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紫莲自认是一个情报老手,她在担任海沽站情报组长的这段时间,虽然称不上成绩突出,但也不比别人逊色。
火柴暗杀了潘玉林,她虽然很佩服,但这只能说明火柴的行动能力。
以火柴的年轻,他有能力领导海沽站么?
要知道,现在的海沽站,是华北区唯一还活跃的军统组织。
“打败日本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们要做好长久的打算,这一代没有赶跑他们,我们的下一代,也一定要把他们赶走!”路承周坚定地说。
路承周潜伏在宪兵分队,可以接触到日军的一些真实情况。
不得不承认,日军的战斗力,远高于国军。
想要打败日本,必须要有长期抗战的打算,一代人不行,就两代人,两代人不行,就三代人。
不管抗战到哪一代,不把日本人赶走,永远不会结束。
“站长说得对,我们一定要认识到日军的强大。”曾紫莲点了点头,火柴虽然年轻,但并不盲目。
如果说,刚才她对火柴还有轻视之心,那现在已经全部心回来了。
“我们要承认日军的强大,但也不能害怕他们。日本才多大的地方,他们有多少军队?现在看似进攻很猛,可是他们每到一地,就要留下一支部队驻守。就像摊大饼似的,一团大的面团,摊薄之后,轻轻一戳,就能击破。
我们、以及第七路军,目前拖住了多少日军?目前海沽共扎有17支日本军队,加起来超过了五万人。只要我们的抵抗还在,日军就不敢抽兵南下,甚至,以后还会从南下部队中,抽回部队,加强海沽的防卫。”路承周分析着说。
他的话,三人都听得很仔细。
特别是曾紫莲,眼睛里流露出异样的目光。
她此时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刚才的判断,是不是错了。
火柴根本就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军统,如果只是擅长行动,如果火柴真是初出茅庐,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
“火先生说得极是,这也是我们目前真正的作用。只要能发出抗战的怒吼,日本人就必须高度重视。”曾紫莲缓缓地点了点头。
“目前是最困难的时期,我们在发展和壮大的同时,更需要保护好自己。我们要建立更加严密的联络制度,各单位之间,绝对不能发生横向联系。这个地方,以后作为海沽站之机关,电台目前安放在这里,但以后老安要找个地方,就在旁边的巷子里租个房子,或者直接买个房子设立电台。”路承周看到曾紫莲的回应,知道她已经开始改变态度了。
“这几天我正在熟悉周边的环境,有合适的地方就会盘下来。”安孟博连忙说。
“我们要在英租界、法租界,甚至包括日租界,要设立几人安全屋。我们在敌后抗战,最需要的是什么?首先是保证自己的安全,只有自己安全了,才能更好地打击日本侵略者。如果行动一次,就被敌人破坏我们的组织,那样的抵抗行动,是没有意义的,也是不允许的。我希望,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是抗战胜利后,我们依然还能活着。”路承周沉吟着说。
“站长说得极是,保证自身安全,也是一种胜利。”曾紫莲对路承周的说法,深以为然。
“老黄,上次总部的钱到了没有?”路承周转头望向黄文买。
“到了一万元。”黄文买点了点头。
“你拿五千元给安孟博搞安全屋,我们的安全屋,如果能买就不租,实在买不到才租。另外,还要准备两辆自行车,以及两台小车。我们在行动的时候,没有车子很不方便。”路承周说。
“站长,两部小车,至少要花费六千元以上。”黄文买提醒着说。
“有什么办法?该用的钱不能省。昨天,总部已经批了一万五千元,不够的话,先从那里扣。但是,那一万五是用来购买电台和军用地图的,最多只能动用两千元。”路承周伸出两根手指是,说。
“好。”黄文买点了点头。
“为了培养自己人,也为了更好地与日本人作战,我决定在英租界举办一个训练班,专门培训行动人员和情报人员。这个场地,还是由老安去找,人数在三十人之内,时间不超过二十天。到时候,曾组长要去训练班当老师哦。”路承周看了曾紫莲,说。
“没问题。”曾紫莲听到“老师”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跳了一下。
“站长,我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黄文买犹豫了一下,突然说。
他已经从刚开始的“火先生”,换成了“站长”,这也说明,他对火柴的能力,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认可。
“大家都是同志,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目的:抗战。只要是有利于这一点的,不管是建议也好,对我的意见也好,都可以提的。”路承周鼓励着说。
“我所在的树德小学,马上就要放暑假了,放假之后,学校不会有人,给我们办训练班,应该很合适。”黄文买说。
“树德小学我去过,环境幽静,里面住个百八十人不成问题。放假之后,一般不会有人去的。”曾紫莲也马上说。
“既然两位都推荐,那就先定在树德小学。老安,你要去趟第七路军,联系郑问友,让他派五至十名军事教官回来。另外,原军情组和行动组的人员,也可以回来了。”路承周说。
“好。”安孟博一愣,与郑问友联络,直接发电报就是,为何要这么麻烦呢?
但火柴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这是对他的信任。
“那就这样,你们先下去休息,我跟曾组长,还有点业务方面的工作要讨论。”路承周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他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会议上。
“火柴、火焰,这两者是什么关系呢?”曾紫莲等安孟博和黄文买下楼后,望着路承周笑吟吟地说。
“我就知道,瞒不过曾老师。”路承周微笑着说。
“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曾紫莲仔细盯着路承周的脸,突然说道。
第三百二十八章 想不到
路承周虽然戴了牙套,鼻子上也垫了橡皮,脸上也涂了黄蜡。
甚至,他的声音也有些明显改变,毕竟加了牙套后,会影响他的发声。
然而,曾紫莲本身就是化装高手。
从路承周进门,与他的握手开始,曾紫莲就一直在怀疑。
火柴很年轻,根本不像五十岁,连三十岁都没有。
还有,火柴的眼睛,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当着黄文买和安孟博的面,她不好说,但现在是两人独处,她可以肆无忌惮。
而且,曾紫莲越看越觉得像,可她心里又在心里不断否认,不可能,不可能是他,怎么会是他呢?
