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残明 第220节

小娃子确定自己逃对了方向,他方才从市镇通过,那里的街道此时必定仍是挤满人马车架,绝不是逃命的好去处,往西是河流是不可能去的,只有往东是八老爷所在,又能躲开拥挤的市镇。

急奔一段之后,脱离了官兵的兵锋,小娃子甚至停下来,仔细观察进攻的官兵。

四散而逃的人潮中,汪大善扶着自己的媳妇,周围喊杀声震天,还有些没听过的号鼓喇叭声,每一样都让他惊恐不已,头脑中几乎一片空白,毫无思考能力,两人一边哭泣一边无助的往东走,连这个方向也是下意识的选择。

走出营区之时附近有隆隆的马蹄声,汪大善茫然抬头,刚好见到一名官军骑兵在前方呼啸而过,一名逃命的厮养身上喷出一蓬血雨,随即栽倒在地上。

汪大善除了啊啊的哀嚎,已发不出任何其他叫喊,他媳妇披散了头发,几乎要瘫软在地上,周遭奔逃的人影中,官军骑兵不停经过,砍杀一个又一个遇到的人,有人已经跪在地上磕头求饶,汪大善不知该往何处去,就这般呆立在营区的边缘。

惊恐的四顾之时,汪大善突然见到了小娃子立马的身影,他大张着口喘息几声,拖着瘫软的媳妇,向那个原本陌生此时却唯一熟悉的身影艰难的走去。

===第二百三十二章 人山===

官道上的唐二栓紧张的奔跑着,官道两侧的田野中全是流寇的营地,混乱的帐篷和窝棚遮蔽了田野,其中数不清的流寇同样在朝着镇内逃窜。附近的军官都在叫喊,周遭的流寇的叫喊声太过庞大,唐二栓根本听不清军官在喊什么,只知道跟着其他士兵一起前进,由于队形太过密集,他不敢抽出四尺长

的腰刀,只把短柄斧提在手中。右侧的田野中是规模最大的流寇营地,厮养们发疯一般逃窜,推倒面前遇到的帐篷、锅架,体弱者在混乱中跌倒,立刻被无数脚踩过,被堵截的马兵疯狂的挥刀

砍杀面前的厮养。一群厮养失了心智,不辨方向的朝着官道跑来,正对着唐二栓的位置,还不等他到队列前,侧面冲来一个持镋钯的游兵,中锋将当先一名厮养胸膛刺穿,将他钉

在地上,其他厮养一哄而散,游兵用脚踩上厮养的心窝,作势要抽出镋钯时,已经离开了唐二栓的视野。

“作孽哟!”唐二栓握了握斧头。守备营在滁州被曹操的马兵打得灰头土脸,唐二栓亲自经历了那一战,这次据说又有曹操,他原本想着会不会被马兵逼得再来一次横渡二郎河,这片营地他在侦

察时多次看到过,没想到真进攻的时候这么容易就打到了这里。陆战司沿着官道疾行,跑到了逃窜的流寇前面,仿佛在疯狂的人潮中穿行,偶尔有箭矢飞入落在队列中,有几个陆战兵受伤,但仍在坚持前进,没有人停下去反

击,一片混乱中也不知是哪个流寇射的。虽然历经数次大战,但唐二栓心头仍有些惊恐,军官的吼叫在一片疯狂的嘶喊中几乎听不到,不过唐二栓反正知道怎么打,按照最后一次百总传达的命令,陆战

司的职责是夺取二郎镇,清除镇内所有流寇,之后由骑兵向北突击,第一司和陆战司视情配合。

百总的背影在前面,他脚步减缓,对着经过的队列依次吼叫,唐二栓从他身边跑过时,终于听清楚了。

“不准离开道路!打穿镇子!”

