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国之国 第86节

  现在一看大事不妙,他就立即将作为傀儡的以撒人推了出来,并且收缴他们的资产,就像是在屠宰一头早已长得肥白滚壮的猪猡。对于他来说,这同样没什么妨害,以撒人在这座城市中积累的财富一样可以保证他的地位不会受到动摇——无论新苏丹是哪一位。

  他甚至可以等到尘埃落定,然后用这笔钱去贿赂新苏丹的大臣。好让自己真正的成为大马士革的主人。

  卡马尔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那些熟悉他的人一见便知道这位苏丹的重臣已经动了杀人的念头——他不是在乎以撒人。但他在乎布斯拉与大马士革。

  大马士革是一座神圣的城市,它是亚伯拉罕的出生地,摩西、耶稣、罗得、约伯也曾经造访过这里(他们是基督徒的圣人也是撒拉逊人的先知)。

  努尔丁在1154年征服这里后,重建了这里的堡垒与城墙,造了新的学校与医院,他深爱这座城市,并且将其誉为天国留在人间的花园,是最美丽,最可爱的城市,甚至动过将叙利亚的首都从阿颇勒迁移到大马士革的念头。

  而他方才逝去,他的臣子就敢这样肆意地蹂躏与羞辱这座城市——如果卡马尔不是还承担着将苏丹努尔丁的遗体送回阿颇勒的重任,他的刀子可能已经刺入了这个库尔德人军官的胸膛。

  塞萨尔沉默不语,作为一个基督徒,他无权在以撒人和撒拉逊人之间的恩怨和冲突中说话。而且这些以撒人既然当初心甘情愿的做了这位代理人的刀子,就应当知道刀子总有折断的那一刻——被他人或者是被主人,他们有这样的下场,并不能说是全然无辜。

  即便是那些女人和孩子,若说他们无辜,那些被盗匪残害的商人和他们的亲人呢?

  就在此时,从那些只穿着以撒裤的男人中,突然猛地跃出了一个衣着整齐的男人,“抓住他!他也是个以撒人!”一个人放声高呼,出奇的是他并不撒拉逊人或是基督徒,告密者也是一个以撒人,只见他双目圆瞪,咬牙切齿,竟然更为憎恨自己的同族而非要杀死自己与亲朋的撒拉逊人。

  立即就有四五名士兵围拢了过去,但这个人虽然身材高瘦,却意外的灵巧和敏捷。他就像是陷入了狼群包围的羚羊,看似危险,却从容不迫,一摆肘就打倒了一个向他冲过来的士兵,又一侧身从两根长矛的缝隙中穿出,随后他看向了一个小队长——他骑着马。

  在大马士革以及其他城市里,以撒人是不允许骑马的,他们只能骑驴和骡子,马是属于战士的——但这以撒人显然对马儿的习性非常熟悉。他从马儿后侧一跃而起,落在那个小队长的身后,小队长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他一把按住了脖子,他用力抓住了以撒人的手臂,却在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里昏厥了过去。

  他被丢在马下,马儿顿时不安的低叫了一声,原地踢踏了几步,似乎想要将身上的陌生人甩下去。但对方只是伸手蒙住了它的眼睛,发出了一声威严的呵斥声。而在更多人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夹紧马腹,同时在马儿的臀部恶狠狠地拍打了一下,马儿人立而起,纵身一跃,瞬间越过了向他们奔来的几个士兵,几大步就逼近了城门。

  军官轻轻哼了一声——他虽然贪婪,恶毒,但能够被希尔库留下来代管大马士革,就绝不可能一无是处,他随手接过下属递来的一枚标枪,扭转身去,猛然投出,一下就击中了以撒人的后背,他从马上飞起重重的摔落在地上,一旁的士兵冲了过去,举起了手中的长矛。

  “等等!”塞萨尔突然叫道。

  那些撒拉逊人士兵并不会听他的命令,但他们的刀剑与长矛一碰到那个还在挣扎的以撒人,就如同撞击到一块大石般瞬间就弹飞了出去,甚至有个士兵因为过用力过猛而跌倒。

  军官陡然转身,盯住了塞萨尔,眼中混沌不明,还带几分凶狠和提防。

  “我认识这个人。”塞萨尔说,他跃下马,走到撒拉逊人的士兵中间,望着那个倒在地上,面色苍白的以撒人:“你怎么会在这里?哈瑞迪?”