“你确实没有看错。”路承周慢慢将眼镜摘下来,将牙套取出来,又将鼻子上的橡皮拿掉,缓缓地说。
“你……你……”曾紫莲在路承周摘下眼镜的时候,就已经断定他的身份。
等路承周取下牙套,脸部马上恢复了原形。
“没想到吧。”路承周微笑着说。
“你不是日本特务么?不是日本特务机关打入我方的内奸么?”曾紫莲此时的脑子一片空白,虽然看清了路承周的相貌,但还是不敢相信。
曾紫莲到海沽站后,就一直被告之,路承周已经被军统除名。
因为军统已经查明,路承周在加入军统之前,就已经参加了日本特务机关。
路承周之所以加入军统,正是奉了日本特务机关的命令。
因此,路承周并不算军统的叛徒,只是日本特务机关的卧底罢了。
任何一个情报机关,对叛徒和对方打入的卧底,处理的方法都有所不同。
如果是叛徒,一定会严惩。
但如果是对方派来的卧底,一步一步打入我方机构的,反而没有那么厌恶。
就连我党都是一样的,党内叛徒,必须要清除的。
但如果发现,是对方派来的卧底,如果逃离的话,反而不会一路追杀。
也是因为如此,军统才没有特意清除路承周。
现在看来,终于明白了当初总部的做法。
怪不得何贺拍到了,路承周在野崎公馆后门出来的照片,总部依然没处理路承周呢。
“你的任何问题,没有总部授权,我都无权回答。”路承周摇了摇头。
他是海沽站代理站长,身份可以一时瞒过所有人,但绝对不可能永远瞒着他们。
特别是曾紫莲,本是情报组长,又精通化装。
路承周一直没有与她见面,就是担心,她会识破。
果不其然,今天晚上与曾紫莲一见面,就被她发现了。
路承周也想过,在军统瞒着所有人,也不利于他开展工作。
曾紫莲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后,更利于他们之间的配合。
以后,很多命令,路承周可以通过曾紫莲下达。
甚至,他都不用再与其他人见面,直接告诉曾紫莲就是。
“我只有一个问题,火焰是谁?”曾紫莲问,她相信,路承周在宪兵分队,他一定知道。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也不能问。火柴同志,以后依然会与你联系,但大部分时间,由我接洽。只有我不方便的时候,他才会与你联络。”路承周将牙套塞进嘴里,缓缓地说。
“好吧,我不问情报相关的问题。你与马玉珍是怎么回事?”曾紫莲问。
“什么怎么回事?谁让你将她发展进抗团呢?”路承周气恼着说。
“她对你可是恨之入骨,甚至还差一点暗杀了你。我知道了,你是故意借机除掉金连振吧?”曾紫莲突然恍然大悟,怪不得路承周会同意马玉珍的计划。
当时沈澈干掉金连振后,曾紫莲还很可惜,误中副车了。
哪想到,一切都在路承周的掌握之中。
看来,路承周也很狡猾。
但仔细一想,也能明白,路承周能潜伏着日本特务机关,如果不是一个绝顶聪明之人,能做得到吗?
“我想让你,找个机会跟刘井华见个面。”路承周没有再说这些事,开始布置任务。
“刘井华?他现在是宪兵分队的电讯室副主任吧?”曾紫莲诧异地说。
“不错,我跟他原来是同学。这段时间我观察,他对日本人有所保留,应该要争取一下。”路承周沉吟着说。
他没有告诉曾紫莲,刘井华已经破解军统密码之事。
该曾紫莲知道的,可以告诉她。
不该知道的,绝对不能告诉她。
这是搞情报工作的规矩,别人对路承周是如此,路承周对下属,也是如此。
“看来,你得叫我学姐才行,我可比你足足高了两届。”曾紫莲看了路承周一眼,虽然她现在的相貌看上去,像三十多岁的人,实际上,只比路承周大几岁而已。
“对了,你是怎么看出我化装了吧?”路承周换了个话题。
曾紫莲也化了装,但路承周并没看出她的破绽。
虽然路承周知道,曾紫莲化了装,也知道她才二十多岁,但就是没有看出来。
“简单,你脸上虽然涂了黄蜡,但脖子、手,都没有涂。还有你的手,很嫩,不像五十岁的手。”曾紫莲得意的说。
“原来如此,看来,我得向你好好学习才行。”路承周恍然大悟,自己认为很完美了,在曾紫莲看来,却到处是破绽。
“这可是我的秘密,如果你想知道,下次我单独教你。”曾紫莲娇笑着说。
知道了火柴的真实身份,她感觉很得意。
“好吧,下次再向你请教。我的身份,除了你之外,任何人不能透露,包括马玉珍,这是命令。”路承周正色的说。
“当然,你的身份关系到海沽站的安全,自然不会透露半句。另外,你的化装,其实很完美了,你的声音和走路的步伐、姿态都发生了变化。只要不与别人有肢体上的接触,基本不会被人发现。”曾紫莲收起笑容,诚恳地说。
“你早点回去吧,我还要给总部发报。”路承周突然说。
“好。”曾紫莲点了点头,起身后,她突然好奇地问:“站长,要不要我做马玉珍的工作,让她搬到你家住呢?”
“抗战未胜,谈何婚嫁?抗战不是卿卿我我,马玉珍的身份,不适宜与我住在一起。至少,目前不合适。”路承周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