复杂的命令唐二栓不太能理解,百总喊的倒是很明白,跟着官道一路攻过去便是。

唐二栓跑动中匆忙往前看了一眼,队列即将到达市镇,只要进到镇子里面,唐二栓就不怕马兵了, 前方晃动的视野之中都是陆战兵耸动的头盔,众人都在喘气,皮甲下闷热难耐,前方惨叫连连,前锋在砍杀挡路的流寇,步战游兵在官道外截杀,唐二栓经过的

路边已经倒满尸体,垂死的人在翻动惨叫。前排一阵混乱,连串士兵的身影往前扑倒,唐二栓飞快的往外一跳,跑出了官道外,唐二栓也来不及去看到底是谁先摔倒,后面的陆战兵也纷纷离开大道,绕过

混乱路段后重新回到官道上,唐二栓才发现周围都是第一旗队的人,队形已经打乱。前后都有军官在督促,队列一刻不能停下,唐二栓没办法离队,只能跟着队列继续向前,路上和周围的尸体越来越多,都是被前锋追上的流寇,未死的还在地上

惨叫着爬动,唐二栓偷空看去时,路边已经出现了房屋。道路前方一阵呐喊,有人在齐声呼“护”,是陆战兵接战前的惯例,周围士兵纷纷呼应,唐二栓赶紧跟着喊了一声,接着就听到第一旗队的小队长们大喊,队形分

散开来。唐二栓不属于第一旗队,本想此时停下等自己的旗队,但被身边人一挤,被拥着向右进入了一个房屋的废墟,从破败的后墙进入一条小巷,队伍变成一列纵队,

唐二栓被夹在中间,他没想明白为啥要离开大道,但此时只得继续跟着眼前的背影。前面不停的传来尖叫和惨嘶,队伍踩着地上的尸体转过两个弯,出现了又一条巷道,巷道中挤满了人,左侧是一道倾塌后剩下半截的砖墙,一群流寇正在翻越,他们抬头看到陆战兵还愣了一下,此时的陆战兵都穿了皮甲,只有手臂露在外边,那些流寇还没分辨出来,带头的伍长上去就砍,当面的那名流寇转身就要逃,

却被后面的人堵住了去路。伍长的腰刀带起一蓬蓬血雨,当先的厮养倒下,其余人尖叫着往后逃窜,但巷道后方已经被人群堵满,前面的人挤在一起进退不得,一个镋钯手配合着伍长,沿

着巷道一个个的砍杀过去,几乎是踩着尸体前进,整个巷道中充斥着绝望的惨嚎声。

小队的队长见巷道无法通过,朝着砖墙一指,“走这边!”唐二栓现在连方向都弄不清楚,巷道中尖利的惨叫声让他头晕脑胀,不知被谁推了一把,就这样过了那砖墙,里面是一个院子,带着左右厢房,原本该是个殷实

人家,此时里面却一片混乱,到处丢满了被褥锅碗,还有各种衣物家什,看样子是住满了流寇,几个背影刚刚从院门逃出。

“流寇都杀了!”

那队长叫嚷一声,陆战兵飞快的追出院门,外边又是一个院子,同样满地狼藉,尽头是一栋两层木楼,几个流寇正沿着楼梯往二楼逃窜。

“你去楼上!”那队长朝着唐二栓喊了一声,带着其他士兵冲入一楼,里面很快传来惨叫声。唐二栓仍提着斧头,咚咚咚的踏上楼梯,到了二楼之后紧张的寻找那几个流寇,连周围异常的杂音也没留意,追到第二间屋子时,唐二栓看到了一个厮养,他惊

慌的从窗前向返回门口,见到唐二栓进来,立刻又倒退回去,直到背脊碰到窗沿。

这人大约三十四岁,长满皱纹的脸上涕泪横流,右手在窗沿上使劲的摩擦,口中发出绝望的啊啊声音。

这个人没有武器,唐二栓提着斧头左右看了看,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砍这人,此时他终于留意到,窗外传来的异常的声响。

