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
司机一脚刹车将车停在了袁府门口,车子开到地方的时候,袁府门口已经车水马龙了。
尤其是当许朝阳打开车门刚一下车,早就等候在此处的记者纷纷拎著纸笔冲了过来:“这不是217团的许团长吗?”
“许团长,您作为喜峰口一战的最大功臣,也来参加袁福珍小姐的堂会了嘛?请问您和她是什么关系?”
“许团长,作为国家的抗战典范,请问您什么时候会回到战场上,将日寇驱赶出我们的国家?”
“许团长……”
咵、咵、咵!
何应勤都没下车,只见许朝阳冲着车后的卡车挥了挥手,217团新一营一连的战士就拎著枪从卡车上冲了下来,当他们冲入人群,如同人墙一样挡在记者身前,端起枪怒吼:“后撤!”
那群平日里嘴皮子很溜的记者连个屁都不敢放,直接退向了路边,最终被拦在人墙之外。
这时候,许朝阳才站在车旁用大拇指在裤腰带上捋了一圈,确定周遭没有生人了,回头打开了汽车后座车门。
何应勤就是这个时候下来的。
“快看,是何长官!”
“怪不得用许团长这种人物护卫呢,这就像好马配好鞍。”
何应勤在人声鼎沸中钻进了袁府,许朝阳紧随其后,一个连的战士都不用他许朝阳吩咐,自觉上前开路,只留下了两名士兵作为岗哨站在门口。
“何长官到!”
何应勤刚一进院,就看见中式四合院内摆满了铺著白布的餐桌,餐桌上,放著西式糕点、洋酒、糖果和可口可乐玻璃瓶的饮料,给这个雕梁画栋且十分古朴的院落弄得中不中、西不西。院落里的人就更加有一种跨越时代的观感,有穿西装的、有穿长衫马褂的、有穿军装的……
整个院落与这个时代有一种很奇怪的契合感,都是那么混乱不堪。
“何先生。”院落正中厅堂内,一个身穿旗袍的女性走了出来,她上身围著厚重的紫色披肩,下面却穿著丝袜、高跟鞋,说话时嘴里还在冒著哈气,你也不知道她在这身打扮之下是冷是热,倒是让许朝阳想起了一句专属于他那个时代的话,叫‘为了青春美,冻死不后悔’。
“侄女给何长官见礼了。”
这女人说话都让许朝阳别扭,侄女得给叔叔行礼,下属才是给何长官敬礼,你这个侄女给何长官见礼是个什么意思?
何应勤也不挑,笑呵呵的走了过去:“福珍啊,没想到你的交际圈子如此广泛啊,我不光看见了京城、淞沪的诸多才子佳人,这还有各洋行的著名买办、银行经理,呦,那儿还有电影明星,你这面子比我大啊,叔叔不怕你笑话,有时候,叔叔想请这些人来都请不到啊。”
叔叔?
许朝阳怎么看何应勤也没比袁福珍大多少,俩人往一块一站,跟哥俩似的……
“这位是?”袁福珍没顺著何应勤的话茬接话,而是看著许朝阳问了一句。
“朝阳,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许朝阳过去了,他有点尴尬,打来到这个时代就没怎么交际过的他,也不知道是应该敬礼还是握手,于是,手在脑袋上划拉了一圈后,冲着袁福珍伸了出去。
“呵呵呵……”袁福珍被逗笑了,很直白的说了一句:“你可真逗。”
许朝阳当场就撇过了头,他现在一脑门子官司,还没弄明白怎让人扣上了一个‘抢夺军需处’的罪名,哪有时间和你逗啊?
“这位,就是杀得日寇叫苦连天,在热河干掉了崔兴吾、张海鹏,在赤峰干掉了日军一个联队、又在喜峰口外剿灭日军一个旅团的最大功臣,如今军旅之中杀日寇之最,被国府当成典型宣传的许朝阳,许团长。”
何应勤这小GG一打,院落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袁福珍更是看著许朝阳说了一句:“我听说过许团长的大名,许团长喜欢听戏,还亲自下场捧过马连良。”
“哦?”何应勤看了一眼许朝阳:“这我可不知道。”
“何长官!”几个上了岁数的人,穿著长衫奔这边走了过来,何应勤随口说了一句:“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话题聊,我就不打扰了,正好碰到了几个老朋友。”
他走了,竟然就这么给许朝阳甩到了袁福珍面前……
许朝阳一琢磨,倒也合理,如今北平的一号长官,和这么个女人有什么可聊的?可碍于袁家的面子也不能不做做表面工夫,而他来这儿的目的就是要查看整个北平的动向,自然得抓紧时间。
许朝阳给手下人使了个眼色,机警的王天浩立马跟了上去,这种场合,许朝阳可不敢带著屈勇来……
“许团长?”
