕默德的七剑之一。它被称之为佐勒菲卡尔,这柄剑早已不知所踪,只能在一些与默罕默德相关的记载,或者是挂毯上看见。
第三件则是位于穆克拉玛的一块黑色陨石。
亚伯拉罕巨石象征着对真主的崇拜与敬仰,佐勒菲卡尔剑代表了先知默罕默德的英勇和纯洁,而位于穆克拉玛的黑石,则是信徒们朝拜的核心,象征着天堂的门槛与对真主的忠诚。
这封极其重要的信件,若是默罕默德的真迹,那么按照基督徒的标准,它就是一件不折不扣,无比珍贵圣物——教士们或许会将上面的每个字切开来供奉。
但对于撒拉逊人来说,即便它是真实的,努尔丁都不能确定——是否应该将其公之于众——但他环顾四周,看见那一张张充满期待的面孔时,却很难说出这个决定。
他能猜到这些人在想什么,哪怕这件圣物是一个以撒商人奉献给他们的。但它没有在之前的几百年内出现,也没有在之后的几百年出现,而是在他们的信仰之光,苏丹努尔丁率领的他们征伐亚拉萨路的时候出现,这本就是真主对他们的认可与护佑。
努尔丁再次看向那张焦黄的羊皮纸,它是那样的薄,脆,甚至无法用手拿起来,只能被摆在一个精致的木匣子里,却又是那样的沉重——他将其端起,用眼神临摹其神圣的笔迹时,甚至有人下意识的伸出双手,掌心朝上,似乎随时要把它接住。
努尔丁顿了一下,在他父亲的秘藏中,他确实曾经看到过与这封书信一般无二的字迹与印章,他终于长叹了一声,将木匣高高举起:“你们看吧,这确实是先知默罕默德的亲笔。”
帐篷中顿时传出了一阵压抑着的欢呼声与赞美声。
而在他们争相传阅这份珍贵的手稿时,努尔丁已起身走出了帐篷,宦官首领始终紧紧的跟着他,听到他问起那个送来这份手稿的以撒人时并不怎么意外。
“那位……客人被我留在了我的帐篷里,他会在今后的几天受到隆重的款待。”宦官首领说,他看得出这个以撒商人的到来,以及他奉献的圣物,并没有令苏丹喜悦,反而让他烦恼。
若是平时他会悄无声息的退下,而后命令仆人将这个以撒商人绞死,但:“那个以撒商人说,”宦官首领压低了声音说道,“他还有更多的珍宝,只是他孤身一人前来,无法全部带在身边。”
“还有什么?金子,还是宝石?”
“书。”宦官首领回答说:“是以撒人离开了亚拉萨路后,这几百年来从各处聚敛的典籍与文书,抄本,文献,记载,诗句,建筑草图,法律文书,当然,最多的还是经文与注释。”
“他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据他说,他曾经是一个贤人的学生,但因为与他的族人发生了一些矛盾,他们就把他驱逐了出去,但他并没有放弃原应属于他的东西。
他曾经数次悄悄的跟随着他的老师,才发现了这些——他是有些失望的,因为他想要得到一些钱财或是器皿,没想到只是一些文书,但也是一些珍贵的收藏。他将这些献给我们,希望……”
“希望?”
“是的,苏丹,他的念头非常可笑,甚至称得上是一个妄想……”
“说吧,他想要什么?”
“他想要成为您的大臣,苏丹,他想要在您的宫廷里为您效力,即便也无法成为总督,或者是维奇尔,至少也应当是一个书记官之类的……”
“他是个普通人,还是一个得到过先知启示的人?”
“应该是后者。”
努尔丁沉吟了一会,他不太喜欢这个突然出现,并且打乱了他计划的人,但他一向非常的看重教育,在他统治叙利亚的几十年间,他用国库以及自己的钱建造了不少学校、图书馆,雇佣老师来为孩子们上课。
如果这个以撒商人拿来的只有圣物,或是金子,丝绸之类的东西,他或许还不会心动。但若是他说他还有很多珍贵的典籍——无论如何,在得到这些典籍之前,努尔丁就不会杀死他。
“这样听起来,他的胃口似乎也不是那么小。”努尔丁仿佛开玩笑般的说道,宦官总管立刻深深地弯下了他的腰。
无论是在基督徒的宫殿里,还是在苏丹的王庭中,得到过赐福或是启示的人总要比普通人更得上位者的信任和重用,毕竟他们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虔诚与特殊,不然,怎么能叫做“被选中的人”呢?不仅如此,只是得到了微薄的赐福——像是威特这种,还没法轻易出头呢。
努尔丁回忆起不久前在帐篷里见到的那个以撒商人——他坚持要见到苏丹,才愿意献上手中的珍宝,不然他宁愿把它毁掉。
他并不怎么像是个以撒人,身上也没有多少商人所特有的市侩气,他面色苍白,有着黑色的头发与黑色的眼睛,整个人打理的非常干净精致,更像是一个学者。
努尔丁倒是不曾质疑对方的来意。毕竟自从以撒人被驱逐出了迦南、罗马和埃及后,他们就是一群居无定所,四处漂泊的老鼠,没有土地和根基,注定了他们只能够被排斥在整个社会之外,无论是在基督徒还是在撒拉逊人的城市里,他们都备受歧视,也很难得到尊重,因此养成了两面三刀,随风摇摆的脾性。
不过也有人,说他们连他们的救世主都能出卖,就别说其他什么东西了?
这句话虽然说的尖刻,但也十分真实。若是有一个嗅觉灵敏的以撒商人察觉到了他们对亚拉萨路的志在必得,想要为自己率先谋取一块立身之地,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他们也曾有过大卫王与所罗门王,可惜……”努尔丁摇摇头,最终还是因为那据说堆满了一整个地下洞穴的古卷而心动,反正前后也只不过是几个月的事情,又或者是开战后,他就可以叫人提着这个以撒商人去取回那些典籍。
“如果事情正如他所说,我可以给他安排一个图书员管理员的位置——希望他能满意。”努尔丁说,一边露出了一个狡猾的微笑。
得到了这个回答,宦官首领也终于安了心,他尽量控制自己不去触摸腰间的小钱袋——那里装着一块硕大的红宝石,那个以撒商人给他的贿赂,他不求他什么,只说,或许他们将来还有可能会成为同在朝廷上的大臣呢……
宦官首领对苏丹的身体状况再清楚不过,努尔丁也不会隐瞒他,他和宦官首领说过,一旦他倒下了,他会将自己年仅十一岁的幼子萨利赫交给他,让成他成为萨利赫的抚养者与摄政大臣,对于苏丹的这个安排宦官首领当然是不胜感激,但他也知道自己所勾结的那几个维奇尔与法塔赫,大概还无法与这个孩子的两个兄长一争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