唐二栓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那厮养尖叫一声,翻身从窗沿跳了下去。

“你……”唐二栓抬抬手,见他消失在窗外,又放了下来,窗外的声响越发激烈,唐二栓小心的凑到窗前,往在一起,丢弃在街道中的车架堵截了交通,人群拥挤在车架和房屋间的空隙中,将街道堵得完全无法走动,身强力壮的厮养爬到了人群之上,已经堆成了人山,后面逃入的厮养仍在源源不断的涌入街道,拼命向人山上攀爬,不时引起人山部分的垮塌,无数的人惨叫着翻落下来

,变成人山底座的一部分,又成为新来的人的垫脚石。唐二栓愣在窗前,他从来没想象过人会堆成一座山,刚才跳下的那名流寇此时已经快被人压到头还

能动弹。

从二楼看下去,完全见不到路面,只有无数的躯体和手脚在翻滚蠕动,尖叫声震耳欲聋。

唐二栓举举短柄斧,呆看着眼前地狱般的景象喃喃道,“砍……作孽哟。”

……

二郎镇外,第一司的队列刚刚赶到,姚动山喘着气,举起远镜往东看去,远镜的视野中烟雾滚滚,流寇营地各处起火,正在四处蔓延。

目前第一司中仍有部分铁甲,陆战司基本装备皮甲,行军速度超过第一司,所以此时陆战司已经完全投入二郎镇,第一司才刚刚赶到。从陆战司刚刚送来的口信看,流寇的抵抗很微弱,但要完全控制二郎镇却不易,流寇的数量极为庞大,而且守备营攻击的时间刚好遇到流寇行军,大量的车架和

尸体遗留在路面,清理路面需要不短的时间,陆战司现在还没有通过那个关键的十字路口。

按照原计划,步兵攻克二郎镇之后,由骑兵向北攻击隘口,如攻击顺利,则留下陆战司守卫二郎镇,第一司向东攻击墨烟铺,尽量压缩流寇的腾挪空间。

战场越狭窄,流寇的骑兵优势就越小,尤其墨烟铺至酆家店之间还有水量丰富的车马河,周围遍布稻田和种鱼塘,很多地形上骑兵甚至处于劣势。姚动山没有打算去救火,但营地和烟雾阻挡了他的视线,庞雨指定他当前锋主将,他一路想的都是怎么对付骑兵和怎么打二郎镇,此时能够打到二郎镇,已经算

是成功,但现在军队迟迟无法通过二郎镇,又缺乏隘口和墨烟铺的情报,下一步怎么打却破费计较。“陆战司的哨骑呢,怎么不哨探东面了回报?”姚动山不满的将远镜转向二郎镇,官道上还有陆战司的队列,估计有一个局还没有进入镇内,但把总认旗已不在官

道上,应该已经进入市镇。

身后马蹄声响,姚动山回头看时,陈如烈已经来到身边下了马,身后还有几十名骑兵,马身上有汗,看得出是拼命赶来的。骑兵司受了庞雨严令,陈如烈只能将马力最好的抽调出来六七十,亲自带领他们一路疾驰追赶前锋,途中这六七十骑兵又分出了差别,大约有二十骑最为出色,

赶上陆战司参与了进攻,在侧翼发挥了重要作用,陈如烈带的这一部分,则要稍差一些,但仍超过骑兵司大部分马匹。看到顺利到达二郎镇,陈如烈松了一口气,姚动山简单跟他说了一番情形,说完之后看看陈如烈道,“庞大人交代让骑兵打隘口,但铁匠说一时半会过不去,路上

全是车架,去隘口不那么方便。”陈如烈点点头,姚动山指指东面,“西、北、东三面都是流贼,西面可以守桥,往北被镇里面堵着,步兵都过不去,你骑兵到齐了也耽搁在此处,你便领先到的这些往东,那些贼子破了胆,追过去先把墨烟铺打下来。”