第140章 往阿颇勒的路途中(5)

  哈瑞迪支撑起身体,他像是要说些什么,但一张口就是一连串激烈的咳嗽——塞萨尔的护盾到来的很及时,没有让他在那些士兵的长矛下丧命。但在这之前,他就受到了囚禁和殴打,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那些闯入以撒区,将所有的以撒人驱逐出去的士兵,反而救了他的命。

  他仰着头,看着那个高大、瘦削但强壮,背对着太阳,低头看着他的人:“是啊,”他嘶哑着声音说,“我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了您。”

  在加利利海之战中,哈瑞迪算是最为重要的一步——如果没有他拿出了那份重要的文件,基督徒们根本没有可能见到苏丹努尔丁,当然也没有办法确认他的身体状况。

  也正是因为确定了努尔丁时日无多,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菲利普才愿意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一试,可以说,哈瑞迪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答案消除了许多人的顾虑。

  而对于真正做出了功绩的人,鲍德温从来不会吝于赏赐,无论是他基督徒,以撒人或是撒拉逊人——在加利利海大胜后,哈瑞迪尽可以提出他的要求,无论是想要重建昆兰地区的以撒人聚集区,又或者是迁移到伯利恒,或者是亚拉萨路,甚至提出想要为鲍德温做事,鲍德温都会答应他的,但他在战争结束后就悄然没入人群,消失不见了。

  他用他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并不想忠于亚拉萨路的国王,那时候鲍德温和塞萨尔也只以为,他去了其他地方的以撒人聚居区,或者回到了法兰克,亚平宁,毕竟他不久前才帮助基督徒们击败了撒拉逊人——谁也不敢保证说,就没人在战场之外的地方认出他来。

  “你还能站起来吗?”塞萨尔问。

  哈瑞迪想要说可以,而后他看到那位年轻的绿眼骑士向他伸出手来,他想要拒绝这只手,但他还没有来得及有任何动作,就昏厥了过去。

  昏厥对于现在他来说,或许是件好事,在永恒的黑暗中,他可以任由自己浑浑噩噩,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回忆,他的老师、同伴、妻子和女儿全都离他远去了,再也寻觅不到,他活在世间,只不过无法违背他们的教义,他不愿意作为一个自杀者而进入地狱,但命运总是这样的恶毒。

  他来到了大马士革,可平静的生活甚至没有能持续到第三个月。

  等他醒来的时候,哈瑞迪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床榻柔软,四处都堆放着蓬松饱满的羽绒靠垫。床边的小圆桌上,摆着一盏精美的铜灯,它被铸造成一只羽毛丰美的孔雀,灯芯从鸟喙中探出,火焰被笼罩在一个拳头大的玻璃圆球里,发出璀璨的光芒。

  他过了好一会,才能回忆起之前的事情。

  老师将以撒人藏在洞窟内的古老文卷交给他,是想让他凭借着这份些珍藏回到沙漠中的“密地”——以撒人最后的藏身之处。但他辜负了老师的期待,那时候他放纵了自己的仇恨,让它吞噬了一切,不管是信仰还是族群。

  若不如此,之后的每一天他都无法得到安宁,不为他们报仇,他就算是能够回到那些人当中去,又有什么意义呢?即便深藏地下,也迟早有那么一天,他会被心中的火焰活活烧死。

  但他既然这么做了,等待着他的就只有无穷无尽的怀疑,憎恨与唾弃——从这座城市到那座城市,不单单是基督徒或是撒拉逊人的,就算是他的同族,一旦他们知道了他做的事情,也会立即露出最狰狞的嘴脸。

  他时常询问自己后悔吗?他想,不,他不后悔,只是感觉疲惫,超乎寻常的疲惫,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再也无法醒来。

  当那个年轻的骑士将一杯滚烫的葡萄酒递给他的时候,他甚至生出了一丝怨怼——如果那时候他死在了撒拉逊人士兵的长矛下,他是否可以得以安息呢?或许会的,他承认,他并不是一个如老师般的虔诚之人,但是他也曾经立下过无上的功勋——对以撒人而言,若是以这份功勋作为升上天堂的资本,他认为是足够的。

  他坐起身来喝了酒,看到塞萨尔站起来,走出去,给他带来了一个很小的布囊,他打开这个布囊,将里面的东西倾倒出来,里面是几样黄金打造的小物件,还有一些杂乱无章,看不出用在哪里的配件,以及镶嵌用的宝石:“这是我的东西,您把它拿回来了?”

