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的争吵,滕毓藻只听到只言片语,好像众人都想要收编前军,只是还没有最后定论。
裕禄抱着一线希望问滕毓藻道,“兴甫,依伱之见,这天津城是否能守得住?”
虽然看着年近六十的裕禄一脸期盼之色,可滕毓藻还是不得不说实话,虽然这句话说出来很残酷。
“大人,外无救兵,我们既得不到粮草,又无弹药补充,困守孤城就是必死之局,何况联军还在一直源源不断增兵,天津城是必定守不住。”
滕毓藻的话,让裕禄彻底失去了信心,脸色瞬间变得灰敗,重重叹口气说道。
“兴甫,在座诸位皆以为天津城不可守,你的部队就不要进城了,今晚就随我离开天津吧。”
虽然滕毓藻知道这个结果,可他还是很想知道裕禄等人对于天津城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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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谁也别想跑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可听裕禄如此说,滕毓藻还是不由心中黯然,沉声说道。
“中堂离开天津城,不知天津防务如何安置?又遣谁人为主将?”
一提到天津城,裕禄脸色顿时阴冷如霜,冷声说道。
“兴甫,这天津城,只是本官一人的天津城,丢失与否,于其余诸人自是毫无干系,谁又肯担此失城丧土的责任,本官倒是意欲与天津城共存亡,可诸将都以为不可将诸军全部陷在城内,当退出天津,缓徐图之,本官又怎能罔顾众议,一意孤行。”
“所以,本官决定,今晚就撤出天津城,城内只留三营练军和义和团坚守,城内并无人主持。”
裕禄的话说得很明确,没人愿意留在天津城担负守城重任,都怕丢失城池被朝廷追责,虽然也留下三营练军和义和团,只不过无人统领,这些人是群龙无首的各自为战,取结果可想而知。
裕禄说得虽然看是随意,可语气却十分无奈。
滕毓藻不由看向在坐几位老将。
之所以说是老将,不仅因为作为直隶军事首脑的宋庆已经八十高龄,走路都需要有人搀扶,就是年纪最小的马玉昆和何永盛,也都年近六十。
裕禄说话时,宋庆、马玉昆、吕本元、何永盛等人皆低头不语,唯有董福祥谦然说道。
“兴甫老弟,老夫后军尚在路上,否则.”
说罢,董福祥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滕毓藻思索片刻起身,对裕禄拱手一礼说道,“中堂此言差矣!”
滕毓藻话一出口,宋庆、吕本元、马玉昆、何永盛等人都诧异地抬头看向滕毓藻。
裕禄眼中则瞬间闪出一道光芒,可随即又黯淡下去。
“兴甫。”
不待滕毓藻裕禄开口,吕本元叹息一声,语态诚恳地说道,“宋老将军乃朝廷宿将,所言诸军撤出天津城,缓徐图之,实乃老成谋国之言”
吕本元这话,明里称赞宋庆,实则是在说,撤出天津城是宋庆的主意,他们只是在附议宋庆所言,宋庆虽然是武将,可也有诺大年纪,怎会听不出吕本元这话的意思,不待吕本元说完,就冷冷说道。
“吕提督所言不差,撤出天津城确是老夫提议,吕大人也是赞同的,老夫现在忽然发现,方才所虑多有不妥,这天津城岂能不置一主将守城,还请中堂思量。”
听宋庆如此说,初时裕禄还以为宋庆回心转意,精神顿时振作起来,他太需要有人为他多少分担一些失城之责了!
只不过,接下来,裕禄很快就明白了原委,不由心中怒火中烧。
宋庆看着吕本元缓声说道,“老夫以为,吕大人身为直隶提督,自是有守土之责,这个守城主将,依老夫看来,吕大人最为合适,自该当仁不让。”
吕本元冷笑一声,“宋帮办此言差矣”
眼见双方又要争吵起来,已经怒火满胸的裕禄再也忍不住,不由伸手抓起一旁案几上的精瓷茶盏,狠狠摔到青砖铺就的地上,怒声喝道。
“够了!”
见裕禄暴怒,宋庆和吕本元终于不再争吵,裕禄狠狠吐出一口浊气,强压怒火问滕毓藻。
“兴甫,你此言何意?”