===第三百三十三章 墨烟铺===

陈如烈策马冲上丘顶,旁边残破的烟墩无人驻守,东侧百步外就是墨烟铺,周边漫野都是逃窜的厮养。这里是墨烟铺西侧的烟墩岭,因他身边这个烽火台而得名

,百余步外的墨烟铺名称也是因此而来。绕过混乱的二郎镇之后,陈如烈带着这五十名骑兵一路往东,路上几乎没有战斗,混乱已经沿着驿路传递,山丘下的驿路上满是丢弃的车架辎重和尸体,守备营

的骑兵只能从田野通过。

与驿路上其他市镇相似,墨烟铺在崇祯八年初的入寇中被毁,但残留的废墟在周围平坦的地形中仍是防守的有利位置,陈如烈已经看到铺中有上百的红衣流寇。墨烟铺内号角声连响,镇内有一面大红旗在挥动,左右各有一面宝纛旗,镇北有一个高照,大灯笼

的老营一类。对面大红旗耷拉着,看不清楚字号,路上抓的俘虏说了两种不同的口供,分别是油里滑、扫地王,但陈如烈记得油里滑是小营头,遭遇袭击后不可能汇集起这么

多马兵,所以是扫地王的可能更大。往墨烟铺以东的地方看去,还能看到驿路上有成片的红衣身影,大约在三四百人,说明还有其他流寇精锐,以陈如烈手上这五十名骑兵,不可能攻克这么多流寇

驻守的墨烟铺。

陈如烈回头看了一眼,带来的骑兵正陆续上坡,半年来的频繁调动让马匹的膘基本都掉了,今天一整天的奔袭十分消耗马力,不少坐骑疲态尽露。

墨烟铺里一阵号声,北侧的高照晃动几下,很快有几十名马兵从房舍后出现,然后是百余名步卒,绕过一片稻田之后缓缓向烟墩岭靠过来。

旁边随来的游骑旗总靠过来道,“把总,这里至少有五六百老贼,要不要退回去。”陈如烈轻轻摇头,“这股贼子调度得法,一会功夫已经在墨烟铺设防,止住了败退之势。二郎镇到此处两里路程,咱们此时退了,贼子马兵就会控制此段一路,牵

制我步兵进攻,若是拖到天黑,今日夺取墨烟铺便难了。”

“那咱们下马步战。”

陈如烈肯定的点点头,骑兵作战最依靠速度,在防御中作用反不如步兵,特别这里是一个小丘,流寇如果仰攻上来,他们也会放弃骑马。“贼子乍然遇袭,比咱们更怕,这些人不过试探。。”陈如烈指一指对面,“贼首仍留在铺内,但厮养和步卒都未设防,不过是守在那里,待庞大人带领步兵一到

,这些贼子便守不住。下马,派人请姚把总派步兵支援。”

旗总大声喝令,守备营骑兵纷纷下马,陈如烈取出自己的步弓,取出各自弓箭,凝神看着山下逐渐接近的流寇。

突然头盔上传来啪一声轻响,陈如烈仰头向上看去,密集的雨点正从天而降。(注:酆家店之战四月二十三日大雨。)

……

酆家店的大雨滂沱,天地间茫茫一片,山坡下尸横遍野,雨点在密布的尸体边溅起片片水雾,当当当的锣声急促的响着,交战的双方各自朝己方撤退。

战场不远处,一张带流苏的华盖移过来,遮住了张献忠头顶的天空,也不知是抢的哪位官员的仪仗,成串的水滴沿着华盖的边缘落下,犹如一道环状的珠联。

八大王偏偏脑袋,眼睛直直的盯着地面,带着血色的积水在脚下流动,八大王抬起脚猛地踏下,溅起一片水花。

“下个驴球子,要这许多水作甚。”他一边骂一边踩,脚下水花四射,旁边几个护卫不敢躲避,呆呆站在原地。

“老八,西边来了狗官兵,要不要撤了东边拦路的人,让这帮残兵退走便是。”