  他本来没抱太大希望。当他的一个族人想要借此来陷害他的时候——他声称他偷走了一些成品和顾客交给他的材料。

  一开始哈瑞迪还以为他们知晓了自己在加利利海做的事,事实却只是他碍了一些人的眼——虽然他们和哈瑞迪一样是以撒人,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生出浓烈的嫉妒心,他们找了一个好机会诬陷他偷窃。

  他们冲进了他的工坊,胡乱翻找了一番,将他正在制作的和将要制作的东西,还有一些珍贵的原材料全都搜敛一空,而后把他关起来,设法强迫他认下所有的罪名——在撒拉逊人的士兵们冲进来之前,他已经有三个白昼没有吃过什么像样的东西,就连水也没喝几口,还受到了恐吓与羞辱,以及殴打。

  “您怎么做到的?”这些人一心一意要置他于死地,哪怕他证明了自己曾是个“贤人”的学生,也毫无用处,有时候,他真怀疑他的这些族人是不是确实如基督徒们讽刺的那样,眼盲如同乳狗。

  那些以撒人的确还想要狡辩,哪怕这些东西已经注定了不会再属于他们(死人当然不会拥有任何财产)——他们也要坚持哈瑞迪是个盗贼,仿佛这样自己身上的罪孽就能减轻一些,或是能够得到撒拉逊人的怜悯。但要解决这种事情,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塞萨尔只稍微检查了一下他们递交上来的所谓证据和证物,就捡起一样看上去像是圣物匣的东西,问那个原告,“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既然你说这是被别人偷去的,属于你的东西?”

  而那个以撒金匠犹豫了好一会,才说:“圣物匣。”

  可以放在手心里,方方正正,镌刻着精美的花纹,看上去不太符合撒拉逊人的审美——应该是基督徒定制的东西,圣物匣的可能性最大。

  “可惜,这不是圣物匣。”塞萨尔无情的击破了哈瑞迪仅存的一丝幻想。

  “虽然我在看到这个的时候,也几乎不敢相信。”塞萨尔说,“这并不是一个圣物,而是一件武器,而且它已经被使用过了,对吗?”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这种无用功就不用做了。”塞萨尔在哈瑞迪的面前坐下,从自己的罩袍里取出了一件东西,一个细长的木匣——“你大概还不知道苏丹努尔丁坠马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才终于气绝身亡,而那个时候他已经在亚拉萨路,或许是魔鬼对他的捉弄,叫他以这种方式兑现自己的诺言。

  他离去的时候,虽然平静却脏污满身,泥土、血迹、体液……如果只是把他放在那里不管,他的身上很快就会滋生出蛆虫和腐肉。我们曾经想让其他的撒拉逊人来做这件事情,但他们都露出了恐惧的神情,怎么也不愿意——据他们说,这是苏丹的兄弟,儿子们才能做的事情。

  于是,为他‘净体’的是我。”

  哈瑞迪抬起了头。

  “你明白我要说什么了是吗?”

  “是的。”

  “我为他擦拭全身,修剪头发与胡须,然后我在他的肋下发现了一样很小很小的东西——如果不是我,而是其他人的话,可能就这么将它忽略过去了。”他打开木匣,在黑色丝绒的映衬下,一根细细的金线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它是那样的纤细,可能只有芦苇管的十分之一,或者更少,除了最前端的一部分,其他地方都扭曲到不成样子。

  “它刺入了苏丹的皮肤与肌肉,我把它拿了出来。然后仔细观察,发现它是空心的。”当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塞萨尔顿时浑身颤栗,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令一个医生倍感熟悉的了。

  这个粗细已经足以用来注射——应该还有其他部分落在了战场上,可惜时间有限,他们根本不可能去那里寻找这根针管连接着的其他部分,但它的存在说明了一件事情,努尔丁的猝死,或许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年龄和疾病。

  “打开它吧。”

  塞萨尔将那个“圣物匣”递给了哈瑞迪,哈瑞迪沉默良久,还是在塞萨尔的注视下,将那个“圣物匣”轻轻打开,一打开,就能看到里面满是精细复杂的机械零件,一个挨着一个,相互重叠,彼此嵌合,又都有着紧密的联系。

  “你往里面填充了什么?”