袁福珍拎著两瓶可口可乐走了过来,脸上还带著笑意:“许团长,报纸上说,您对咱们的戏曲很有研究啊。”
许朝阳立马回应了一句:“鄙人更擅长枪炮。”
他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如果许朝阳能像那些渣男一样胡说八道,在属于他那个时代早结婚了。
“许团长真的这么不善言谈么?还是,在福珍面前连应酬性的欺骗一下都不愿意?”
“啊?”
袁福珍解释道:“其实这种场合,就是大家你骗骗我、我骗骗你,就像陀思妥耶夫斯基说过的,谁最会欺骗自己,谁就能过得最快活。”
“啊……”
袁福珍一看许朝阳这反应,和一双眼睛根本不在她身上停留的状态,马上就明白了对方是什么意思:“许团长……”
“福珍姐!”
一个穿著西装的帅气小伙走了过来,就在袁福珍和许朝阳聊天的时候,站在了她们旁边:“这位就是许团长吧?”
袁福珍只能勉强笑道:“许团长,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张伯局,天津盐业银行董事长张震方的公子。”她们两家还真有亲戚,张震方是袁大总统的兄嫂之弟,尽管袁大总统已经没了,但这一脉在平津地带依然盘根错节。
张伯局?
许朝阳看了对方一眼,他认识的张伯局可不是民国四公子之一,他认识的张伯局是毕业于陆军混成模范团骑兵科、在HEN省暂编第一师任参谋的军人。
张伯局冲许朝阳一拱手:“许团长,久仰大名,您在通辽城外指挥日寇赴死的手段、和在热河穿插操控整个战局的心思,一直让我们津津乐道。”
“我一直都想问您,当时在通辽城外,您是怎么让鬼子直扑你们的防区、从而将其歼灭的?”
“鬼子怎么会如此听话?”
说到这儿,许朝阳一下就来了精神,回过头微笑著说道:“不打机枪、步枪只开半数。”
“妙啊……”
“妙啊!”
“这鬼子里也有人欺软怕硬,在您控制火力之下,只会觉著您的防区火力不足,等敌靠近,这时候再火力全开,日寇已经后退不及啊!”
他这一开口,周遭北平城里的达官显贵子女都围上来了,那对许朝阳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袁福珍没想到在老百姓崇拜电影明星、京剧名角儿、才子佳人时,这位在军旅生涯中于战场上为国扬威的团长,才是他们这群‘偶像’眼中的偶像,许朝阳被这群小年轻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个水泄不通,国府对他宣传力度之大,已经深入到了每个顶层子女的心里。
而最吸引女人的雄性统治力此刻开始在许朝阳身上散发了出来,他是不知道谁叫陀思妥耶夫斯基,可他往这儿一站,哪怕现在冲着这帮达官显贵们说自己一个字儿都不认识,也丝毫不耽误这群人对他的敬仰,反而会让人觉著这个人物的战绩更为传奇。
对,这就是男人最为吸引女人的地方,那就是你得随时能一步跨出去,站在世界的最高点,让她们仰望,也就是许朝阳那个时代所说的‘慕强’。
感谢‘樱栗果’打赏,千恩万谢感激不尽。
还有两更,稍后奉上。
第292章 公主和《鹿鼎记》(感谢‘轻笔惊文’再次500赏!)
“许团长,您怎么知道赤峰城外日军一定会派人去孙将军退路上伏击的?”
“许团长,喜峰口一战,您率领217团冒死攻克日军身后防线,将一整个旅团围困白台子,是如何做到在武器不对等、战力不对等的情况下,干掉了那么多敌人的?”
“许团长,喜峰口外勇夺东北高地,那么危险的环境,你们营的战士怎么上去的?”
许朝阳已经听不清周围人说的话了,他这才明白,原来在任何时代,真正的偶像都是为国家利益付出生命的军人。
这一刻,许朝阳的自豪感终于出现了,他在人群中昂首挺胸,生怕自己身上有半点不合适的行为给‘军人’这两个字抹黑!