张献忠抬起头,来的是曹操罗汝才,后面跟着闯塌天刘国能,额头上的伤疤抽动了两下,“老七你慢慢说。”

罗汝才身上淋了些雨,他随手抖了几下,不紧不慢的道,“你领头合的营,你来定章程。”

张献忠嘿嘿笑了两声,“是不是你营盘在二郎镇,丢了痛心得紧?”“都是自家兄弟,老八你要说丢了,那便丢了去。”罗汝才咳嗽一声,脸上带笑看着张献忠,“丢也不是没丢过,不过老营的家眷在里边,许多老兄弟的心思,能

照料还是要照料的。”

张献忠挤出点笑,又往闯塌天看去,他虽然与刘国能常有吵闹,但各营之间总是如此,不吵闹的几乎没有,“刘兄弟觉着怎生打的好?”刘国能偏着头没说话,今日他们围攻颇有成效,已经多次攻破官兵防线,罗汝才的兵马甚至攻上山坡一次,官兵越战越弱,以他这些年的经验,最迟两天就能攻

破,偏偏此时来了坏消息。午前便陆续有马兵从车马河过来,说县城南边发现了官兵从湖上登岸,但规模数量并不清晰,距离也尚远,三人见惯场面,除了派哨马查探外并未在意,接着收

到消息是官兵在往县城前进,规模约有两三千。这种规模便不可等闲视之,三人都经历过浦子口之战,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安庆守备营,他们都认为是来救酆家铺官兵的,午后便减少了攻山的人马,收拢了各自

老营准备应付救援,又往各条大路派出哨马,要确定官兵的行踪。

但还没等回哨马的消息,刘文秀就传来消息,官兵已经快要赶到二郎镇,估摸着现在已经占据二郎镇了,同时宿松县城还有官兵。三人刀口舔血多年,立刻知道形势严峻,已经从围剿官兵变成了被官兵围剿,三个营头的兵力都在酆家店,前后两面必须选一面打通。刘国能来得最早,营盘就在凤凰铺西侧,张献忠的营地大多在车马河一段,距离二郎镇也不过十来里,如果西边官兵一路打过来,也用不了多久。虽然不像曹操那样危急,但也同处危险

之中。抽调兵马时有些混乱,山上官兵乘机突围,在东面南面都打了一通,这次突围颇为猛烈,前锋都是家丁,费尽力气才挡住,正好下起雨来,双方各自退兵,但抽

调的兵力又被派了出去,再要集结又是一番功夫。雨声还在轰轰的持续,刘国能摸摸下巴道,“西边那股子官兵去了二郎镇,我等已经前后受敌,这坡上的官兵真是要走也罢了,咱们便由得他们去,好回头去剿了西面那股,不过咱老子记得,往枫香驿路上还有河有桥,这股子官兵让他们逃去,万一守住了那座桥,二郎镇的桥也不通,咱们便堵死在这路上,总得选一头,

实在卖出力气灭了才行。”

张献忠嘿嘿笑一声道,“山上这伙冲了这一阵,能打的都死伤了,咱们拼死力再攻一阵,剿干净了再回去二郎镇如何。”罗汝才听完道,“一阵怕是打不下来,偏还在下雨,倒是西边那支兵马,说不得便是浦子口那支,来的可不是善茬,刘文秀已是派了两次人来告急,可见来得凶恶。这山上不过是些残兵,你放开让他们跑,留一支马兵追赶,一股脑夺了前面那桥便是。西边那安庆营,打起来可不比一般官军,清流河边大冬天过河打溃了老

闯王,没准现下已经往这边来了,万一没打下山上这伙,人家就到了。”

张献忠揉揉额头上的伤疤,“老七你意思,还是回头去打杀那安庆营?”