  “蛤蟆身上的脓疱,我从里面提取了一些白色的粉末,它们能够让动物发狂至死。”

  “你杀死了努尔丁。”

  “是,但你要由此来要挟我,我建议你还是别了——我并不想为一个国王做事,更不想为一个伯爵做事,请给我自由。我会在上帝面前为你祈祷——如果你要将我交给撒拉逊人,我也毫无怨言。”

  他以为塞萨尔会勃然大怒,而对方却只是低头看了看那件可能就只有几寸见方的小东西,“可我不想。”塞萨尔直截了当的回答道,着实让哈瑞迪卡了一下。

  “我以为您是一个仁慈的人。”

  “正因为我是一个仁慈的人,不然的话,我早就把你挂在了木架上——你在利用我的仁慈,一而再,再而三。

  但我还是愿意宽恕你,因为我需要你为我工作。”

  “您要这个干什么?您又不是鹰巢的刺客。您的胜利应该堂堂正正的从战场上获得,而不是耍一些阴谋诡计。”哈瑞迪努力地劝说道:“我只是一个金匠,甚至不是‘贤人’,虽然也曾经得到过天主的照拂,但既不能骑马作战,也不能攻打城墙,即便只是几个凡人,也能让我万劫不复。我对你着实没什么用处——您也不是一个喜欢炫耀的人,不要王冠,也不需要圣物匣。”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你的技艺与才能非常重要。重要到我不会顺应你的请求放了你,你必须跟我去阿颇勒,然后和我一起回到亚拉萨路,我会向鲍德温举荐你——”

  塞萨尔朝他莞尔一笑:“你或许会做出一些超乎你自己想象的东西来也说不定。”

第141章 往阿颇勒的路途中(6)

  我是你无家可归的月亮,

  献给我一张床吧。

  我已数个世纪不得入眠,

  我是你的大马士革玫瑰,

  把我插入你找到的第一只花瓶里。

  ————叙利亚诗人Nizar Kabbani

  哈瑞迪知道自己犯了个错,就和那些曾经被他鄙视与嘲弄过的人那样。

  当他在大马士革的城门前看见了那双令他印象深刻的绿眼睛,并且在他的庇护下再一次逃出生天的时候,他的心中涌起的不是庆幸,也不是感激,而是一股难以控制的贪婪。

  他知道这个人,在比勒拜斯的时候,他为他们主持公道,让他们不至于骨肉分离;而在加利利海之战中,如果没有这位国王身边的近臣,那些基督徒也未必愿意相信他,给他机会,他也无法在之后变得无比纷乱的战场上,亲手为自己的家人复仇。

  或许所有的以撒人都是如此,有目无珠,忘恩负义,他那时所想的是,如果他能够说服这个年轻人——他如今是亚拉萨路国王的特使,又让撒拉逊人承受了他的恩惠,若是他愿意,甚至只是表现出一点怜悯——最低的程度,他可以重新得回自由,离开这里,去往其他城市和国家……

  更甚者,他可以设法通过这位基督徒骑士援救其他的以撒人,虽然他们之中确实有些人参与到了阴谋与叛逆之中,但也有一部分人,他们或许出于对前者的畏惧,或是确实一无所知——应当是,也许是无辜的,至少那些女人和孩子——塞萨尔是如何被阿马里克一世拯救的,他也应该如何去拯救他人才是……

  哈瑞迪知道他若是敢将这个想法说出去,准会引来嗤笑,他们肯定会认为我是个疯子——他嘀咕道,但如果发个疯,就能救下数以千计的人,这笔买卖又如何做不得呢?

  他心中存着这样的妄想,甚至试图讨价还价,但他才露出了那么一点点端倪,就被那双冰冷的绿眼睛看穿了——只是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就让他的勇气如同风中尘埃,一霎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是否见过猎豹戏弄羊羔?暴雨掠过花枝?它们一时的宽仁与柔和,只不过因为猎物过于弱小,完全不值得他们耗费心思,严阵以待——而这个少年人也是如此,哈瑞迪知道他所说的每一个词都是真的,他若是还想要逃跑,或是投靠到其他人那里去,他一定会亲手把他拖出房间,和那些他所想要拯救的人一起倒吊在木架上。

  不,为了以防万一,他也许还会提前“善良”地割断哈瑞迪的喉咙呢。

  虽然哈瑞迪直到此时,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看重自己……

  ——————

  为什么?就算鲍德温问起,塞萨尔也很难回答。

  这里有他的世界所不存在的力量,但相对的,这种力量也同样遏制了这个世界对于探索与创新的渴求——刀剑不够锋锐,盾牌不够坚硬,没关系,有“蒙恩”;生了病,受了伤,没关系,有“赐受”——至于那些穷苦的普罗大众……他们能有什么需求?