滕毓藻一拱手,语带不屑地说道,“中堂虽为直隶总督,可直隶非中堂一人之直隶,更非只有中堂一人有守土之责,中堂尽可将今日众议之事,据实上奏朝廷,另外,在坐各军将领既然都建议撤出天津城缓徐图之,莫不如就由诸位将军和中堂一同联名上奏,哪个不愿签署,就由谁坐镇城内坚守天津。”
滕毓藻并不怕得罪在坐这些老将,他的意思很明确,就是告诉裕禄,他不能坚守天津城是有缘由的,是这些将领都无敢战之意,谁要不签奏折,谁就留下守城。
生死之间,看这些将领如何抉择。
虽然如此,裕禄仍要为天津失陷担责,可这罪责总会有人替他分担一些。
滕毓藻话一出口,宋庆、马玉昆、吕本元、何永盛脸上都神色复杂,尤其马玉昆,看向滕毓藻的目光更是充满怨毒之色。
滕毓藻的话让裕禄眼前不由一亮,虽然他也没胆子率领诸军困守孤城,可他还是希望有人能主动请缨留下坚守一段时日的,这样,即便天津城失守,他的责任总能减轻一些。
只不过,这些人没人是傻瓜,谁都不肯留下,滕毓藻这个建议正合他意。
裕禄沉吟半晌,突然喝道,“来人。”
裕禄话音未落,他身后的屏风后就走出几人,滕毓藻看去,出来的几人是以钱师爷为首的几名裕禄的幕僚。
虽然钱师爷只是撇了滕毓藻一眼,可眼中满是赞赏神色,不过,众目睽睽之下,钱师爷并没有同滕毓藻有过多的眼神交流,立刻垂手站在一旁,等候裕禄吩咐。
裕禄仿佛溺水之人突然抓到了可以救命的绳索,顿时缓过神来,中气十足地说道。
“替本官草拟一份奏折,将今日诸将所言,一一据实上奏,言明诸将,尽皆陈述不可困守孤城”
裕禄的做法,无疑将丢失天津城的责任推到这些人身上,诸将虽然不满,可谁也没胆量反驳,如果把裕禄惹毛了,他真要发起飙来,硬性安排此人守城,包括宋庆这个帮办在内,谁都无法拒绝。
一众人眼看着裕禄生生把他们都牵扯进去,虽然不甘,可以无可奈何。
众人脸上神色复杂地面面相觑了半晌,马玉昆气哼哼忽然起身,对裕禄略一拱手说道。
“既然如此,属下以为,天津城当选一勇将担此守城重任,前锋军屡次大败洋人,其主将滕兴甫且能亲身上阵奋勇杀敌,我等皆无人能出其右,守卫天津城非滕兴甫莫属,请中堂下令,遣前锋军守卫天津城,当可无虞。”
裕禄似乎没想到马玉昆会来这一手,不由语意一滯,正想开口斥责,不想滕毓藻毫不在意,而是一挺身,傲然说道。
“中堂,属下愿率前锋军守卫天津.”
第173章 分解武卫前军
虽然看似被马玉昆所激,可众人都已经看出来,就是没有马玉昆这句话,滕毓藻也依然会主动请缨。
裕禄苦涩地笑了笑,问道,“兴甫,你可清楚,除非朝廷和洋人谈判解决争端,否则天津城”
“否则,天津城一旦被围,外面是不可能再有强援来救援的,留在天津城里的人,要么被俘辱国,要么就会自裁身亡,或者.”
裕禄后面的话,应该是投降洋人,只不过他没有说出口。
“你又何必来趟这个混水呢!还是依诸将所言,今晚既撤军至北仓、杨柳青一线,那时再重置阵地,整军备战,以阻洋人北上吧。”
“不可。”
滕毓藻摇头道,“中堂,虽然要撤出天津城,可天津城也不可轻言弃之。”
“天津城不置一员主将坚守,恐遭人非议,汹汹之口不可不防,所以还请中堂恩准前锋军留守城内,属下愿留在城中,代中堂统带诸军抗敌”
“而且。”
“天津城不仅要守,还要守得轰轰烈烈,属下愿率前锋军为中堂大人前驱,让天下人好好看看我北洋劲旅是如何浴血抗敌的,如此方显中堂统帅北洋抗敌之决心。”
滕毓藻的话,说得慷慨激昂,让裕禄听后,都不仅热血上涌,腾地站起身,想要有所表示,可目光瞥到厅中表情各异的一干主将,心中不由又是一凉,缓缓重新做回椅子上。
裕禄迟疑片刻,试探着说,“兴甫,你可知兵凶战危,留在城中”
滕毓藻点头说道,“属下清楚,蒙中堂简拔,兴甫感激不尽,岂能看着大人日后被人攻讦构陷,此时不报中堂知遇之恩,更待何时。”
“至于后果,唯一死而已,倒也可在青史留名,也是一桩美事,还望中堂成全。”
滕毓藻的话,让裕禄眼中都已经湿润,裕禄深吸口气,努力控制着情绪,对钱师爷等人说道。
“将兴甫主动请缨一并录上,本官要向朝廷表奏此等忠烈。”
“好汉子!真英雄也!”