罗汝才一摆手,“你领头合营的,自然是你拿章程,听你的便是。”刘国能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游动片刻,罗汝才的营盘就在二郎镇以北的隘口,这一年抢的子女财货都在其中,说不心痛是假的,他话里话外就是回头打西边,张献

忠有先打酆家店的意思,毕竟不用来回调动折腾,打下来至少能有个退路。

此时外边风雨中一阵马蹄声响,两个马兵穿过雨幕,急急跳下马来,外边的护卫问过之后带了过来,一见三人立刻跪在水中。“小人是扫地王张老爷麾下,二郎镇被那官兵占了,路上人踩死无数,刘文秀往北退了,老回回马老爷在隘口,那边定是起火了,烟起得老高,革里眼还未过二郎

桥,我家张老爷守在镇东边一个铺舍里边,暂且挡住狗官兵,到底如何打,要请八老爷拿个章程。”曹操听到隘口起火,脸色更是阴沉,刘国能探头看看天色,雨天本就暗,看起来马上就要天黑,晚上很难进行兵力调动,转头对八大王道,“两位哥哥要快些,前

后总要选一股来打。”

曹操点点头看着张献忠,“你领头合的营,主意你来拿。”

张献忠嘴角咧了一下,伸手又摸向额头。

……

二郎镇外,庞雨迎着风雨骑马接近二郎镇,身后是守备营的步兵主力队列,路边有成堆的尸体,大批被俘的厮养蹲在地上,在雨中瑟瑟发抖。很快到了驿路交汇的十字路口,庞雨就在中央停下,这里还没清理完,一些士兵还在搬运破损的车架,此时风雨不减,旁边护卫赶紧过来递上蓑衣,庞雨挥手拒

绝后跳下马来。

这个路口就是二郎镇最重要的节点,他能站在此处,突袭二郎镇已经成功,守备营登陆奇袭,一举破入流寇腹心,想到这里有些激动。

姚动山从东面赶过来,很快到了庞雨面前,庞雨直接对他道,“周围敌情是否探明?”“二郎镇中除了刘文秀所部,还有当时正走到此处的油里滑,皆被我军一战击溃。交战之后,隘口方向有归属数个贼首的营地,其中大多是厮养,可战者唯有老回回马守应所部,他们刚从广济到达隘口,属下清理往北道路后派陆战司进攻隘口,贼子烧了南边一片营地,被火势挡住了。东面墨烟铺是扫地王,马兵精锐皆在,陈如烈守在烟墩岭上,属下派遣后到的骑营援助,眼下守住了烟墩岭,墨烟铺尚未夺下,第一司在镇内清理道路看押俘虏,黄梅方向两里外有贼子马兵百余,

还不知是哪个营头。”“也就是说隘口方向马守应稳住了阵脚,咱们不好进攻,黄梅方向有大股贼子,墨烟铺方向正在对峙,贼子为扫地王。”庞雨简短的总结完道,“隘口既是有火,

那贼子也过不来,撤回陆战司,第一司人马不得清理道路,负责二郎镇防守。”

姚动山赶紧应承,派出自己的塘马去传令。“既然这些东西阻挡了道路,那就让它们留在那里,本官不想打马守应和革里眼,我要八贼和扫地王。让俘虏把镇内车架尸体堆积到各个路口,北边往隘口的道路

不得清理,南边营地里面的那些物件,都堆到北面各个街口,第一司今日负责守卫二郎镇。第二司,王增禄!”

浑身滴水的王增禄立刻赶到身边,“大人。”“咱们在群贼腹心之中,前面墨烟铺有小路通隘口,拿下了那里,咱们才能往前控制道路,阻住几股贼子晚间互通消息。”庞雨看着他道,“所以本官说了今日要

墨烟铺,但现在又刮风又下雨,火炮用不了,第二司能不能进攻?”

“回大人话,下刀子也能。”庞雨点点头,“别的兵马不能,但咱们守备营能,带第二司进攻,天黑之前,本官就要站在墨烟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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