  贵族们看待他们如同牛马,或者说,连牛马都不如。

  他们的呼号总是被漠视的,就连生命都未必能够保全的当下,他们更不会去抱怨木头的农具不如铁的好用,也不会在乎咳嗽、流血、疼痛……多得是正在干活就默不作声倒下的人,还有见鬼的“饿病”和“魔鬼附体”……

  在“被选中的人”出现之前,无论是阿拉比,还是亚平宁,又或是法兰克,你还能看到乡村与城镇中行走着女巫和“医生”——这是一些人们对一些通晓药草学与人体构造的人的统称。

  但在教会发现,那些只需要碰一碰患者,就能让其病情减缓甚至痊愈的人更能激起民众对教会的信任,进而大把大把往教堂的箱子里投钱的时候,这些人就消失了。

  男性的“医生”还有可能成为教士,女性就只有成为火刑柱上的燃料了。

  而随着“被选中的人”越来越多,教会对“医生”的垄断也越来越紧迫,越来越恶毒了——就算成了教士。也不意味着你可以随心所欲的行医,这些工作都要由主教,大主教乃至教皇分派下来,而后,你也不能一下子就叫病人或是伤者痊愈了,治疗到什么程度,治疗到什么时候,都要看上面的意思。

  就像是希拉克略,他还不是宗主教的时候,就不能泄露自己会调制药膏的事情,而在成为宗主教之后,他拿出去的也不是“药膏”,而是祝圣后的“圣物”……如果他敢说,这些就是一些普通的药草,哪怕是凡人也可以按照药方调配,就连他麾下的教士都会被背叛他。

  毕竟除了信仰,利益也是教士们最为热衷的东西。

  宗主教尚且如此,普通人就更是不必说了,宗教审判庭和教会中,胆敢触碰这块“禁脔”的人会被第一个送上火刑架的,而在教士们日以继夜,持之以恒的洗脑下,就算是一般的民众,即便受了这些胆大妄为者的惠——无论是不是被他们治好了病还是救了命,都会毫不犹豫地出卖自己的恩人。

  随着这些“医生”的消失,“医学”和“药物学”自然而然地也就成了一种曾经存在过,但如今却好似恐怖传说的东西。

  但在希拉克略给他与鲍德温上课的时候,却提到过,在基督徒的国家与城市里早就被销毁的一些典籍,在撒拉逊人的宫殿和图书馆里或许还有留存,而撒拉逊人之中虽然也有“被选中的人”——虽然按照他们的说法,这些人是受了先知的启示,才能够获得凡人无法企及的力量——他们也不曾如基督教会那样进一步地分割这类圣迹,只要受了启示,你高兴做“学者”,做“战士”都行。

  但他们并未因此否认凡人的力量,在他们之中,依然有医学和医生。

  而且这样的情形一样在以撒人中出现,以撒人将这些得到了天主赐福的人一概称之为“贤人”,只不过他们之中没有战士,只有类似于教士一样的存在,所掌握的权利,得到的地位与崇敬也要少得多。

  “要让那些以撒人尊敬,你得有墨丘利(古罗马的商业之神、旅者之神和众神的使者)那样的权能才行。”那时候希拉克略还不失时机地挖苦了这么一句。

  所以这次他坚持要出使阿颇勒,也有这里的一部分原因——鲍德温的痼疾仍旧是坠在他和许多人心上的一枚秤砣,无论所在的那一刻有多么悠闲,多么舒畅,多么快乐,它都会如同一根小刺般刺痛他们的心。

  塞萨尔所具备的医学知识,在失去了现代的设备与药物后,很难让鲍德温痊愈(至少在有生之年不复发),他也知道一些药草能够起到比现在的药膏更好的治疗效果,但在亚拉萨路的集市和商船上他和老师始终一无所获,但若是在撒拉逊人的宫廷与国库中呢?

  而哈瑞迪可以说是一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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