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洛特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拿起桌上最大杯的麦酒喝了一口:“运气而已。”
他站起身,披上椅背上的斗篷,“别傻笑了,收拾东西走人。”
“去哪啊,老师?”
杰洛特已经走出了几步,头也没回,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酒馆的喧闹:
“数数你怀里那堆叮当响的东西,够不够我们去‘红苹果园’请姑娘们喝杯好酒。”
卢卡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几秒后才猛地想起那是个很有名的……呃,消遣的地方?
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把钱塞进皮袋,屁颠屁颠地追了出去:“等等我啊老师。”
……第二天清晨。
“红苹果园”的后巷还残留着隔夜的脂粉味。
卢卡什揉着酸痛的后腰,顶着一对黑眼圈走出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钱……昨晚赢得那笔“巨款”,包括他那点可怜的学徒“积蓄”,已经一个铜子都不剩了。
不过想想那些温柔热情的姐姐们和昨晚从未体验过的快活……好像……也挺值?
他嘿嘿傻笑着。
旁边的杰洛特则淡定得多,一边整理着袖口的搭扣,一边慢悠悠地晃了出来。
他看起来和平时没啥两样,只是眼神里似乎也少了点平日赶路时的寒气,显然昨晚的姑娘伺候着他也很舒服。
“感觉如何?”
杰洛特破天荒地问了一句。
卢卡什红着脸,嘿嘿傻笑:“……太棒了老师。就是……有点贵。”
“一分钱一分货。享受就得付钱,天经地义。”
杰洛特推开吱呀作响的后门,步入渐渐喧嚣起来的晨间街道。
阳光洒在他白发上,带出些许金色。
他瞥了一眼身旁还沉浸在回味里的小学徒,声音低沉地补充道:
“你们是赶上好时候了,多亏了你们的校长。”
“不用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不用忍受别人的白眼和咒骂,不用在粪坑里打滚。靠本事挣干净钱,花在……能让自己舒服的地方。”
他没说“基里曼”这个名字,对于这位带走了自己养女希里的男人,杰洛特还是有些顾忌的。
但那份不用提心吊胆、可以在大城市里正大光明出入的自由和底气,本身就是最好的说明。
…………
北境寒冷的风吹过一片废弃的伐木场,卷起地上的枯叶和碎木屑。几座半塌的原木窝棚如同沉默的墓碑。
“动作轻点,别让那些废物听到动静。”
一个有点刻薄的声音从某个窝棚里传来。正是有着“毒舌”技能的猎魔人兰伯特。
他此刻正一脸不耐烦地蹲在一个矮树桩后面,盯着不远处那座看起来最“结实”的木屋。
他身边蹲着另一个同样一脸“不好惹”表情的女孩,猎魔人学徒艾米莉。
艾米莉有着一头桀骜不驯的红色短发,眼神像只随时准备挠人的野猫。
“慢点?慢点那帮蠢货就把绑架来的村姑煮了喂狗了。”
艾米莉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一边麻利地给手弩上涂着食尸生物油,动作非常熟练麻利。
“还有,为什么非得我来当诱饵?你手痒了想宰人,凭什么让我去给那帮又蠢又臭的绑匪抛媚眼?”
“就凭你那脸蛋比我有迷惑性,行了吧?少废话,小女孩,我才是导师。”
兰伯特瞪了红发女孩一眼。
“别用你那生锈的脑子想那些废话。目标:左边那穿皮甲的大块头。”
“他可能是领头的,右边那两个在生火的,警惕性不高。给我用弩箭钉死右边那两个,我解决那个穿着铁铠甲的。”
他的计划向来简单粗暴。
木屋里果然传来女人的哭喊和一个粗鲁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两人瞬间动了。
艾米莉如同矫健的山猫猛地窜出隐蔽点,脸上甚至瞬间挤出一个夸张的惊慌表情,尖叫着:“救命啊。有狼。狼咬我啦。”
同时手中弩箭已然抬起。
嗖!嗖!弩弦轻响。
两支涂抹了闪亮油膏的弩箭破空而出。
噗!噗!
几乎同时没入了木屋门口正蹲着拨弄篝火的两个绑匪的后心窝,动作快得连影子都看不清,两个绑匪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扑倒在地。
“谁?。”木屋里那个高大如熊、穿着锈迹半身甲的绑匪头子猛地转身,抽出腰间的斧头。
但他只看到一道快若流星的灰色身影。
锵!!
冰冷的剑锋精准无比地贴着斧刃滑了进去。兰伯特的长剑如同毒蛇的信子,瞬间刺穿了绑匪头子抬起的护颈软皮。
鲜血飙射!