董福祥已经激动地站起身,向滕毓藻一拱手,“兴甫老弟所为,老夫佩服,后军一到,老夫愿为前锋军后援,拼死也要救出兴甫老弟。”
滕毓藻对董福祥深施一礼,豪爽说道,“好!兴甫先谢过董军门。”
交待完钱师爷,裕禄轻咳一声,语气虽然还有些艰难,可语态已经变得极为坚决,冷着脸对诸人说道。
“兴甫为守天津,甘愿舍身杀敌,实乃北洋诸军楷模,当为尔等表率,本官就依兴甫所言,委兴甫为守卫天津主将,城内诸军皆归其节制,如有不从者,杀无赦!”
“还有,防守三岔河口水师营练军不得撤离,武卫左军亦暂缓后撤,移防老龙头车站以北地区驻扎,同天津城成掎角之势,没有军令,不可擅自后撤。”
裕禄看向宋庆,冷声说道,“帮办以为如何?”
宋庆是北洋军务首脑,这个命令原应该宋庆来下,只不过被裕禄说出,此时已经有些杀气腾腾的裕禄询问他,根本就只是走个形式了,宋庆哪里还敢多说。
宋庆不顾马玉昆求助的目光,对裕禄拱手。
“中堂英明,我附议。”
裕禄又看向吕本元、何永盛二人。
不管是留守城内,还是住守城外,都跟两人都没什么关系,两人谁也不怨触裕禄的霉头,也忙点头表示同意。
裕禄刀子一样的目光在诸人身上扫了一圈后,语气平淡下来。
“既然伱们都无异议,那咱们现在就议一议武卫前军的事吧。”
“中堂大人,卑职愿率所部追随滕军门,留在天津城杀敌,为聂军门报仇,还请中堂大人恩准。”
裕禄话音一落,坐在胡殿甲身后的武卫前军前路管带潘金山,就抢先站起身,大声向裕禄请命。
“大胆,这是总督衙门,你一个小小管带,在这厅中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见潘金山跳起身表示要归附滕毓藻,这让憋了一肚子气的马玉昆大为光火。
即便留在城外,马玉昆也不愿,那里距离老龙头火车站还是太近了,只不过,不仅是裕禄直接指派,宋庆也无异议,他自然也就不敢抗命,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可既然走不了,他总要捞些好处,而这好处自然就是武卫前军。
训斥完潘金山,马玉昆也随既起身,“中堂,卑职驻扎在外,兵力还是有些过少,极易遭到洋人攻击,还请中堂大人将前军交给左军。”
吕本元轻声笑着说道,“左军有十五营,即便开战这十余日有所损耗,可也总有五千多人,更何况中堂以准你就地招募补充,怎还言兵力单薄!”
吕本元说完,转向裕禄,“中堂,我虽为直隶一省提督,可只有三营毅军,还请中堂将前军交给我来指挥。”
何永盛张口刚要说话,胡殿甲已经抢先说道。
“中堂大人,卑职愿率后路五营追随滕军门留在天津城。”
胡殿甲一起身,他身后的五营管带也都起身对裕禄施礼说道,“我等愿跟随统领追随滕军门。”
在胡殿甲身后的其余三个管带并没起身,他们是代表武卫前军没来参会的周鼎臣、姚良才、卞长胜三人来的,自然无法表态。
裕禄脸色阴沉看向宋庆,“帮办以为该如何是好?”
宋庆虽有心维护马玉昆,可也不好开口,想了想说道,“中堂,不若谁留在天津,前军就划归谁吧。”
裕禄虽然有心将前军交给滕毓藻,可也担心守城一战,滕毓藻将北洋这些家底都打光了,迟疑片刻说道。
“就按帮办所言,而且天津城既然要守,就不能敷衍了事,要守就要守出北洋抗击洋人的气势来。”
裕禄提高声音,“天津城地域广大,前锋军兵力多有不足,本官决定。”
“后路胡殿甲五营和前路潘金山管带所部,归入前锋军,其余诸营归入左军统领。”
裕禄又转向面色不变,依旧和颜悦色的吕本元。
“道生,本官也准你将你的毅军再扩五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