也正是在此时,许朝阳才更加理解了为什么军人一旦走出了军营,就会不自觉的拔直后背,无论到哪儿都横平竖直;也明白了‘近战兵王’为什么在勇夺国际反恐奖牌之前,一把就扯掉了人家为保证士兵生命安全为之准备的报警器,那宁愿赴死也不给祖国丢人决心。
他们为的就是这一双双的眼睛里能闪烁出的希望和安全感,这才是最好的兴奋剂。
许朝阳好像懂了很多上辈子都没理解透彻的东西,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伟人在根据地对战士们的教育是‘荣耀’而不是‘钱’,因为在危险来临之时,任何为‘钱’而战的士兵,都会不自觉的想起‘钱乃身外之物’,可为‘荣誉’而战的战士,却必须喊出‘脚下乃是国土,绝不后退一步’!
这种理解,和许朝阳上辈子当兵时,坐在军营里上‘思想教育课’完全不同,也只有在战争中经历了一次尸山血海,才能有资格说出‘我懂了前辈们的艰辛’这句话。
这时候的许朝阳,既有资格冲着军博馆贴著的那些‘天榜’照片说出一句‘您辛苦了’,也有资格接受两个时代所有老百姓的敬仰。
而这种发自内心的敬仰,是老百姓站在你身边时、发自内心的那种安全感附带出来的,不一定非得是怎么当面尊敬,这才是所有军人的幸福来源。
钱?
在这种幸福面前,只是个屁!
不过,他好像给这个榜样给当歪了……
“那都不算什么,许团长真正牛的地方,是在回来之后!”
“刘鸣,都认识吧?”
“北平军分会、军需处副官刘志昌的儿子,原本跟我商量好了要一起来袁府的,结果一听说许朝阳要来,他都不敢露面了!”
“怎么回事?”
旁边人一乱,许朝阳脸都要红了,他万万没想到北平军分会的事,能这么快传出来,还传成了这个德性!
“怎么回事?后勤军需处那帮人什么德行你们还不知道嘛?咱许大团长一怒之下,率兵给军需处抢了!”
许朝阳当场就给眼睛瞪起来了,他都想不到谣言还能这么传!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啊?他自己怎么不知道呢?
“人家手里那枪,据说就顶在刘志昌脑门子上,给刘志昌气的,当天就告到军法处。”
“军法处啊各位,那可是军法处!”
“结果怎么样,许大团长屁事没有!知不知道为什么没事?知道么?也不看看许团长今儿是跟谁来的……”
“许团、许团?是不是这么回事?”
“许团人呢?”
许朝阳能不躲么?再不躲他成什么了?混世魔王啊!
在后勤部军需处掏枪,还拿枪顶到了副官的脑瓜子上硬枪补给,这事只有兰博敢干,还让人告到了军法处……编巴造句儿也没这么造的?
就算那时候他是想这么干来著,但是在当时的环境下,许朝阳别说动手了,多瞪这帮玩意儿一眼,217团都有人敢冲上去给他们撕碎了,他哪能胡乱给反应?
再想起来刚才何应勤在车上点自己的那一句,看起来刘志昌给自己告到了军法处的事应该是真的,问题是,军法处怎么就没人来找自己呢?
他在袁府里逛著,拎著那瓶玻璃瓶的可乐在思考,刚在距离何应勤大约有十米的位置长廊边上坐下,顺势观察著周遭环境的时候,一路上眼神就没离开过他身上的袁福珍,再次凑了过来。
“许团长,还在想刚才他们的话啊?”
“其实也不用太介意……国府的军队……呵呵。”袁福珍笑了!
这时候你笑什么!
许朝阳看了过去,问道:“什么意思?”
袁福珍这才非常认真的说道:“1931年,蒋町文、卫力荒、赵关洮,奉命驻扎杭州、嘉兴一带,到了1932年,杭州乡间与嘉兴一带诊所诊治妇女之病,皆为强X所受之伤病,是最高长官亲下手令,痛斥部队风纪,才稍有收敛。”
许朝阳听得愣住了,这种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以往他将注意力都放到了战场上,真没想到国府军队祸害起国人来,一点不次于鬼子!
“当然了,国军也设有‘军法处’,可各高官都将士兵当成了自己的私产,‘军法处’若是敢动这些士兵,那就是和高官过不去,你都敢动人家私产了,那人家不管怎么样也要搞死你。”“你若是军法处,许团长,你敢找何长官的私产理论这种事吗?”
这回许朝阳全听清楚了!
他知道国府的腐烂程度,可没想到这国府竟然从1931年就开始烂了!
那可是1931年啊!
而这腐烂程度一直烂到了全国胜利才算是结束,如此说来,1944年河南百姓恨他们恨得借鬼子之手干掉了五万国军的事……难不成不是谣传?
许朝阳往下都有点不敢想了。