绑匪头子捂着疯狂喷血的喉咙,惊恐地后退两步,眼中写满难以置信,最终沉重地砸倒在地,激起一阵尘土。
战斗在电光火石间结束。
窝棚里,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脸上沾满泪痕和泥土的年轻村姑惊恐地看着门口宛如煞神的兰伯特和毫发无伤走过来的艾米莉。
“谢……谢谢……”村姑带着哭腔,声音细若蚊呐。
“下次别一个人跑这么远的树林子捡柴禾。”
兰伯特翻了个白眼,脸色不耐烦,利落地用匕首割断绳子。旁边的学徒艾米莉已经麻利地在几具尸体身上翻找钱袋和值钱的战利品。
“喏,接着。”
学徒艾米莉把自己翻出来的几枚铜板扔给刚获救的村姑,语气依旧有点冲。
“现在局势很乱,没有本事就不要到处乱跑。”
“拿着,算倒霉费。回头找村里的猎魔人工会联络点报备下。这帮渣滓身上说不定还背着别的案子。”
村姑怯生生地捧着几枚带着血的铜板,又惊又喜。
回去的路上,艾米莉踢着脚下的石子,嘴里嘀咕:“累个半死,就救了这么个傻妞,才赚几个铜板,都不够我们在酒馆吃一顿饭。”
兰伯特掂量着手里几个沉甸甸的钱袋,这是在劫匪老巢里搜到的战利品。
他头也不抬:
“闭嘴吧,女孩。”
“泥腿子身上哪有什么钱,想要赚钱,就从这些劫匪身上拿,这帮人渣身上肥着呢。”
他将其中一个银币较多的袋子抛给艾米莉,“拿着。回去记得交点任务税给公会。这次任务是公会系统指派的,别想独吞。”
艾米莉接住钱袋,掂量着份量,红发下的眼睛亮了亮,之前的牢骚一扫而空,嘴上却还在顶:
“税?真黑。剥削我们这些苦力。”
兰伯特这次没理她,只是抬头看了看村口已经升起的袅袅炊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他紧了紧自己斗篷的系带,上面那个小小的狼首徽章在晨光下闪亮。“别抱怨了,小崽子。”
他声音放缓和了些,像是感慨,又像是自言自语。
“现在有了猎魔人公会,接任务有钱拿,有人领情,还能睡热炕头”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猎魔人之中马上要有一个国王了,……比起从前被追着打、吃冷馒头睡牛棚的日子,这点税……值。”
“你老师我,以前可是连猪圈都睡过,哪像现在……”
“好好珍惜现在的生活吧。”
他没有说那个改变了这一切的名字,在言语之中的敬佩,显而易见。
…………
黄昏的余晖将森林边缘染上一层温暖的橙色,废弃磨坊的剪影在树木间若隐若现。
空气中弥漫着木头腐朽和某种奇特甜腻的花香混合的气息。
高大的猎魔人艾斯凯尔用肩膀撞开半掩的磨坊木门。
他脸上有一道狰狞的旧疤,从额头划到下巴,让他原本还算端正的面容显得凶神恶煞。
但此刻他脸上挂着一个与他形象颇不相符、略显促狭的笑容。
他身边跟着一个身材格外魁梧、却一脸老实憨厚、甚至有些木讷的年轻人学徒——巴图。
“别跟个待宰的鹌鹑似的缩在后面。巴图。”
艾斯凯尔大大咧咧地喊,声音像破锣。“人家姑娘都等半天了。”
磨坊的角落里,一个窈窕的身影缓缓站起。
她穿着破旧却裁剪合体的粗布长裙,下半身却是长着羊蹄子一样的弯曲小腿。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头顶那对小巧、如同黑玛瑙雕琢的弯角,以及身后轻轻摆动的细长尾巴。
她有一张在暮色中依旧显得惊人的美丽脸庞,此时却带着一丝忐忑和羞怯。
这是一只年轻的女夜魔。
“尊贵的……猎魔人先生们……”女夜魔的声音柔媚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她能感觉到巴图身上散发的巨大力量感和猎魔人特有的气息,那是她们这类异怪生物天然会被吸引的能量。
“得啦。别那么拘谨。”
艾斯凯尔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露出他那标志性的疤痕脸庞。
“艾格妮丝是吧?昨天公会公告板上那份委托是你自己贴的吧?‘请猎魔人先生来磨坊帮忙清理老鼠’。”
“嘿,这借口我喜欢。有创意。”
“放心,我们这次来不是找你麻烦的,而是给你送人类精气的。”
“我身边这个小男孩还是第一次,你要温柔的对待他,给他一个浪漫的夜晚。”
巴图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眼神不知道该往哪看,讷讷地:
“老……老师……我们不是来……”
“对。我们是来杀老鼠的。”
艾斯凯尔抢过话头,脸上的横肉笑得挤在一起,更显狰狞,“不过艾格妮丝,你这儿的老鼠怕是早被你身上的香味熏跑了。我说的对吧?”
他促狭地朝女夜魔挤挤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