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进门，就能听到隐隐传来的各种乐器的调音声、练习高音的哼唱，以及一段段激情澎湃的诗朗诵片段。
推开厚重的木门，眼前豁然开朗。
阳光透过巨大的彩绘玻璃窗，在宽敞明亮的大厅里洒下斑斓的光斑。
几十名衣着鲜艳大胆，从绣着金线的吉普赛风格蓬裙到轻薄的精灵风纱袍，各具特色的年轻男女学生们正在进行即兴排演。
有抱着鲁特琴弹唱情歌的，有几人一组表演戏剧段落的，还有一群围成一圈练习传统叙事诗吟诵的。
当基里曼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整个大厅先是陷入了一秒钟的绝对寂静。
紧接着，场面就热闹起来了。
“基里曼伯爵！”
“是弑神者本人！”
“天哪！好强壮……”
“我好想摸摸这位大人的胸肌！”
“他比故事里唱的还要有压迫感！”
“普西拉学姐！你太厉害了，真把伯爵大人请来了！”
短暂的震惊过后，尖叫声、惊呼声瞬间爆发！
这群天性热情奔放，崇尚自由浪漫的年轻人完全不同于其他院系的拘谨。
好几个胆子大的，相貌甜美可爱或者眼神灵动狡黠的女生，几乎是欢呼着就朝基里曼围了过来。
她们动作轻盈迅速，眼中闪烁着纯粹的好奇，崇拜和一种想沾染传奇光芒的激动。
“伯爵大人！能给我们签个名吗？签在我的鲁特琴上！”
“大人！能讲讲您是怎么打败传说中的狂猎军团的吗？细节！我们需要最精彩的细节！”
“让我为您谱写专属的史诗吧！我会让全大陆都传唱您的名字！”
“大人看看我！我跳的舞蹈是学院最好的！”
“我们刚排演了一个关于屠龙者的短剧，但主角根本不够看！您才是最合适的蓝本！”
……
莺莺燕燕，脂粉香气混合着青春活力扑面而来。
这些未来的歌姬、剧作家、游吟诗人围住基里曼，眼中闪耀着渴求故事的火花和对这位传奇人物的纯粹仰慕。
她们七嘴八舌，气氛热烈得像个小型粉丝见面会。
基里曼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包围，难得地有点无奈。
他强大的气场在面对纯粹的少女仰慕时，似乎也收敛了些许。
正当他考虑要不要用点温和的手段清场时，一个人影敏捷地一步插到了他与热情的女孩们之间。
是普西拉。
此刻的普西拉，脸上虽然还挂着平时那招牌式的慵懒微笑，但那眼神却微微眯起，像一只被侵占了领地的优雅猫咪。
她抱起双臂，下巴微微扬起，用一种带着戏谑又充满宣告意味的语气开口了，声音清亮穿透力十足：
“好啦好啦，我亲爱的学妹们！热情是好事，但伯爵大人很忙的！”
她环视一周，尤其多看了那几个最活跃的漂亮女孩。
“签名？故事细节？谱写史诗？这些都是很严肃的事情！”
普西拉的语气带着点微妙的骄傲：
“你们以为基里曼大人的故事是随便什么小夜曲吗？想谱就谱？想唱就唱？”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清晰，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权威：
“听着，我，普西拉！是基里曼伯爵大人钦定的、唯一的御用首席吟游诗人！”
她指了指自己，然后指向被隔在后面的基里曼：
“伯爵大人的事迹、他的传奇经历、乃至他个人的喜好风格……所有用于谱写成诗歌、戏剧和传说故事的内容，都需要经过我的整理、艺术加工和最终确认！”
“未经我的允许，任何关于伯爵大人的公开唱诵或戏剧演绎……”
普西拉故意拉长了声音，露出了一个略带狡黠又“善意”的“警告”笑容：
“……那可是很不‘正规’、不‘官方’的哦。不仅可能失真，搞不好……还会让伯爵大人觉得你们不够尊重他呢。”
她眨了眨眼。
“毕竟，只有经过最了解他、最亲近他的吟游诗人的艺术处理，才能真正传达出伯爵大人真正的风采嘛！”
她这话半真半假，既强调了特权，又隐隐带着点炫耀和威胁的味道。
那些围拢的女孩们愣住了，随即脸上显露出羡慕、恍然大悟、甚至一丝丝的敬畏。
几个还想往前凑的学妹，也讪讪地退了回去。
普西拉在学院的名气和实力毋庸置疑，就像是很多漫画里面的天才女学霸，加上她此刻所宣示的特权，像一道无形的墙隔开了她们。
基里曼看着挡在自己身前、像个护崽母猫一样的普西拉，忍不住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带着玩味的笑容。
这个疯丫头，醋坛子打翻了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一套套的。
不过，她说得倒也没错。
“我的专属吟游诗人？”基里曼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像是在回应普西拉，“这个职位……确实重要。普西拉做得很好。”
这简单的肯定，让普西拉瞬间像打了胜仗的孔雀，骄傲地扬了扬头。
她转过身，对着那群被震慑住的学妹们，脸上又换上了一副温和学姐的表情：
“好了，同学们！招募才是今天的重点！伯爵大人此来，不仅仅是为了看望大家，更重要的是带来了机会！伟大的机会！”
她张开双臂，声音充满煽动力：
“想想吧！加入猎魔人学院宣传部，我将其命名为竖琴手同盟，那是有我组建的专门收留吟游诗人的部门！”
“你不仅将有机会第一时间接触最震撼、最真实的英雄故事素材！”
“你的作品将拥有最顶级的平台传播，遍布北方的猎魔人学院据点！由雅妲公主资助的官方诗人们将传唱！甚至能作为教材！”
“丰厚的薪酬和保障？那是基础！更重要的是成为传奇记录者的权利和荣誉！”
普西拉目光炯炯地看着那群眼中重新燃起渴望光芒的学生：
“别只想着偷师一两句素材了！想成为真正的传奇诗人？那就该加入最核心的团队！让伯爵大人看到你们的才华！”
她指向旁边被临时设立起来的一个招募登记处，那里已经放好了纸笔：
“想清楚了？那就去那边登记！展示你们真正的实力！拿出你们的作品！能打动我的，或许就能得到为‘弑神者’谱写史诗第一章的殊荣！”
这一番连消带打外加画大饼的操作，彻底点燃了年轻人追逐梦想和名声的热情。
瞬间，人群从基里曼身边散开，涌向了那个登记点，开始排队报名。
基里曼看着眼前这高效拐人的一幕，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
他走到还在组织秩序、一脸公事公办但眼角带笑的普西拉身边。
“首席诗人小姐，”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促狭，“你这宣传部长，不但负责宣传，还负责替我，挡桃花劫？”
普西拉飞快地瞥了他一眼，脸颊微不可察地红了一下，随即又恢复那副慵懒的样子：
“哼，维护领主大人的权威和形象一致性，也是宣传工作的一部分呢。我可不能让些野路子毁了你的传说嘛。”
她顿了顿，凑近基里曼耳边，用更低的声音，带着点小得意说：
“而且……你以为我带你进来只是为了炫耀吗？我早调查过了！这一届有好几个音域天赋极佳、记忆力超群、对暗号传递和模仿口音特别有天赋的好苗子！”
“正好可以补充进我们的‘特别通讯网络’。这种特殊人才，放在普通吟游诗人堆里浪费了。”
原来如此！基里曼忍不住笑了笑。
普西拉成立的“猎魔人学院宣传部”可不只是唱歌颂功，更深层的任务，是建立一个覆盖北方乃至他势力范围的、以吟游诗人身份为掩护的庞大情报和通讯网络！
她带他来这里，既是名正言顺地利用他的影响力招揽精英，更是为这个网络补充有潜力的种子！
“干得漂亮，”基里曼由衷地赞许了一句，看向普西拉的眼神多了几分真正的欣赏。
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眼光和手段都相当不凡。
普西拉迎着他的目光，眼中那份狡黠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认可的自豪和坚定。
她明白自己握着的，不只是一根鲁特琴弦，更是一条延伸向未来帝国的无形脉络。
阳光透过彩窗，照亮她眼中的光辉，也照亮了牛堡广场上那条为基里曼效力的、越来越长的人才队伍。
强大的金钱攻势之下，在基里曼越来越响亮的名声衬托下，牛堡学院里的人才，正在被他快速吸纳，培养成壮大自己势力的养分。
……………
傍晚的余晖给牛堡的石墙镀上了一层暖金色，喧嚣的招募广场也逐渐安静下来。
人头攒动的长队散去，只留下几张收拾中的桌子和几名烈焰蔷薇骑士维持着最后的秩序。
初步的筛选结果喜人，大批有真才实学的医者、精通机械制造的工程师、善于规划的建筑师和头脑精明的商科学生已经登记在册，将在后续几天进行更深入的考核。
至于那些研究古代历史或者贵族纹章的学者，或专攻某早已灭亡王朝宫廷礼仪的专家？
基里曼确实也签下了几位看起来学问渊博的，但更多是出于一种知识储备的象征性收容。
今晚，他有更重要的安排。
离开学院古老的建筑群，基里曼按照普西拉稍早前塞给他的，带着清雅香水味的纸条指引，找到了一家藏在幽静小巷里的精致酒馆。
推开挂着风铃的木门，里面没有一般酒馆常有的汗味、廉价麦酒酸气和呕吐物的恶臭。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混合着烤面包、熟成奶酪和陈年葡萄酒的舒适香气。
桌椅擦拭得锃亮，墙壁悬挂着风格各异的风景画和乐器。
顾客不多，大多是些穿着体面的学者或艺术家模样的人，低声交谈着，气氛宁静而私密。
“这边！”一个清脆愉悦的声音响起。
基里曼循声望去，目光立刻被酒馆中央那个小小舞台吸引。
普西拉正站在台上。
她换下了一身便于行动的装束，此时穿着一件丝绒质地的改良吉普赛风格裙装，颜色是饱满的酒红色，衬得她肌肤胜雪。
裙摆缀着亮片，随着她轻盈的走动闪闪发光。
最显眼的是她头上歪戴着的一顶俏皮的深红色羽毛小帽，为这身华丽增添了几分野性和俏皮。
她朝基里曼热情地挥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甚至带着点小小得意的兴奋笑容。
整个酒馆的目光似乎都因她的登场而瞬间聚焦。
看到基里曼落座在一处靠窗能欣赏舞台又相对私密的位置，普西拉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手中的鲁特琴。
酒吧内的交谈声迅速安静下来。
她朝基里曼的方向微微一点头，手指随即在琴弦上拨弄出一个清澈婉转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